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渡桥

　　杜复来麻利的把葛羚的尸体按袋分装，像一个沃尔玛超市熟练的切肉工。

　　这种专业形象，却在把一袋袋尸体搬运的过程中几乎破功。因为太过顺利，他没注意车厢后的铁钩，只差一点就把塑胶袋钩破。如果袋子里的头囊和肠肚流出来，怎么着也够他收拾一晚上了。

　　他没有预计这么多时间。

　　“妈的，幸亏有套三层袋子。”这是杜复来今天说的第一句话。

　　前一句话是昨晚十一点，他问葛羚：“你死好了没有？”

　　葛羚没有回答他，他对此深表满意。

　　每结束一个CASE杜复来都喜欢开快车在X城的各类小巷穿梭，看花团锦簇的秀或民不聊生的脸。虽然他CASE结束的定义只是他把这人杀死了，全然不顾尸体还在他后备箱里，用一整块或一小块一小块的形式随着汽车在颠簸荡漾。

　　“你总有一天会因为你的随意而付出代价。”黑叔一再对他强调。

　　“还好，我哪儿在乎过。”杜复来总是这样说。

　　凌晨三点，绕了一大圈路终于开到自己的农场。用汽车喇叭叫来钓夜鱼的黑叔，又花了近两个小时处理尸块，待早晨七点开槽喂猪之时，葛羚也就随着玉米团子泯灭在众猪的灵魂深处。

　　“你最近越来越懒了，以前还会认真把尸体搞成意外身亡。现在倒好，直接拉回来扔给我处理。”黑叔烤着昨夜钓的鱼，嫌弃的看着躺在草垛中间的杜复来。

　　“客户有特殊要求，我辛苦的事情还在后面呢。”杜复来困了，就着鱼香味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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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刘今朝的说法，今天确实是个诸事不顺的日子。

　　先是因为多睡了五分钟没坐上每日必坐的班车，接着穿着高跟鞋像个疯婆子一样冲进杂志社。还没喘过气就发现办公室空空荡荡，大家都开会去了。冒着冷汗准备进会议室被主编痛骂，才发现主编并没有回来，只是温良恭俭让的副主编在主持例会。

　　“主编不在开什么会？害我差点把刚买的皮鞋跑断跟了。”刘今朝在散会的时候和同事王小舟抱怨。

　　“听说。。。”王小舟环顾四下一周，把刘今朝拉到了茶水间。

　　“听说什么？”

　　“听说主编的老婆正式确认失踪，这半个月他都在警察局呆着呢。”王小舟神神秘秘的说。

　　“财务科的不是讲主编生病躺在家里才不能来的么？”

　　“假的啦，我这儿可是有消息来源的。”王小舟拍了拍没二两肉的胸口，“说是他老婆失踪了半个多月了，他几乎把X城翻了一遍都没找到，都快疯了。”

　　“难道他老婆和情人私奔了？”

　　“他老婆有情人？”

　　“言情小说、电视剧不都这么演。”

　　“我还以为你知道什么秘辛呢。”

　　“又或者主编把他老婆杀了？”刘今朝捧着一杯咖啡，咖啡在杯子里荡来荡去。

　　“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主编自己和警方把他家周围都翻遍了，他要是真的把他老婆杀了，他干嘛这么积极找他老婆啊。”

　　“为了摆脱嫌疑啊，每本侦探小说都有这样的情节。”

　　“拜托你回到现实社会吧。哎，要是主编回来上班那才叫可怕，脾气本来就暴躁再加上老婆失踪，我已经可以预见血雨腥风即将在杂志社展开。”

　　“好想换工作啊，生命没保障。”刘今朝做了一个哭泣的表情：“对了，他老婆叫什么名字。”

　　“葛羚啊，你不是都见过。”

　　葛羚啊，那个被主编捧在手心都怕化了的美丽女人，怎么会失踪呢？

　　按副主编的安排，刘今朝下午就可以出去街拍了。于是她走出报业大楼，选择在兰州拉面和XX炒菜王之间的小道行走，用带着耳机双手插袋的姿势装小清新。虽然演绎得相当到位，也有几个不明真相的少年对她狂吹口哨，不过她的迷蒙眼神故作不到十二分钟就天降大雨。

　　只能就近找一家店躲躲雨。

　　刘今朝环顾老街一周，几家卖小吃烧菜的馆子挤着嗷嗷带哺的客人。只有一家随意贴着——“供应各色精美蛋糕”招贴画的蛋糕店没人搭理。

　　杜复来的蛋糕店不大，装修也普普。在刘今朝看来，如果门前的梧桐树下再栓只老狗或者摆桌麻将，晃眼一看更像一个不停倒卖送礼酒水的烟酒铺。

　　刘今朝进门后遇到了一个长像和蔼的中年妇女。她特别热情的接待今天早晨的第一位客人。

　　刘今朝为了表达对她热情招待的谢意，只好点了一个冰淇淋蛋糕。本来准备站在屋檐下吃完就离开，但妇人说二楼可以喝茶，原来这个普通老旧的蛋糕店别有洞天。刘今朝走上咿咿呀呀的木楼梯，呼吸到樟脑味很重的空气，看见每个茶几上都铺着白色挑针的桌布，感觉像回到了生活物资匮乏的八十年代。

　　这是特别做旧的么？刘今朝觉得这样的装修风格还算有点意思。

　　刘今朝进门的时候杜复来正在厨房等新鲜蛋糕的出炉。

　　等待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所以他只能兴趣索然的用手机玩着愤怒的小鸟。窗外的雨声由大变小，最后那几滴像刚做了手术的病人的尿般挣扎着从天空坠落，到树梢、窗台、人或者伞的身上制造出嘈杂的声响。

　　他只是觉得傅阿姨今天过于热情，他的蛋糕店一向秉持着“爱买不买”的信念在X市存活。当然，以黑叔的话讲是“有洗钱嫌疑的举步维艰”。

　　却听见：一个女孩好听的声音在柜台里的蛋糕阵阵惊呼，“呀，这个好可爱啊。”

　　“阿姨，阿姨，这是天涯的猥亵兔么？”

　　“孙悟空牵着唐僧的手呢，这个蛋糕好GAY啊。”

　　“这个蛋糕好GAY啊！”杜复来学着女孩儿的声调摇头晃脑，在厨房的拐角的玻璃窗里看着那女孩儿对每个蛋糕都表现极大热情。

　　他以为这女孩儿会点一个有趣的蛋糕，但她并没有。最后她只是装做神情淡漠的点了一块冰淇淋蛋糕。

　　“这家伙没有好奇心，或者没有安全感。”杜复来站在厨房内自言自语的摇摇头。

　　"喏，你的冰淇淋蛋糕。"杜复来端着蛋糕施施然的走到刘今朝面前，此刻刘今朝正在记事薄上浑然不觉地画着奥特曼大战机器猫。

　　"呀，谢谢。放这儿。"刘今朝脸上一红的连忙把记事薄合上。本来想认真写一个有气质的卷首语好拿给副主编交差，结果却被陌生人看到完全没气质的一面。

　　甚至，那个奥特曼还是女裸体奥特曼。

　　"画得不错啊，新锐画家？"杜复来找了两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给刘今朝沏了一杯绿茶。

　　"茶水免费？"刘今朝看着杜复来，她觉得这个男服务员一点服务业的精神都没有，居然讽刺顾客。

　　"当然免费。我们这儿啊，对热爱画各类裸体的画家都免费。"杜复来坐在窗旁，转过头对她笑了笑后翻起一本画报。

　　四月的梅雨又开始没有节制的下起来。刘今朝等着这个服务员有自知自明的下楼去。虽然他脸蛋也算拿出去可以让众家姐妹欣喜若狂。

　　等了半天，他却眯着眼睛翻了半本杂志，喝了半杯白开水后找了个合适的姿势在风景最好的沙发上睡着了。

　　直到那杯冰淇淋蛋糕快融化，那服务员都没醒过。

　　"那个。。。楼上睡觉的是你们这儿的服务员？"刘今朝下楼离开时忍不住要向中年妇人抱怨。虽然现在内地请服务员很难请，但这么不负责任的不要也罢啊。

　　"楼上睡觉的？他是老板。"阿姨一边说话一边麻利地忙着手里的包装。

　　"啊。他是老板？"就说怎么一个服务员怎么这么肆无忌惮。刘今朝本抱着投诉的心态，现在只能心中独白：终归找到这家店生意惨淡的原因了。

　　她刚迈出这家蛋糕店的门。

　　"小姐，您等一下，这是我们老板说要送给您的。"阿姨提着包装好的蛋糕急急追来，递到刘今朝的手上。夸张的擦擦汗又说："冰淇淋蛋糕是我们批发的，老板说这个蛋糕才能体现他真正的水平，所以免费送您。记得今天得吃完，不然明天就坏了。”

　　"居然送我一个蛋糕。"刘今朝坐在公车上，街上各类广告霓虹和红绿灯把手中的蛋糕盒映得古里古怪。被一个长得还行的蛋糕店老板送蛋糕是一件愉快的事情，被一个长得还行的小性格突出的蛋糕店老板送蛋糕，可以窃喜一下了。

　　反正，能白吃白喝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当刘今朝回家迫不及待的打开包装盒后，看见的是一个钢笔造型的蛋糕。

　　这蛋糕很特别，让她觉得十分眼熟，却想不出在哪儿见过。反正不吃白不吃，刘今朝把蛋糕放冰箱准备当明天中午的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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