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蛮

　　每年夏末秋初，父皇都会到围场狩猎。听说今年父皇会带两位特别的人去。
　　“去，叫洪公公。”新来的小宫女笨手笨脚地帮我梳头，我见她傻模傻样的看着不舒服，打发她去跑腿。
　　汀兰见我瘪瘪嘴，便打发走帮我梳头的宫女，拿起梳子帮我梳起来：“公主的头发太柔顺了，怪不得木槿老是梳不紧。”
　　听她温温的话语，我倒是少了三分气，只是嘴里还是不饶人地说：“那还怪我了？”
　　“奴婢不敢。”听我这么说，汀兰吓得跪倒地上。
　　“起吧。”我最烦人动不动就下跪，“听说今年狩猎有新人？”
　　宫里消息走得最快的就是宫女和太监，我试探试探地问她。
　　“公主上次不是向陛下要求要去吗？”汀兰显然没听出我话里的意思，依旧轻轻梳着头发，盘了个漂亮的髻。
　　我没再问她，汀兰从小就跟在我身边，虽然做事总是小心翼翼，但是对我绝对是忠心耿耿。
　　刚刚梳好头，木槿就来通传洪公公到了。汀兰帮我理了理裙角，便跟在我身后走到了大殿。我5岁那年母妃便去世了，不过父皇对我的宠爱却让我没有受一点冷落，这寂潋殿便是8岁那年送给我的礼物，从那以后我便独自搬到这偌大的宫殿里生活。
　　“公主万福。”洪公公说道，跪着行礼。
　　“起吧。”我俨然一副公主的派头，“今年围场狩猎都有哪些人啊？”
　　“回公主，陛下定下去年的人选，另加了公主还有薛将军的两位公子。”洪公公是宫中的老人了，做事总是规规矩矩，刚回完话便低下头，恭敬站着。
　　“公公知道两位薛公子的来历吗？为何今年独加了他们两位？”我一时不解，从未听过这两位公子的大名，怎么突然得了父皇的喜爱。
　　“这。。。”洪公公像是想了想，“这个，公主切莫再问。”
　　他想了会，还是没说出口，可是他越是这样我的好奇心越强，我公主的派头还压不住他？
　　“本公主偏要知道。”我顿了顿，先看了看他神情的纠结，又接着说，“公公知道在这宫里没有我做不到的事吧！”
　　我故意轻描淡写地说。
　　他应是惧怕我平日的作风，抬头望了望我，还是开口说道：“两位薛公子是晨妃做薛夫人时的亲子。”
　　言毕，又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听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前段时间宫里最得宠的晨妃去世了，父皇应该是为了安抚晨妃的两个儿子才故意重用的吧。说来也怪，晨妃的出身在宫里虽是大家都知道的秘密，但是任何人都不得在父皇面前提起，有任何风言风语传到父皇耳中那绝对是容不得的。
　　“劳烦洪公公了，打赏。”我不打算再为难这位经常透口风给我的公公，“汀兰送公公。”
　　洪公公的话让我想起了晨妃。
　　母妃还在世，我和母妃住在天和宫，母妃是当朝的淑贵妃，因此每日总有大批的嫔妃来请安。我因年纪小，很少分得清父皇的妃嫔们。
　　一日，我和汀兰在后院踢毽子，踢得满头大汗，姆妈便带我去换衣服，刚进殿就看到一个清清淡淡的女子坐在测座。母妃见我凤风火火地跑进殿就招了我过去。
　　“这是晨妃娘娘，快行礼。”母妃温和地笑着。
　　我依着规矩行了个礼才抬头看着眼前的晨妃，那时还不大懂得美丑的概念，只记得见到这个女人便觉得全身都很畅快，只想乐呵呵地对她笑。
　　“景宁公主长得真可爱，”说着她抚了抚我的头，“我要是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儿便好了。”
　　“皇上那么宠你，很快就会有的。”母妃依旧是温柔地笑着说，她和晨妃的感觉很像，都如春风一般，让人感觉淡淡甜甜的暖意。
　　听母妃说完，晨妃没再说话，脸上感觉有淡淡的忧伤。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晨妃，记忆有些模糊了，但是她和母妃一样如春风般的笑意我一直记得很清楚。
　　后来母妃去世了，晨妃见我孤苦便向父皇要我来抚养，可是父皇见她有孕在身不方便，便把我给了贤妃抚养。从那以后我便搬到了永乐宫，和贤妃还有二哥哥一起生活。
　　贤妃和母妃不一样，总不爱笑，对我和二哥哥也很严肃。偶尔晨妃会来看我，在那时我才能感觉到她给我的同母妃相似的温暖。
　　“可怜的晴儿啊，那么小母妃便离开你了，”她经常会抚摸我的头发，也常夸我有一头柔顺的黑发，“我原想求皇上把你给我抚养，可是我肚子里有宝宝了，你父皇怕我顾不过来。”
　　那时我已懂得她是在向我解释，可是我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后来听说她诞下了四皇子，我那时便猜想她有自己的孩子了肯定不会再来看我了。
　　可是她还是会常来看我，每每都会抚着我的发，暗自忧伤着。
　　我和二哥哥一样要叫贤妃娘娘为母妃，二哥哥这么叫理所应当，因为贤妃本是他生母，可是我却不愿这么叫。私底下二哥哥总是鼓励我别叫他母亲为母妃，倒不是不喜欢我这么叫，是纵容我这个任性的妹妹。
　　有一日晨妃来看我，我便这么问她：“二哥哥说我可以不叫贤妃娘娘为母妃。你很像我母妃，我可以叫你母妃吗？”
　　她楞了楞，可能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跟她说，继而她又笑了笑：“傻孩子，我不是你的母妃，你的母妃只有一个，便是贵妃姐姐。听你这么说，我很感动。”说着，她流下了眼泪，“晴儿，我一直当你是我的女儿，可是我却不能夺去贵妃姐姐功劳，这声母妃我是受不起的。”
　　当时我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现在想来觉得很感动。
　　再后来，宫里出了大事，一夜之间宫中素白，听宫女说是四皇子病殁了。我才明白过来，是晨妃的儿子没了。
　　父皇也像是一夜之间变苍老了，经常抱着我絮絮叨叨说很多话，他似乎比以前还要宠我，甚至在我八岁生辰时，送了个宫殿给我，从此我搬离了永乐宫。
　　之后晨妃很少来看我，汀兰说是因为丧子之痛怕瞧着我便想着早殇的四皇子。
　　直到今年春，父皇庆祝我十岁的生辰，在宫里弄了个小型的家宴，所有嫔妃和皇亲国戚都来了，我在晚宴上见到了晨妃。见到她那时让我差点没认出来，明艳淡笑的她仿佛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偶，失了光彩的眼眸看不到一点生气。我上前向她行礼，她见着我才露出一丝光芒，如以前那般抚着我的头发，喃喃叫这我的名字。
　　一个月后，珈翎宫传来了晨妃的死讯，这个和母妃有相似笑容的女人就这么去了。父皇七日没上早朝，在晨妃的棺木旁守了七日，任大臣们如何上谏，父皇还是守满了日子，封晨妃为懿卿皇后。
　　对晨妃，我心里是喜欢的，不仅仅是因为她和母妃有相似的笑容，还因为她对我总是那般温柔，像是对自己孩子一般珍视，在母妃离开以后，给了我不同寻常的温暖。
　　我心中仍有疑惑，洪公公说的晨妃的两个儿子的事我也只知晓些大概。宫里没有秘密，我也只是在汀兰口中知道晨妃进宫前是薛将军的妻子，后来父皇在意外中见到了晨妃，对她一见倾心便让薛将军把晨妃献给了父皇。
　　依此，晨妃的两子应是未进宫前和薛将军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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