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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4、
辰负雪觉得千荼是那种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事后会把那个人满口牙齿都一颗一颗敲下来的人,所以辰负雪毫不担心千荼会有什么事,只能期盼这次受伤能让这位祸害的破坏力削弱一些……少许……一点……
此妖孽非但精神劲头有增无减,而且以伤病员的名义理直气壮的指示这个买这买那,强迫那个实验伤药,身为苦主的辰负雪只能捶胸顿足,却在一次偶然看到千荼换药之后,再也提不起指责报复的念头。
一道刀口,从右肩胛直贯左边肋侧,已经止血清理过的伤处能清晰见到皮肉翻卷,筋膜绽开的狰狞。辰负雪忽然不知道平时那个讥诮男子是不是活生生的环境,只觉得忽然一阵眩晕。
“这个伤……是怎么来的,告诉我……好么?”辰负雪觉得脸上手心一片冰凉,喉咙里冷风透过,一句话冻得颤颤巍巍,几乎不成句。
“随便看人身子,我还没找你的事,你还问东问西的?”千荼甩一个白眼过来,手上兀自摆弄伤药,每个动作都让伤口一阵变形。
“你不要这样!我来帮你,上药这个我会……”
千荼一摆手将辰负雪的话打断,只见他动作不停,反手将新药涂好,又自己拿起白布一圈一圈缠在身上,开口的声音确实沉静依旧:“我的药你恐怕碰不得,反正不是缺手缺脚,这点事情我还能干。”
辰负雪看着只觉得后背一阵一阵刺痛,他不知道这个人是怎样搬动自己的手臂肩背,越想越痛,越想越惧。
“看你脸白得,要不要我开些补血药?”千荼莞尔一笑,自顾将衣物穿好。青袍衣襟相掩,已看不出一丝方才见到的凄绝。
辰负雪唇瓣张阖,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也许,医邪千荼这个名字就意味着万里之行一人往矣,不需要别人的担心关怀,玄青衣袍下有血光淋漓,但面上总是慵懒的淡漠,已经如同一张扣肉的面具般和面皮纠缠交融在一起,摘下,只怕最后得到的只有一片血肉模糊。
这是,一个辰府家人飞奔而来,急道:“少主,先生,左丞派人来要先生去左丞府……”
千荼回头咧嘴一笑,眼中闪动光芒,家人再也说不下去。
“左丞府?吴敏志那条老狗鼻子也老了,我来了快半年才想起来么?”
“左丞?那是怎么回事?”辰负雪心下不安,左丞吴敏志以奸猾无信闻名朝野,自己平时就对朝堂之事退避三舍,这次虽然不是矛头直指自己,但是想到千荼重伤未愈,这次和吴敏之会面恐怕会有危险……
“哼,还不是要我治他三房的桃花瘟,吴敏志老狗宠那个贱货没边,还不是只贪恋那一张脸蛋?”千荼想起来见过的那个妖娆男人不由得好笑,桃花瘟本是风流症,要不是那贱人平时浪荡,怎会发展到病入肝肺二经的地步?
再看看辰负雪,脖颈挺直,语音清越,眉宇端整,一看就知道是守身如玉。千荼有些好奇,一名身在皇家的美人是怎样做到如此清纯如水,明净如冰。
美么?千荼再打量辰负雪亮眼,暗自好笑。他天南地北见过太多媸妍,能打动他的已经不是皮相。虽然平心而论说辰负雪姿容已经称得了上等,但是真正让千荼欣赏的还是那一颗玲珑心。
“那让我和你一同去,好有一个照应。”辰负雪暗想有自己在,也许吴敏志会些许忽视千荼现状,不会看出什么异常。
“你?不会武功不会下毒,白送给他做第……十六还是十七房?”千荼咋舌,想你辰负雪该清楚吴敏志好色无餍,你一个没权没势的落魄皇族过去还不是一迷二奸三圈养的事?
“我是怕你出事!你以为你现在这样子会好到哪里去!”辰负雪气到跳脚,他又不是对于时政一无所知,吴敏志是什么人辰负雪了解,还不是关心才说的!
“我至少可以下毒,那道伤对我的武功只有四成限制,带你来回一圈……也可以。”千荼摸摸下巴,欣赏辰负雪的表情从愤怒变得僵硬。
“……那你答应,同我一起见左相?”
“见那只老狗你这么激动么?”
“你!”辰负雪索性拂袖走开,免得自己因为一个妖孽犯口业。
看着辰负雪一袭黑纱薄衫,细骨伶仃的背影,千荼暗暗好笑,无声的叹了口气,紧跟在后面。
左相府是敕造,如同宫廷建筑一般富丽,俗艳,死气沉沉。千荼和辰负雪并肩而来,在门口站定等引路下人通报。
辰负雪忍不住打量千荼一眼,却见他两手空空,不由得忘记一路和他赌气的事,问道:“你怎么什么都不带着就来给人看病?”
千荼耸耸肩,漫不经心道:“反正左丞自己钱多药多,我让他自己找药估计他会更放心些,用我的药恐怕他反而不乐意。”
辰负雪闭上嘴不再答话,过了一会儿府门“吱呀”一声开启,引路的从一人换成三人。深宅森森,让辰负雪有种不详感觉,半步踏出却悬在空中,总觉得落脚之后,熟悉的天地忽然会倾覆。
“喂,现在回去还来得及,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恐怕你会悔一辈子。”千荼向前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对辰负雪淡淡一笑,又转过过头去,接着一步一步徐徐向前行。
“后悔么,我……还不知道呢。”辰负雪看着眼前青色的背影似乎快要被满眼金朱的画栋吞没,忽然就觉得不能放手,放了手,天地恐怕就不存在。他也笑了笑,撩起衣摆快步跑过去,一直跑到超过了略略错愕的千荼。
倾覆也许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什么都不存在的空无。
我宁可天地倾覆,也要看它存在着。
这次是辰负雪回过头来,灿然一笑,握住千荼的手,意料中的稍带粗糙。
“我想见识医邪的手段,敢问可以么?”
千荼看看那只琴师纤细素净的手,细致的触感让千荼感到一丝窘迫,多少年了,他居然还会窘迫。
“胆子够大的话就来,不要怪我事先没提醒过。”不出所料的传来力道可以忽略的拧掐,千荼哈哈一笑,另一只手使劲揉了揉辰负雪的头发,平时就明白的细细软软此时分外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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