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渡桥

作者:凡人和鱼天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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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7 章


      离晚饭时间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我陪她在她的寝室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室友玩八十分。而她则鼓捣着她的收音机,不知为何,她显得相当平静。我很讨厌她这种平静。如果她是雀跃的或者是失常的,至少她还是一个对爱充满幻想的小女孩。而她这种平静更像是妥帖的接受世事都有不圆满的一面,按部就班的开始以结婚前提进行交往。
      终于,一张被许多人传来传去的小纸条递到她手中:六点,西门荷花池见,我穿白色衬衣,拿《人民日报》。
      因为只顾着想偷看她手里的纸条,我那一盘八十分打得糟透了,终于把牌扔给后来的人,扯过她的纸条才调侃“哟,还人民日报,有气质的都拿《人民日报海外版》了。”惹得众人一番大笑。
      我也在笑,可看她笑着并慢腾腾的挑着面的时候心里郁燥得很,为什么会郁燥,我把它归结于将下雨未下雨的天气。

      六点四十五分,所有人都在给穿鞋出门的葛羚打气,似乎这次相亲如同高考,只准成功不许失败。
      而我跟在葛羚身后,整张脸都是臭的。有人问常未厌今天怎么啦,就会有人欢乐的告诉她:“哎,你不知道啊,今天和她打80分,被人一路从2打到K。”
      我是这个原因心情不好么?我不准备回答,我也回答不上来。
      去荷花池要走过好些小路,葛羚牵着我的手,怕我被来来往往的急着考试、上自习、吃饭、谈恋爱而显得极为莽撞的自行车骑士们给撞了。
      “没事。”我放开她的手,把手揣在包里。
      她看了我一眼,一路都没有说话。
      七点钟,有一个穿着白衬衫且一头汗的英俊男人站在荷花池边捧着一份《人民日报》手足无措。他四下张望,终于看到了葛羚,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
      从此之后,我就不喜欢别人露八颗牙齿。
      以至于在我手下做事的人,如果一笑就露出八颗牙齿,一定得不到升迁。
      “你做人太任性。”葛羚总这么批评我。
      “哈,我要是太任性,你现在也不会是。。。。”我总是喜欢在这个时候给她心上戳上一刀。

      “你好,我叫章嘉。”这个男人伸出有力的手,递给葛羚。
      “我是葛羚。”葛羚轻轻的握了握。
      我想起我第二次见葛羚,问她名字的场景,在那个热火朝天的小菜馆,我凭着半瓶啤酒的酒力看着她:“恩人,你叫啥名字。”
      “叫我葛羚,不要叫我恩人。”葛羚拍了拍我的头。
      “哦,葛羚,葛羚。好名字。”我装模作样的鼓掌。
      “其实这名字并不好。”
      “为什么?”
      “葛是一种能做布的植物啊,羚是羚羊。被布裹着的羚羊,怎么可能跑得快。”
      我自觉我们的介绍方式比他们见面的自我介绍方式牛逼一万倍。
      “这个是我的好朋友常未厌。”葛羚轻轻的拍了拍我,我在发呆,葛羚又轻轻拍了拍我。我回过神,也伸出我的手,随即被章嘉握住。
      的确,男人的手厚、大、处处是老茧、却始终有被小型拥抱的感觉。
      我再看看我的手,薄、细、小,一看就不事生产,被人握着就像在眨着眼睛问:“我的前途在哪里?”
      我被自己不够粗犷的手给伤了心,更没注意他们俩到底在谈天气还是理想还是人生还是任何和宇宙有关的事情。
      “那我们去看电影吧。我刚好买了电影票。”章嘉举着两张电影票在葛羚和我面前晃了三下。
      我只用了七魂六魄剩下的一魄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给我提示:嘿,小孩儿,哥哥要谈恋爱,你心不在焉的在这里干什么,该走的时候就走啊。

      而且,天边开始出现嗡嗡的轰雷声。
      再说,葛羚相亲关我什么事。
      我心领会神却心不甘情不愿的告诉葛羚,我回宿舍了,我怕打雷。
      “你真的要回去?”葛羚有些着急的问我。
      “不是说送你到这里就可以,而且我怕打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撒了谎,我明明答应葛羚陪她度过这个晚上,但是我的不满有些快溢出胸口,还好还好,又都吞了回去。
      “那你要自己回去吗?要不我陪你回?”葛羚并没有在乎这些,而仅仅是看着我,我却焦躁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不用,你看你电影去吧,我一会儿就到了,又不远。”我挣脱开葛羚的手,不回头的走掉,心里恨恨的想:我管你们看的是《虎口脱险》还是《羊入虎口》,最好闪电打死一个两个最好。
      我还没走回学校,瓢泼大雨就倾泻而下,我左躲右闪还是免不了一身全湿。
      在一声声炸雷中,我顶着一头湿发钻进厚厚的被子。依旧被每个极亮的闪电惊吓,然后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最后一声撕裂的巨响。接着再等着第二个极亮的闪电。
      我真的极渴望有一双手摸着我的头,拥抱着我说:“没事,没事。”
      这个人是男是女有些模糊,我却希望她带着葛羚的香气。
      我记得小学三年级时,每天和我一同回家的朋友有一日满脸通红用颤抖声对我倾诉:“我好喜欢班长XXX。”
      “那个把全班最爱把玻璃擦得啵亮的男生?”
      然后她用狐疑的眼光盯着我,仿佛我说的是另外一个世界出现的人。
      于是从那时开始,我就看着我身边的女同学们像花蝴蝶一样追逐班级内班级外的男生。听着她们的心情故事,又婉转又缠绵,经常为了一张草稿纸上的一段话、一个成语流出珍贵的眼泪。
      我也想这样,这样和她们会比较有共同语言。
      所以我常常在吃撑了或者特别饿的夜里思考我会爱上的人会是怎么样,想来想去都只是一个面目模糊的身影,连脸型都如同雾一般。

      直到现在。
      我第一次在打雷闪电的时候分神想另一件事。
      表情如同我小学三年级一起回家的朋友。
      “我好喜欢葛羚。”我窝在肥厚的被子里,听窗外依稀的狂风暴雨,宿舍里的同学嗑瓜子聊天打闹嬉笑,默默的对着墙研究自己的心事。
      那种年代,男男女女的禁忌已经是多得不行,牵手都能荣登黄色行为第二名,更不要说男生喜欢男生,女生喜欢女生。
      十九岁,第一次为了一个人失眠,她并不知道这一些。
      第二天一早,我就连滚带爬的滚出宿舍,一头栽进了图书馆。我在寻找女生可以喜欢女生的例子,得到的答案却让自己哑然。同性喜欢同性,那叫同性恋,是一种病。
      在医学杂志上,明明白白的白纸黑字,我看了许多遍。
      仓惶的逃出图书馆,我眼冒金星的坐在操场旁边,看着打篮球的男生们因为有女生的加油呐喊而把自己脱得只剩一条短裤,他们露出坚实的胸膛,鼓起的肱二头肌,像一只只骄傲的孔雀在团体比赛中展示自己的力与美。
      我的心情很糟,因为我是那种有个小病小痛都会灌上四五袋冲剂确定自己没事的怕死的人。本来还为自己为一个人动心而觉着自己终于算长大了的时候,忽然有书、资料、文献告诉你说你有这种感觉是因为你得了怪病。那简直是怀疑人生的可能性都有。
      “这算流氓罪么?”我脑海里一直盘旋这个问题。

      忽见葛羚正如往常踏着十二点吃饭的秒钟和我玩不期而遇,她一如既往的微笑让我有些怕。我是个病人,所以只能先低下头,顶着一张涨红了脸,左顾右盼一番,起身往另一个方向逃去。
      那条路有一大片书报栏,我躲在书报栏中间,不出来。
      葛羚以为我没看见她,更是尽职尽责的喊我。我却死不出声,我有病,我害怕。
      在那个没有手机,更没有智能手机的年代,和一个人失去联系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就算她近在咫尺也可以。
      我尽职尽责的躲着她。
      她写了好几封信给我,问我到底怎么回事,她时常还是带好吃的盒饭放在我寝室的桌子上。我就是不见她,死也不见。我天真的认为,如果狮子不看见肉就能变成温顺的土狗。
      同理推出,我的病肯定也会康复。
      这和戒烟戒毒没什么区别。
      我又变成了一个人,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逃课,逃课到学校楼顶遥望对面学校的楼顶,不知道葛羚现在在做什么,然后等着四点五十分的鸽子飞过。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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