尽相忘

　　王玉蓉自那日出门玩了一圈，就又在家闷居了起来，每天饮食起居都被人从头伺候到尾，什么也不需操心，除非自寻烦恼。也许享福的日子也会让人筋疼，欲罢不能啊！

　　每日里就是跟湘琴、佩云一起看书、写字、做做女红，荡会儿秋千，或发呆胡思乱想，再受不过就会去找十一岁的小弟王玉英玩。却从来没有去过姐姐玉惠屋里坐坐，因为她感觉得到姐姐不大欢迎自己，平时见面也似避让。

　　既然别人不喜欢见，她也不是喜欢招人闲的人，互相避开呗。所以，她多半时间是自己打发。

　　小弟玉英活泼调皮，也贪玩，玉蓉挺喜欢，可惜，王玉英的母亲花姨娘每每总是要训几句的。

　　那一日午休时间后。王玉蓉觉得无聊，遂拿了些点心去找小弟玩，见花姨娘院中无人，以为都午休未起。

　　正跟小心地跟着小弟想偷偷溜走，谁知花姨娘却突然出现在身后将她们喊住。然后就责骂王玉英不务正业，不学男子汉跟个姑娘家黏在一起，不伦不类不成才之类的。言语刻薄，也不知道是说与谁听的。

　　玉蓉去了几次便觉得无趣，也少了去找小弟玩。

　　这日午后，王玉蓉在凉亭里坐着发呆，迷迷糊糊将要睡着时，突然有人拍了她一下，立即被惊醒。

　　“蓉姐姐怎的还是如此，走哪儿都能睡，丁点儿不变。”来人说道。

　　王玉蓉眯眼回头一看，立即惊呼：“阿娴、阿净！你们怎么会在这儿？我不是做梦了吧！”

　　湘琴和佩云已经端了茶水果品往凉亭走来，想必早已只知道来客人了，王玉蓉不免生气道:“两个臭丫头，有贵客来，怎么不先告知与我？”实则却是满脸欢喜的招呼客人。

　　来人阿娴、阿净乃是王玉蓉在滁州养病时认识的闺中姊妹。

　　阿净忙替她们辩说道：“蓉姐姐勿怪，是我和娴姐姐故意叫她们不来通传的，我们拜会了将军夫人便直接来你这里了，也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啊。”

　　王玉蓉在滁州外祖家养病五年，认识了阿娴、阿净、阿阮三人，四人曾对天明誓，义结金兰！所以见到阿娴、阿净甚是开心，笑说：“不怪，不怪，我正在想你们呢。”又问：“你们怎么会来京城，呵呵，太好了，是特意来看我么？哎，怎么不见阿阮呢？”

　　阿娴笑道：“不急，不急，既然来了当然是来看你，你听我慢慢跟你讲。”各自吩咐随身丫鬟自己下去玩，几人坐下慢慢说话。

　　阿娴本名程子娴，是滁州太守程沐的女儿。阿净本名安小茹，是滁州主簿安毅的女儿。

　　她们两人这次能进京城，是因了阿娴的父亲程沐，为官正直，业绩颇佳，刚刚被提拔升了京官，任户部侍郎。程沐离职后，推荐主簿安毅接任太守，合家迁来了京城。

　　安小茹晓得王玉蓉家住京城，知程子娴来京必定会找王玉蓉，所以也央求父母，允了她跟着程子娴一起来京。王玉蓉才知她们的父亲升了官，忙道贺，又问了两人家人安好。

　　程子娴、安小茹二人笑说，官场之事不与她们相干，只是以后能与姐妹长聚甚是欢喜。再说到阿阮，阮雅婷，本来程子娴说，既然安小茹一同来京，也去邀她一起的。只是阮雅婷的父亲是被罢免的县官，为人又古板生硬，性格执拗得厉害，不允，只好作罢。

　　阮文博其实就是自卑、嫉妒心理，总嫌王玉蓉把几个姑娘家带坏了，胆大得不得了！碍于情面上不说，心里却一直不喜欢，当然不会放任女儿跟着跑到京城，几个姑娘家厮混在一起，没个像样！

　　程子娴从袖里拿出一个香包，道：“这是阿阮托我捎来给你的，她说不能同来很遗憾，但是聊表点儿心意让你知道咱们姐妹还是记挂着彼此的，也当作个念想，你可不能把她忘了。”

　　王玉蓉连说不会，众姐妹情深，怎么能忘，叹道：“还是在滁州外祖家的时候和姐妹们在一起过得开心！”又问起外祖母孤寡一人在滁州可安好，说着竞有些入神，思念起外祖母来。

　　程子娴一拍玉蓉笑道：“你倒放心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伊玛婆婆虽是孤身一人，却有府中下人伺候着，况她老人家身子骨硬朗，性子豪爽乐观，一直过得很好。你走后我们也时常去看她，陪她说话，她好着呢，经常做些善事帮助贫人，又或是陪一些老人、小孩逗乐，只偶尔提起你不在了，有些想念，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再回去看看她。”

　　王玉蓉的外祖母是外族人，早年她的外祖父四处经商遇见她，二人彼此交心结为夫妻，后来就随同外祖父来了中原，最后便一直定居在滁州。

　　外祖母膝下无子，只育有两女，后来女儿长大嫁人，二老便相依为伴安享晚年，家底殷实，倒也愉快。只是几年后，外祖父先一步去了，便剩下了外祖母孤身一人，王玉蓉的母亲和姨母都曾想把老人家接到自己家中照料，只是外祖母与外祖父感情深厚，留恋故地，不肯离开滁州，只好作罢。

　　后来知道王玉蓉病弱，情况很是不妙，外祖母心疼外孙便要求送到她那里悉心照看，也算是安抚她老人家有个陪伴。于是王玉蓉在滁州生活了五年，五年后成人，才回到京城父母身边。

　　外祖父只娶有外祖母一房嫡妻，纵然膝下无子也没有另寻她人，二人感情实属可贵。王玉蓉曾想，纵使外祖母现在只孤独一人守老便也是幸福的吧，想这世上彼此相爱又相陪到老的毕竟不多，所以她对外祖母很有好感，外祖又是极疼孙的，所以老少二人生活的很愉快。

　　安小茹怕说得太多倒真的引起王玉蓉的思念之情，平白增添忧伤，打岔道：“方才来时，听将军夫人说蓉姐姐整日里闷在家中，我就疑惑这不像姐姐的性子，想蓉姐姐在滁州时是多么胆大爱热闹的人儿啊，还怕是姐姐哪里不舒服，现在看了姐姐倒想说，难不成姐姐有什么心事么，害病了么？是不是在滁州认识哪个公子现在思念成疾啊？”说罢跟程子娴二人哈哈大笑。

　　王玉蓉见安小茹这样拿她打趣，恼着便要追打她，笑骂道：“小妮子几日不见越发没样儿了，敢这样取笑姐姐。”只弄得安小茹连连讨饶，道再不敢了，程子娴却只是捧着腹笑得直不起腰来，王玉蓉刚教训完安小茹停下。

　　程子娴见她满脸涨红又加一句道：“你这样不让阿净说，莫不是让她言中了，快细细说与我们听听，是谁家公子哥儿，怎的把我们阿诺的心给偷走了。”

　　王玉蓉又羞又恼，气得跺脚，瘪嘴甩脸色道：“哪有的事，再这样贫嘴就不理你们了。”

　　要说安小茹完全没有言对那也不净全，她说到哪家公子，王玉蓉适才脑中竟想到了那日在玉带河同游的杜承轩，正觉得自己突然想到他而莫名其妙，又被安小茹一闹更感懊恼，所以满脸涨红，责怪自己不该。

　　安小茹见王玉蓉要生气，也只和程子娴相视一笑，不再闹，安抚道：“好、好、好，没有就没有罢。只是我们昨日才到得京城，今日就来探望你，好不容易呢，还想多在府上叨扰姐姐几日，姐姐可千万不能不理人。”说着就走过去拉起王玉蓉的手，又重新坐回凉亭。

　　王玉蓉自然不是真的生气，三人又说了一些以前在滁州的趣事，好一番回忆，并且王玉蓉带着程子娴、安小茹熟悉了一遍自己的院子。

　　直玩到后来佩云找到她们，说夫人请小姐们用饭，便一同去了正堂。席间王玉蓉与王夫人禀说了程子娴、安小茹会在府里住几天，也并不用另安排去处，只都在她的无风阁里安歇。王夫人难得见女儿这般高兴，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都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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