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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只如初见(三)
天却渐渐暗下来了,她说:“我该回家了。”
他说:“好,我送你回去。”
她有些窘迫地摇摇头,拒绝了:“不,不必了。”
他稍稍一想,好笑道:“你怕被人看见?”
她咬住了下唇不说话,他看的出了神了。待他回过神来,她已经转身跑了。像只小白兔,一蹦一跳,轻快地跑走了。夕阳西下,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他正想叫住她,却听前方一声哎呦,可不就是她的声音。
这一跤摔得不轻。他扶着她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膝盖上擦掉了一层皮,脚裸也肿了起来。他离开了一会,回来的时候手上捎了几株草药。
她好奇问:“咦,这是什么?”
他笑了一笑:“我也不知道这叫什么,很久以前下了学就逃到这儿来,难免磕磕碰碰的,就是这个最管用,没想到现在还有。”
她联想到他与同伴纵马至此,联想到他打架摔跤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他说:“你还笑,有你痛得直哭的时候。”
果然,她忍不住叫出声来,他说:“忍着点,忍过了就不痛了。”
她于是很听话的忍在那里。他的手指修长,抚上了她的膝。她觉得不好意思,除了允文,当然还有爹爹哥哥,还从未有过男子离自己这样近。
可她喜欢这种感觉,终究没说什么。
她站起来想走,他故意不去扶她。她刚迈出第一步就不禁失声叫了出来。正如他所想,她回过头来,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他,她的声音很轻:“燕王殿下,你,您可以扶我一下吗?”
他搀了她的手,说:“好,只要你答应我,不许再叫我燕王或是殿下。”
虽然有他扶着,她却还是举步为艰。这样又坚持了几步,他停下脚步。说:“我背你吧。”
她不说话,为难的样子写在脸上。
他笑着说:“你瞧瞧时辰,照咱们这样走下去天黑也走不回去。”
她一张秀脸涨了通红,半天才憋出一句,
男女授受不亲。
他不再说什么,用强把她驮到了背上。
她挣扎着想要跳下来,他却不放,还吓唬她:“别乱动,小心摔下来更有你苦头吃了。”
其实他真的只是吓唬吓唬她,他怎么可能让她摔着。
这么一说,背上的动作却果然小了许多。他又安慰她说:“放心吧,在这儿没人会看到。”
她不服气道:“谁不放心了!我是怕你,堂堂一个王爷背了个女子,旁人该怎么说你?”
他心里高兴,迈出去的步子也更有力了些。但愿脚下的路永无止尽,可以一直这么走下去。
进了城了,她执意要下来,他便依了她,却说:“我送你回去吧,天黑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她没有反对,由他扶着引着往前走。走了一段路方觉得不对,问他:“这是去哪儿的路?”
他也没打算瞒她,回答得干脆:“燕王府。”
她不肯,他就劝她:“你看你现在一瘸一拐的样子,又不让我送你回去,你就这么回去能叫家里人放心吗?”
她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京中的敕造燕王府是甫封王的时候便建好的,他赴藩以后也就一直空着,甚少来住。她由他搀着往里走去,九曲长廊左拐右转的终于进去一间大屋子。她猜是他的书房,里面有一整面强全都是书,比家中父亲的藏书还要多。他问她:“你喜欢读书”
她点点头。她自幼读书,四书五经唐诗宋词。她比旁的世家小姐要幸运,多数人家甚至好些名门望族都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过桑家世代翰墨,祖训男女皆可读书。
他饶有兴趣地问:“那你最喜欢的是什么书?”
她脱口而出:“资治通鉴。”
这正好也是他的最爱。论起书来她滔滔不绝,丝毫不逊于他,令他暗暗惊讶,她的谈吐果然不拘泥于一般大家闺秀的三从四德。
她好奇问:“你平日不住这里却也有好些书,可不浪费。”
他笑:“在燕京的书才多。”
她质疑:“是吗?”
他说:“你亲眼见过不就知道了。”
她没有多想,,只当他是开玩笑。
他要检查她的脚踝,她却扭扭捏捏死活不肯脱下鞋袜。太丢人了!
他不与她多费唇舌,仗着力气大二话不说就把她受伤的脚架在了自己膝上。眼看整个脚踝已经肿了老高了,他不禁皱眉。一定很疼,还咬牙忍了一路。
他猜她是断断不肯让他处理伤足,只好说:“你的脚踝可延不得了,我去叫人进来,你可要听话。”
她顺从地点头。
他走了出去,片刻便有一位年长的妇人端了盆热水进来。她自称是高嬷嬷,老嬷嬷待她和蔼可亲,动作也娴熟,给她褪去鞋袜,双足浸泡在热水里舒服极了。清洗完毕后又给伤足上了红药水和一种不认识的膏药,高嬷嬷说是高丽国进贡的,专治跌打损伤。最后又缠了纱布,还寻来一双宽大合脚的绣花鞋来给她穿上。
她想自己若再不回去母亲还不知要怎么担心,待他回到屋里来的时候,她说:“我该回去了。”
他一直送她到门口,说:“我叫人驾车送你回去。”
有一番话她在心中酝酿了好久了,这时却不得不说了。再难开口,她还是深吸一口气,对他说:“燕王殿下,桑宓有话想对您说。”
他一听她这么称呼自己,便料到了她接下来想说的话。他打断她说:“不必了。”
桑宓坚持:“不,我必须说。我,”
有些话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她顿了一下,又结结巴巴地开始讲,“我和允文,情投意合,
我们已经定下终身了。
事情,变得这么糟糕,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殿下是个极好的人,桑宓斗胆,妄想与殿下,结为兄妹。
不过殿下是允文的叔父,即便殿下愿意屈尊,桑宓也不敢乱了辈分。”
原先心中早已打好了腹稿,咬嚼了千万遍烂熟于心了,谁知到了关键时刻还是说成了她一生中说过的最颠三倒四乱无章里的话。那么,就索性乱到底吧。
“求燕王殿下成全。”
他瞧她手中那方梨花帕子被绞成根麻花,心中冷笑,嘴上却说:“一切有我。”
她以为他这样就是答应自己,高高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可以放下来。她朝他行了个万福礼,说:“多谢殿下。”
月光下她的脸皎洁胜似玉盘,他没再说什么。
还没到家便远远看到母亲孤零零地站在门口,母亲一定是在等她。她心中愧疚,急急叫车夫停车,自己下了车来。母亲见了她,几乎是泣不成声,她小跑过去,扑进母亲的怀里。母亲必然是担心死了。
“好宓儿,你是跑到哪里去了,你爹当下就后悔了,阖府的人通通遣出去找你。你这个任性的丫头,到底是要急死娘啊。”
回到她的闺房坐下,母亲告诉她:“皇太孙也来找你,见你不在着急得不得了,全城的打发人寻你,这会自己也没音讯。”
这时门却被人一把推开,正是允文走了进来。
她见他头发都乱了,他平日是很讲究仪表整齐的。母亲前脚离开,他后脚就一步上前揽住她的腰,他的目光如痴如醉,都不像平日那个风度翩翩的允文了。
他问:“宓儿,你去了哪里,你怎么可以!”
她心知他一定要责备自己,所以才这么质问,所以说:“我出城去了。”
可是她错了,她自以为无关紧要,在他却是不堪的真相。
后悔也无用,纵然他奋力抑制着怒火,她还是从未见过他这般大着嗓门冲她吼:“好,很好,我为你担心了大半天,怕你出事,怕你想不开。我想遍了你可能去的地方,处处去找你,却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你是跟四叔在一起,在城外,直到深更半夜才回了家。”
她委屈极了,又无从辩解。她从未见过她的允文这么可怕的样子。
他开始自嘲:“我在你家门前看到燕王府的马车时就该想到的。我怎么这么傻,还不肯相信,还像个傻子一样跑进来瞧你。”
他临走以前丢下一句话:“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女子。”
这句话把她彻底打垮。
待母亲进来时,她还坐在床上发呆,泪流满面,却丝毫未觉。
她以为允文是信任她的,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信她,一如她也会信他一样。可是他竟然这样疑心她,把她想得那么肮脏。这还是她自幼爱慕的允文吗?
转念一想,她不该怪他的。是他自己弄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来,他怎能不生气。
她听母亲问她:“宓儿,告诉娘,你这一天是跑去哪儿了?”
她不想让母亲知道真相,母亲却说:“你瞒不了娘的。你脚上的这双鞋是哪儿来的?你是不是见了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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