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相忘

　　“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红紫万千披锦绣，尚劳点缀贺花神。”

　　自那晚回来后，王玉蓉就天天陪着阮雅婷在院子里，再不提出门。安小茹、程子娴来看了两次，不好意思见阮雅婷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多来！阮雅婷每天看书、习字、刺绣，王玉蓉又在院子里布置了些花草，十多天一晃也就过去了。

　　等阮雅婷平复过来后，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影响了大家，决定十五花朝节的时候，约程子娴、安小茹一起去踏青。

　　本来四人都答应好的，只是十四那天一早王夫人告诉女儿，花朝节是当今太后的寿辰之日，要带她去进宫，不能去踏青，只好作罢！

　　王玉蓉央求母亲王夫人说可不可以不去，被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好在，阮雅婷说还是会和安小茹一起去，王玉蓉便放心了，散散心应该会好的吧！

　　王夫人说，往年太后是不肯做寿的，只和皇家人吃家宴。今年却是六十大寿，一甲子，皇后娘娘硬坚持要庆祝，太后也没反对，所以今年各家王侯命妇都要去进宫给太后祝寿。

　　三月里又有秀女大选，这次各家肯定会带族里成年女子进宫，所以王夫人坚持要女儿去，说是见见世面也好！王玉蓉很是不满这个理由，不过想到程子娴应该也会去，有同伴心里就舒服多了。

　　当今太后张敏贵并不是成明帝的生身母亲，却是抚养成明帝成人，又一手把他推上皇位之人。

　　自当了太后，张敏贵向来少管宫中之事，后来与成明帝闹了矛盾更加露面少。只是张家自开国经五世皇帝，出了三位皇后，赫赫张家是从来没有被人淡忘过的，现在的皇后张芳蕾便是太后的内侄女。

　　王玉蓉见到太后的时候，就如想象当中的场景一样，前呼后拥一群人围着，大家都低头见礼请安，根本没有看清楚中间的老人什么模样。

　　等到都在长寿宫落座，太后已是高高坐在主位，离得远了。宫廷里规矩多，王玉蓉不敢抬头张望，偶尔抬头偷偷打量在场的人，却没有发现程子娴，心里奇怪却也不能过去问程夫人。

　　其实，闷头吃东西，偶尔抬头偷看的样子更惹人注意，坐在身边的姐姐扯了扯王玉蓉的衣角，用不解的眼神打量着她，王玉蓉知道这是在提醒自己，就乖乖的坐着不动了。

　　进宫祝寿不用她操心礼品，可却要表演才艺的，还是不要引起大家注意好。低头盯着眼前的食物，觉得时间难熬，太后、皇后说话什么的一点儿都没听进去。

　　直到大家陆续祝贺完，开始有人表演才艺王玉蓉才抬头看其她人，不过她对表演之人并不感兴趣，总不是那些歌舞，反倒总是偏头偷看上座的太后，因为好奇啊，从来没见过太后，过寿的是她老人家嘛！

　　王玉蓉看到的并不是一个金灿灿闪光，面容严肃的老人，太后穿的简素，却不失隆重典雅，面上现着慈祥温和的笑容，让人想要亲近。

　　就让王玉蓉想到了外祖母，那个总是笑声爽朗的老人，都让人喜欢亲近呢！不禁轻声一笑，说是轻声，在大家都静静的欣赏歌舞的大殿里却是显得突兀的。

　　王夫人轻拍了她一下，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王玉蓉尴尬的咧了一下嘴，表示知错，并不是故意的。又不安的看了其她人，还好别人没发现，安慰自己，应该没有听到吧！

　　收神认真观赏节目，却见中间表演的女子已经退下，落座前斜看了她一眼，嘴角挂笑。王玉蓉不明所以，回望过去那女子却端正坐好不再看她。

　　王玉蓉纳闷，自己好像不认识那位小姐，那一眼不似打招呼，难道是自己让人觉得很可笑么？

　　“你有什么才艺可以表演给我老太婆看么？”太后笑望着王玉蓉问。

　　“我？”王玉蓉觉得太后是在跟她说话，有点不敢相信的扑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指着自己，满脑疑问。

　　“就是你，”太后点头看着王玉蓉：“可以展示一下才艺么？”

　　皇后刚要介绍这位姑娘是哪家女儿，却听王玉蓉乖巧的应道：“哦，好！”已经站起来了。

　　可是，当王玉蓉取来葫芦丝的时候，殿内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大家闺秀哪有吹这种乐器的，然而太后只是微笑的看着。

　　王玉蓉吹了一首民间祝寿的曲子，太后好像听着很喜欢，夸了一句：“嗯，不错，很好听！”

　　见太后老人家喜欢王玉蓉心下就放松了，还想再说话却被王夫人拦下。

　　“让她说，”太后微眯着眼睛，斜靠在座位上：“丫头是哪家大臣的姑娘？”

　　皇后这才适时的说：“回禀母后，是大将军王正德的女儿。”

　　“你有话要说是不是？”太后又问了一句。

　　王玉蓉倒了一杯茶，端起来，面向太后，坐直了身体唱道：“恭祝你福寿与天齐，庆贺你生辰快乐，年年都有今日，岁岁都有今朝，恭喜你，恭喜你！”

　　唱完还说了祝词，“小女恭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自己把茶给喝完了。

　　太后听完抚掌大笑：“好，好，这丫头真真是惹人爱！”

　　满殿之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王玉蓉，腹诽，怎么会有如此不懂规矩的女儿家。

　　可却王玉蓉是真心使然，正低头偷笑，心情愉快，没注意到母亲王夫人尴尬极了。

　　“承睿给太后祝寿，祝太后福如东海，日月昌明，松鹤长春，春秋不老。”洪亮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杜承睿跨入殿内满面阳光，不理众人的惊异眼光，走到殿前下跪行礼。

　　“好，好，好！”太后见是孙儿来了，连说三个好字，吩咐宫人赐坐，搬了圆凳坐在自己身旁，含笑问：“怎么只有承睿一人，其他兄弟都不来看我老太婆了？”

　　“哪能啊！”杜承睿道：“孙儿前来就是为请太后去御花园的，兄弟们都准备了各样贺礼，太后只要移驾前去便知！”

　　太后望向皇后以眼神疑问，皇后点头道：“正是，后宫嫔妃的节目也都在御花园。”

　　杜承睿扫了一眼殿中在座的众多女人，嘴角一抹邪笑：“方才在殿外便听到太后高兴的笑声，不知道是什么开心的事，能说与孙儿听么？”

　　“你要知道么？”太后不答反问：“在座的有一个很特别的女子，哀家很是喜欢，你猜猜是谁？”

　　杜承睿其实早已在殿外听到了曲子和歌声，只是没看到是谁，本想从太后那里知道，谁知被太后出了难题。

　　太后见杜承睿捏了一把额头，附耳轻声对他说：“你也不用现在告诉哀家，哀家说了她很特别，相信你一定能找出来。刚刚啊，她一直在偷偷看哀家，没想到她的表演也别具一格，等会儿你到了御花园好好观察，要是猜对了呀，哀家有赏！”

　　下面的人心中各有猜测，却是没有人敢直接盯着上面的太后看的，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太后没有多的闲话，呼啦啦带领一群人同去御花园观赏。

　　御花园搭了台，等皇子、皇妃们献完礼，继续各色节目，先是嫔妃们的表演，而后是歌乐坊请来的艺人，民间杂技还是很精彩的，只是人太多，坐远了根本看不清，王玉蓉满心恼火，要不是太后身边的人突然来叫走她，她可能会在那里睡着。

　　杜承睿在大殿是一眼就认出了王玉蓉在其中的，虽然只在一品客栈有过一面之缘，但是印象深刻，只是当时不好上前搭话，到了御花园，忙碌一圈下来，却四处寻不到她的身影了。

　　王玉蓉期待中的咏阳夫人，那个后宫传奇一样的女人，并没有来，更奇怪的是皇帝也不见人影，就连皇帝的儿子们，也只有四皇子、七皇子在场，其他皇子只命人送了些奇珍异宝玩物罢了，而太后对这些似乎并不在意，依旧看得很开心，怪哉！

　　王玉蓉取下太后命人赏给她的那串手珠，对着天高举起来看，想要鉴定一下有什么特别，阳光有些耀眼，太后给的东西果然是宝贝。只是不明白，是赏给她的，为什么在长寿宫时不拿出来，却要叫人特意喊了她到偏处给。皇家人果然个个都怪，王玉蓉摇摇头不再多想。

　　站在未名湖边深吸了一口气，王玉蓉觉得很清爽，她还不想回到人多的地方去，顺着湖边走了几步。

　　“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快回去？母亲都着急了，这皇宫岂是你可以乱逛的地方！”王玉蓉盯着长满嫩芽的柳树出神，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姐姐玉惠吓了一跳。

　　是王夫人不放心女儿离开许久，又不想询问宫人引起注意，特意叫玉惠来找找看的。

　　“哦，没事儿，在人多的地方晃得有些晕，我想透透气。”王玉蓉轻笑道，转身对着湖面，仰起头，微闭着眼睛，问玉惠：“姐，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你好像很享受的样子，可惜这里是皇家宫苑，与咱们无关。”玉惠冷冷道。

　　王玉蓉无言以对，她想说的是春光和煦，清风拂面的感觉，跟玉惠理解的压根沾不上边，只好怪自己没有说清楚，但是懒得解释。

　　杜承轩从成明帝那里探病无果，转头往太后这边来，将要过玉石桥时，发现了湖对面熟悉的倩影，就退到了假山后面，悄悄看着远处的佳人。

　　先前倒是没有想到，太后过寿，多官家女眷参加，她也会在这里！

　　本想转程去别处，没走几步远却听到有人呼救，冲出来一看才知道有人落水了，发现湖边熟悉的身影不见了，杜承轩根本没多想就跳入了水中。

　　落水的一共有三人，杜承轩最后在水底找到的王玉蓉，轻放在地上，尽力挤压出了她灌入腔中的湖水，也只见她被呛得咳了几下，抱着面色苍白紧闭双目的王玉蓉，杜承轩觉得自己心里莫名难受，怪怪的。

　　这是他第二次这样抱着她了，这丫头怎么喜欢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么，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保护她，杜承轩满脑莫名其妙的想着，不过脚下速度并未放慢。

　　皇后在御花园摆的宴会，大多宫人都在那里伺候，知道王玉蓉她们落水的没有几个人。

　　收到通报，王夫人匆匆忙忙赶到沈贵人宫里的时候，已经有太医赶来，正在为王玉蓉把脉，一行人都只关注着受伤的人，没有谁在意救人之人是何时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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