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之伏羲九音

　　苍夜宫的秘室里，静得可怕。

　　就在这寂静中，爆发的仙气和魔气正在无声地交锋。

　　这样强烈的真气波动，连苍夜宫里最低等的魔奴都感觉到了，更别说帝竹了。

　　“帝君，这……”

　　“不要管，随她去。”

　　“可是……”

　　“本座说了，不必管！”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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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了任何打扰，苏银眼里只映着九音那血色的眼眸，那眼眸里尽是冷漠和决绝。

　　“为了让他复活，你真想要我的内丹？”他问道，声音竟有些颤抖。

　　“那不是你的，是昊天的，我只是想要你把欠他的还给他。”她毫无感情地答道。

　　恨……我当然恨你……我要杀了你……

　　他想起千年前他将她封印的时候，她沉睡前一直在重复的话。原来她从来就不曾原谅他，他不过是被她故意流露的温柔骗了。

　　“九音，你真的觉得是我欠了昊天？”他悲哀地说道，“你不必找这样的借口，你其实只要告诉我——在他和我之间，你选择的是他就可以了。”

　　九音扭过头，不敢看他此刻的表情。她想起在青丘时，他被自己下毒又重伤时流泪的表情。为了昊天，她可以不计一切代价，但她终究还是不忍看他那样失望那样悲伤的表情。

　　“丫头，你知道么，我现在很后悔——真的很后悔当年封印了你。一千年太久了——久到让你恨我这么深，久到那样天真无忌的你竟已经学会苦心算计了。你骗我，说你喜欢我，说你已经不再恨我，还说你只想和我一起回青丘看桃花——你的本事长进了，你那些骗我的话，我竟然全都信了……”

　　九音默默地听着，只觉得心里犹如刀绞。她宁愿他咬牙切齿地痛骂她，宁愿他大发雷霆地和她打一架，都比说这样的话来凌迟她的心要好……

　　可是，事已至此，她已经不能回头。

　　在她的法力控制下，神农鼎已经涨到几乎盖满整个寒潭。鼎口倒转，泻出的血色烟雾在寒潭上幻化成一个形状繁复的法阵。仿佛是被生命的悸动吸引，昊天的法身从寒潭中缓缓升起，头部已经开始和身体复合。

　　苏银却并不阻止，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这一切，露出一个苦笑：“你千辛万苦拿到了神农鼎，也想方设法找回了昊天的先天法身，现在，是不是只差我体内这颗内丹了……特意把我引来苍夜宫，就是为了这个？你现在这满身的煞气是什么意思，是准备要来和我抢了么……其实你何必如此煞费苦心，你铁了心跟我要的东西，我可曾说过一个不字？”

　　听到他说这样的话，九音心中猛然一震。

　　“苏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法力的猛然震动影响了神农鼎，昊天复合的身首又分开了。九音咬紧牙关，终于还是将注意力集中到神农鼎上。

　　她还是忍不住扭头看他，正看见他掌中亮起炫目的银光，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的胸口猛下一掌。

　　“你！你竟然……”

　　突然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九音震惊之下一分心，神器的力量反噬，震得她吐出一口鲜血。

　　果然，苏银张开口，维系他一身法力的内丹就那样缓缓地从他口中吐出。那颗看上去并不硕大的珠子，蕴藏的却是仙人千万年修行的精华。离开了主人的身体，它难以控制地发出爆烈的银色光华，那光华耀目欲盲，照得整个秘室里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毫不犹豫将自己的内丹纳入掌心，立刻所有的光华收敛，而他周身一直围绕的那层银色神光也黯淡消失。他那双温柔的银色眼眸瞬间黯淡下去，回复成冷漠的黛青色。

　　对于他来说，这等于是剜心之痛。可是他此刻的表情偏偏不显丝毫痛苦，只有那失去光彩的眼睛深处埋藏着万念俱灰的极端痛楚。

　　那种木然的平静让九音只觉得残酷。

　　他猛咳一声，终于压制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自剜内丹，就算是修为再高的仙人也是顶不住的。

　　九音再也顾不得神农鼎，赶紧化为人形，一把扶住他就要倒下的身体。他用力将她推开，却再也挺不直脊背，只缓缓地朝着她伸出手。

　　“给你，你要的东西。”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他拱手送出的只是一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珠子。

　　她浑身颤抖，怎么也无法伸出手去。

　　九尾魔狐嗜杀残忍的名声在外，就因为她曾剜过仙人的内丹，但那都是在他们死了以后。而此时此刻，她仅仅只一句话，他竟毫不犹豫地活生生剜出内丹来给她。

　　这到底，是谁对谁的残忍……

　　他展开手掌，掌中那团银光直接飞入已经完全发动的神农鼎内。神农鼎立刻流泻出如水清光，那片刻之前还属于他的生机和法力被神器迅速炼化，如甘霖般缓缓倾注到昊天身上。

　　他默默地再看她一眼，那眼神中似乎没有任何情绪，她却看懂了最冰冷的决绝。

　　卿负我如斯，从此与卿绝。

　　她只觉得胸口气血翻腾，冲撞得她无法呼吸，无处发泄——她知道这不仅仅是因为神器力量的反噬。口里不断涌上腥甜的液体，她只好用手死死地捂住。

　　“你怎么可以……做得这么决绝……”

　　苏银抬起头，惨白的脸上竟露出一个凄凉的笑容：“你说你只想回青丘看桃花，其实，你想陪的人根本就不是我。这就当这是我归还欠你的东西罢……只是，这将是我送给我那最喜欢的小丫头的最后一件礼物……”

　　说完，他咬牙走到凌渊身边，出手硬拔他身上插着的短剑。突然失去了法力的源泉，他已经无法正常地施展仙人的力量，锋利的剑锋把他的手割得鲜血淋漓。但凌渊身上的法阵竟没有再发动，他干脆用蛮力扯断他身上的铁链。

　　九音眼睁睁地望着他施展出仅剩的法力，带着凌渊飞掠出密室。他染血的白衣拂过她的眼前，头也不回地离开。

　　终于，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神农鼎祭出的法阵缓缓消失，昊天完整的身体终于慢慢落入水中。

　　她一直以为这一刻她必定会喜极而泣。现在她是哭了，但这泪水竟是这样苦涩。

　　她呆呆地望着重新平静的寒潭。

　　可是，他沉睡依旧。虽然丰沛而精纯的仙气在他体内乱窜，但他却似乎不愿从沉睡中醒来。

　　“你为什么不醒来？你快醒来，快醒来啊！”她用沙哑的嗓音对着他嘶吼。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快醒来啊！”

　　如果此时此刻他能够睁开眼睛，那么她会觉得自己所有的残忍都是值得的。可是，为什么他不肯醒来？

　　“我，失败了么……”

　　“付出了这样的代价，结果居然是失败了么……”

　　她颓然坐倒在地，眼前的整个世界都成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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