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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宴
现在心里是肯定了的,这和尚不是皇上的人。
初见他与几个阿哥一起喝酒时,已经有八分的肯定。若和尚是皇上的人,怎会在知晓了几个阿哥相交甚好之后,不告知皇上。但是当下尚有些不确定,也有可能是因为这和尚不想挑起争端,伤及无辜,所以才闭口不言。
让他人杀他,只是身死,而让其手足杀他,则是心死。但和尚的话中,也透出对几个阿哥的担心,怕伤了几个阿哥,看来确实是有交情的,这和尚能否为我所用尚不知道,但肯定不会是我的障碍。
大清早,锦贵妃的三个阿哥拿着这几天亲手摘的果蔬来请安。都是自家兄弟,而且皇上没在,几个人都不拘束。锦贵妃怀里搂着五阿哥,又拉着大阿哥的手,听着几个人天南地北的唠家常。
五阿哥平时是个坐在椅子上,能半天一动不动的稳性子。今天不知怎么了,在锦贵妃身边蹭来蹭去,一开始还以为是跟他额娘撒娇,不过小脸儿皱成了个苦瓜。锦贵妃也发现五阿哥脸色不对,低头问:“福儿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五阿哥立马儿不扭了,正了正身子答:“福儿没事。”
旁边的二阿哥噗的乐出声来,对锦贵妃说:“额娘,他无碍的,只是昨儿坐错了地方罢了。”不顾五阿哥对他挤眉弄眼的使眼色,接着说:“昨天在菜园子,大哥采了一篮子茄子,五弟没留神坐茄子上了,那茄子把儿上有刺,怕是扎到五弟屁股了,我让他看太医,他面皮儿薄,怎么都不许我传。”
五阿哥已经快把脸埋在席子下面了,闷声说:“福儿真没事的,裤子厚,没怎么扎着。”
“别胡闹了,这要是真扎进刺儿了,肿了可就更疼了,汀兰啊,赶紧去把太医宣来。”锦贵妃说着就要掀五阿哥的裤子看伤势。五阿哥抬头看看我,小手拽着衣襟儿,擎着个跟苹果似的脸蛋儿,小声说:“额娘,汀兰还在呢,等汀兰走了再看。”
“五阿哥,汀兰这就去给您叫太医去,您且忍着点儿。”我捂着嘴走出屋,这亦福平时一副少年老成的欠揍模样,没想到这么容易害羞,纯情的很。
太医瞧了五阿哥的伤,说:“伤是没什么大碍的,只是见五阿哥面色通红,又有些发热,所以开了贴散热去毒的方子。”我们几个听了自是憋着没敢笑出声,怕五阿哥的脸烤着我们。
锦贵妃见五阿哥确实没事了,放下心来,看着桌子上一大篮子的菜,吩咐说:“汀兰你做菜的手艺不错,今儿的菜你做吧。”
篮子里都是些最常见的菜,茄子居多,还有黄瓜,土豆之类。见五阿哥实在可爱,不逗逗他真是过这村没这店了,等伤好了肯定又摆出一张小冰山脸。在厨房忙活了半天,看着一案子的菜,心想这小子果然是治愈系。
晚上,小笼包上菜,我在旁边解释。
“这是土豆拌茄子,把蒸好的茄子撕成条土豆掰成块儿,再用这肉炸的酱拌匀。”
“这是蒜茄子,用蒜,盐等腌渍的,最是爽口。”
“这是炸茄饼,茄子里裹着肉酱,下锅炸酥。”
“这是酱茄子条,茄子条很是糯软入味儿。”
“这是鱼香茄子煲。四菜一汤,菜上全了,娘娘和各位阿哥慢用。”
锦贵妃尝了尝土豆拌茄子,点了点头,说:“平日里没这么吃过,没想到瞧着简单,吃着味道这么好,难得汀兰用茄子做出这么多花样儿。”
几位阿哥都是极聪明儿的主儿,我上到第二道菜时就低头偷笑了。五阿哥在一旁瞧着,我上一道菜,脸就垮一分,待最后一道菜上来之后,红着眼圈儿委屈的朝锦贵妃告状:“汀兰这是拿我打趣呢,哥哥们采了那么多黄瓜、萝卜怎么不见她用,就光用茄子……”
“汀兰不敢,娘娘,为了这顿家宴,奴婢可是费了好大心思的。这寺中没有鱼肉,汀兰特地求人到山下集市买回的鱼和肉。恰巧这几道菜汀兰最拿手,才巴巴的做出来给主子尝的,五阿哥可冤枉奴婢了。”我站在娘娘身边儿也装着哭腔回话,憋着笑意,偶尔还带着几个颤音。
“再说,奴婢瞧这破茄子把主子扎成这样儿,觉得真是可恶至极,于是把它们都扔锅里蒸了,为五阿哥报仇出气,五阿哥怎么还怪罪奴才,真是……”亦福攥着小拳头,眼神儿凉飕飕的瞅着我,最后实在想不出话儿回嘴,便大口大口的吃菜,估计是把那茄子当成我了。
这下儿几个阿哥连着锦贵妃都乐得直不起腰来,锦贵妃边笑边指着我说:“这丫头这张嘴呦。”
正满屋子笑语欢声的,门帘儿突然被挑起,皇上迈步进了屋子。
笑声戛然而止,锦贵妃和几个阿哥连忙起身行礼。皇上面色不善,只摆了摆手,便一下儿坐在桌边儿的椅子上,半天不说话。
几个阿哥坐了一会儿,见皇上没有说话的意思,彼此递了眼色,一同起身道:“父皇早些歇息,儿臣告退了。”
皇上突然伸出手,把桌子上的几个盘子摔在地上,瞬间地上一片狼藉。几个阿哥齐刷刷跪在地上,说:“儿臣知错了。”
“错?说说,你们所犯何错?”皇上沉着脸,声音听着让人冷出一身鸡皮旮瘩。
“儿臣不应该此时聚众玩乐,误了额娘休息。”大阿哥回话。
“哼,本来朕是想让你们来这儿体验些民间生活,知百姓生活不易,没想到你们竟还如此铺张,成何体统?”
四个人吃四菜一汤本就是家常晚饭了,皇上与锦贵妃两人用宴时都是八菜一汤的,就算是各位阿哥在自己的屋子吃饭,也是每人四菜一汤。而且皇家到禅音寺,吃素只是前三天意思一下,并不真正吃素。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心里冷笑,明明就是因为见几个儿子有说有笑,草木皆兵地担心自己的皇位,还要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严父样子,真是虚伪。
几位阿哥低着头,听着训斥。锦贵妃作为几个阿哥的生母,此时若是讲情,皇上必定会火上焦油,我和小笼包又说不上话,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罚大阿哥、二阿哥、五阿哥闭门思过,回宫之前不得踏出各自房门半步,每日一碗稀粥,给朕好好反省。”距回宫的日子还有10来天,每日一碗稀粥维持到回宫,怕几位阿哥肯定被饿坏了,锦贵妃刚要求情,就被皇上瞪得闭了口。
思过是次,闭门不出才是真正的用意。
没想到,自己做的菜竟然成了皇上罚各位阿哥的引子,若是能低调些做些普通素菜,也许皇上不会有借口罚得这么重。
皇上刚板着脸离开,我跪到锦贵妃面前,哭着说:“都是汀兰的错,汀兰不该做这些带肉的菜,连累各位阿哥受罚,汀兰甘受娘娘责罚。”
“起来吧,不是你的错。”锦贵妃扶了我起来,轻声道:“谁都没有错,错的是生在帝王家。”
五阿哥也出声说:“汀兰,你别过意不去,我们几个都是练过功夫的,饿个几天无碍的。”大阿哥和二阿哥也附和说:“这顿没吃尽兴,等回宫了,你再做一顿茄子宴,想想还有什么菜色,可得做得比这顿好。”
我止住泪水,看着几个没事儿人似的的几个人,说:“哪有主子被罚了,反过来安慰奴才的。”几个人低声笑了笑,怕留久了,皇上再派人来查,便各自回了屋。
这次禁闭怕是他们长这么大最严重的一次,又都是没挨过饿的,怎么经得住,难为他们还能不漏声色的宽慰锦贵妃,安慰我这个小婢女。
在寺庙里,我唯一认识的,又与皇上说得上话的人,也就只有善净和尚了。况且善净和尚私底下与几位阿哥交情不错,想是应该能帮这个忙的。
我跑到善净大师的房门前,屋子里已经熄了灯,也没有说话的声音,皇上应该不在。我轻敲了几下门,无人应声,又稍微大声的敲了几下,听见里面有人趿拉着鞋往门边儿走的声音。
我退了身,门吱嘎一声开了个缝,善净大师皱得跟核桃似的脸,看见是我,一副我就知道你会来的笃定表情。
“姑娘,这么晚了,找老衲可是有事?”
“汀兰求大师能在皇上面前求求情,轻罚几位阿哥。”我行了个福,身子压得极低,等着和尚回话。
“姑娘,此忙老衲怕是帮不上姑娘了,皇上句句在理,老衲实在无能为力,不过……”
“不过什么?”
“阿哥们这几日的吃食怕是要麻烦姑娘帮忙准备了,小寺厨房实在人手不够……”
我又朝善净行了个福,心中一轻,谢道:“多谢大师,此般就够了。”
如果这粥由我来做,在其中做些手脚是没人会知道的,本来这寺中做饭的小僧极多,能把这活分给我做,善净已经是出了力了,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姑娘回吧,善净不过举手之劳,几位阿哥有姑娘这样的好友,是他们之幸啊。”
我知道,我根本不是善净所说的好友,否则我不会计划着引诱他们谋自己阿玛的江山。虽清楚的知道下棋时,再高的棋手也会被吃棋子,仍暗中牵扯他们下这盘棋。
但是这一刻,我是真心在帮他们,为他们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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