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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册典
既然归了国,就要有一个正式的册典,知会上神、诉之百姓。岸芷捧着册典所用的礼服,却在房内找不到古月明的人影。长安居分内外两院,内院早被古月明吩咐留了没几人,诺大个院子白日里都显空荡,要找个人问古月明的去处也非易事。思前想后,终于决定去院门口碰碰运气。
远远的就见了那一抹宝蓝色的身影,岸芷叹了口气,走上前去。
古月明面朝长安居,仰头看着门上牌匾。岸芷绕到她身后,也抬头去看。“公主怎么一直看这个呢?”
“长安……一生长乐平安……”
岸芷收回目光看向古月明,眼中有浅浅的暖意。“这是已逝国后娘娘提的,公主能领会吗?到底是母女连心……”
“岸芷……你不必这么煞费苦心。”
岸芷一惊,诧异的瞠大了眼。古月明仍抬着头,保持着一种古怪姿势看那牌匾。
“公主说什么呢?”
“我会活下去,不因为谁,不为了谁。我不是古月明,你也不必再旁敲侧击的提醒我,这身子是古月明的。”
“公主,我不是……”
没等她把话说完古月明就不耐的挥了挥手,接着快步朝屋子走去。
岸芷希望她接受古月明这样一个身份,继续延续古月明的生命之路,她能理解,但她做不到。
没有谁愿意成为别人的替身。她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但也未必一生安顺。她幼年父母离异,之后没多久又丧母。父亲再娶,自然不能再带着她。寄居在舅舅舅妈家虽不至于无依无靠,但也几乎没有尝过亲情的滋味。于是她也就形成了这样一副淡淡的性子。不争不抢、不怨不嗔,好不容易成年之后就立马搬了出去。
家中长辈在提及她时也都是一贯的摇头叹息:“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那性子太淡了。”
什么都好,不必操心,不必担忧,所以,也没什么感情可言。
她如今说话神态语气并非刻意端的公主架子,不过习惯了与人保持距离,一贯的冷淡而已。
只是……
有了新的生命轨迹,她也会想要尝试一下。
既来之,则安之。
她从来不是什么有大抱负的人。她注重身体健康、害怕死亡。自从母亲去世后她越发觉得生命脆弱。她不喜欢一波三折的人生,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看看书、养养花,偶尔有三五好友互相走动,这么舒心惬意的过一生就很好。
原本定在第二天的册典不知为何推迟到三日后,于是古月明得以在册典前再见了凤箫箫。
不知道岸芷怎么与凤箫箫说的,总之她第二日傍晚就受到了凤箫箫的邀请。
站在那朴素别致的竹寮外,古月明提步走进去,总觉得有些恍惚。女子仍着雪白法袍,青丝服帖的束于脑后,一条晗光琉璃珠链,再不见多余的配饰。她执着青白釉茶盅,手指纤长漂亮。
“公主怎么不坐?”凤箫箫含笑看着她,仿佛对着一位久不见面的好友一般。
古月明怔怔的看着她,终于想起来她那身衣袍为何那么熟悉。
“那次在回都的路上,是你救了我。”
“箫箫从未离过神殿,何来救公主一说?”
“你不用否认,我那天看到了你的脸。”古月明走上前坐到她对面,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捏在手里只觉芳香沁脾。“不要告诉我你有个什么胞妹胞姐,哪有哪么凑巧的事。”
凤箫箫不再否认,嘴角微上扬。“那又如何?难不成公主今天是来兴师问罪,怪箫箫护驾不周的?”
古月明垂下眼,瞧着水面上的茶叶缓缓飘动。“你为什么要救我?”
“…………公主多虑了,箫箫这么做不过是因职责使然。”
好半晌,才听得凤箫箫答了这一句。古月明轻抿一口茶,放下茶盅抬起头来。一边的红泥小炉上正煮着一壶新茶,缭绕的茶雾中迷蒙了双眼,看不真切对面人的表情。
“殁于古荒,于野寒猖。月照回廊,明日无伤……是什么意思?”
“按字面上的意思,就是公主有可能死于蛮荒之地,也有可能在远离自己家乡的地方为冷漠猖狂的歹人所害。”
凤箫箫丝毫不含糊的道出前两句的意思,见古月明顿时苍白下去的脸色也没有任何表示,依旧不动声色地低头饮茶,偶尔抬眼看看古月明的神色。
她倒想看看,这个十六岁的少女能这么平静的忍多久。
“那……后面两句呢?”
凤箫箫不做声,古月明也不急着追问。窗外渐渐暗了下来,夜晚将至。
各宫断断续续燃起琉璃盏雕花宫灯,守卫的门将敲响传信鼓,重重宫门一扇接一扇的关闭,白日里的喧嚣被隔绝到了宫门外,偌大的王宫开始沉眠。
“公主身边的丫头叫岸芷是吧,是个挺沉稳伶俐的丫头。”
“嗯。”
“公主很相信她?”
古月明看过来。“大祭司这是何意?”
“没什么,不过随便问问,公主不必当真。我听说,她是唯一跟着公主去龙昔的,箫箫也就是好奇,公主为何独带了她去,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懂什么?带个嬷妈不是更好?”
古月明皱眉,总觉凤箫箫话里有话,绝不止试探那么简单。
“时间太长,哪还记得当初的理由。”
“哦,是么。”凤箫箫将茶送到嘴边,轻轻笑了一声。
古月明突然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坦。或许她不该这么贸然的来找凤箫箫的。
“时间不早了,岸芷还在等我。”古月明起身理装,拿上披风就要离开,凤箫箫又扬声叫住了她。
“公主,有句话叫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公主不妨将它作为后两句的解释。”
“多谢。”停了停脚步,她提起裙裾跨出门去。
三日很快便过去了,天不亮就开始起身着衣、束发。
厚重的三层左衽交襟广袖长袍,白色里衬,同色中衣,赤红的外袍上绣着大朵的血莲暗纹,袖口衣襟均用五色丝线织上了回纹图案。赤金手环、天青玉坠,鬓发梳得整齐的盘在脑后,八宝如意对钗扣游龙戏凤冠。
古月明皱眉动了动发麻的脖子。
岸芷给她收拾好,低头自袖中拿出一个白玉的胭脂盒,用点妆的细笔沾了些就要朝她左眼下抹。古月明下意识的头一偏,闪了过去。
她从来用不惯任何化妆品,哪怕现在也是。
岸芷却扑上来死命抓住她不放。“公主请相信岸芷,让太多人看见这个绝非好事。”
古月明皱眉不语,半晌,手中抵抗的力度小了下来。
……
“月明参见父王。”
“快起身吧,这么多年来,委屈你了。”高座上的人似乎是真欢喜见到自己的女儿,短短十几个字,竟说得有些哽咽。
“谢父王。”左手持平于下颚,右手举起从头顶开始顺时针划个半圆,于左手相合于下颚,然后双手展平按于双肩弯下腰去。
古月明按着岸芷教的行礼,不敢有丝毫错误。毕竟,大殿上这么多人看着呢。
刚一起身,便停殿外一声钟鸣,悠远绵长。
“乾时,归神,开宗籍。”
一边有朱衣侍从唱喏,古月明垂首恭谨的立于殿中,高台上有脚步声响起。片刻后,她的视线中果然出现了一双黑面缎靴和一片素白的衣角。
“坤刻,宁心,盏明灯。”
古月明深吸一口气,在一片钟鸣声中抬起头。
手持托盘的男子玉带锦袍,青丝高束,朝她缓缓展颜一笑。
殿中明亮的光刺痛了她的眼,她怔愣着,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男子上前将装有金册、玉牌的托盘交到她手上,然后俯身行礼。
“臣夜无音,恭贺公主归来。”
“岸芷姑娘,国主的赏赐已经下来了,你看…公主这……”朱衣的侍从瞧了瞧那紧闭的房门,又求救的看向岸芷。“还有这些人,也是陛下拨下来给长安居的。”
“有劳吴公公,岸芷再去试试好了。”
“哎哎。”
上前敲敲门,里面无人应声。
岸芷放下手,也有些无奈。册典之后古月明就将自己关入了房中,谁也不让进,就连食膳都是放在了门口由古月明自己拿的。当时她并未多说什么,只当古月明是想静心,于是打发了大家各干各事。可是这样已经持续了好多天,岸芷终觉异样。
伸手推开了并未锁上的门,外室空无一人,静悄悄的。“公主,国主的赏赐都下来了,您要过目吗?”
“……”
“还有那些侍从、侍婢,长安居中人不多,公主是要遣要留?”
“……”
“公主若默认,岸芷便将人领进来了。”
“出去。”
未有动作,内室中便传来古月明的声音,清冷疏远。岸芷有些不适应般,站在门前没有动。
“出去!”音调突然拔高将众人惊了一惊,岸芷张大眼抬头,一扇芙蓉楼雨打芭蕉的屏风阻了向内室看去的视线。顿了顿,她轻轻应了一声“是”,垂头关了门,转身。
“东西都放到后头的阁楼里,人暂时都留在外院伺候吧,公主喜静,人多了也怪闹心。”岸芷低声吩咐了一阵,侧身朝朱衣侍从欠身。“劳公公回国主,公主谢恩。”
一席话一番动作,做得滴水不漏。
待众人散去,天突然暗下来,乌云滚滚,凉风阵阵,竟是要下雨的样子。
各屋中打扫的侍婢开始断断续续的关窗打帘,尚有未进屋的都行色匆匆。岸芷站在内外院的相接处看众人忙乱,又回头看了看房门紧闭的主屋。
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正怔愣着,一声惊雷响过,正引得那一群丫鬟侍从们大叫着飞奔起来,外院人仰马翻着,内院却一派幽宁凄清。岸芷皱眉望望天。
初秋的雨水可不常有的。
因为安静,一点细微的声音都能无限放大。岸芷回过头,正见古月明打开房门,隔着大半个院子遥遥看向她,目光闪烁。
岸芷微垂首欠身行礼,不说话。两人俱是沉默的对望,耳边是众人奔走说话的声音,却未曾打扰她们半分。
“岸芷。”古月明终于开口唤她。
岸芷无意识的站直了身子,目光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古月明。
“告诉我,你是不是……”
又是一道惊雷响过,天地变色,那一句细细的话终是被雷声掩了去。
大雨倾盆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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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是把原版两章节中的内容拆分重新分配了一下,加了新剧情,这样看起来会更完整一点,故事性应该也更好。从本章起,以后的章节新剧情会越来越多,跟原版也基本上脱节了,也不知道这样大家会不会喜欢。
然后还有,貌似众多留言的筒子们你们忘打分了……俺的分分啊~~~乃们还俺分分来~~~T(┬_┬)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