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人

　　之后的路程，楼重月不再着急着赶了。

　　楼重月的任务其实是送请帖，只是这请帖邀请的范围太广，无论客人之间有仇没仇，总之请就是了，反正量他们也不敢在地府打起来。而且，这破请帖送到就成，来不来由客人决定，带多少人来也还是客人决定，带谁来——当然也是客人决定。

　　所以，地府对外的请帖通常只有寥寥几张，发到各界的行政中心处，再由他们传出去……也只有这个时候，任何生灵进入地府都不会被记上“私闯”的罪名。

　　白不素和楼重月先后去了神界和虚天，只用了短短的半天时间，还是算了休息时间的，足可见楼重月跑得多快。

　　战争，其实就是所学校，逃学是所有学生心目中最最美好的愿望，而楼重月显然就是那个最望眼欲穿的学生，那个把愿望实现得最彻彻底底的学生——白不素很不好意思的这么想了。

　　白不素算了算，她们要去的地方还有仙界、佛界和妖界。这三界同之前的两界一样，就像是人间的大国，只要通知了他们就好，剩下的一些不够强大，不够大的灵界，大多都是和这几界有些关系的，所以消息也会传到他们那里，她们接下来只要把请帖送到那三界就好，送完了就各回各家，各找各房的睡大觉就好。

　　不过说起来，到底是什么事情要宴请四方？白不素到现在还弄不清楚，她和楼重月到底是为什么出来送请帖的。楼重月说过是和云痕大人有关的事情，朵凝也曾说过会有喜事发生……总之不是坏事就好了！

　　白不素一直都保持着兔子的样子，被楼重月抱在怀里，也感觉不到现在的移动速度是快是慢。直到日头渐西，染红了那边天的云，如血的残阳只剩一半还露在外面的时候，白不素才意识到，楼重月今天走得很慢很慢。

　　她们从虚天出来的时候，时慕动了动手脚，把她们送到了一个离仙界较近的出口，以楼重月的速度，一个时辰到达仙宫就已经算是散步似的走法了。白不素她们从虚天出发的时候还未到正午，而今夜幕即将降临，楼重月却连到仙界的一半路程都没走到。

　　白不素当下就惊疑了，抖抖耳朵拍拍楼重月的下巴，仰头问她为何走得这么慢。

　　楼重月倒是很淡定的维持她的龟速，一边吃着梅子一边回答：“我突然想起来了，夜白让我带你出来就是想让你错过人员调动的时期，我跑那么快去，岂不是很快就能回去了？这样带不带你出来好像就没区别了呀！为了遵守与吾友之约，妾身当用正常的速度前往目的地才是。”

　　楼重月的速度其实并不慢，平心而论，这才应该是正常的“快速”。只是白不素早见识过楼重月那非比寻常的神速，这点点速度在她眼里自然无异于龟速——当然，要是让她来驾云，大概，也只能弄出这个“龟速”而已。

　　白不素耳朵抖抖，仰起头还想说点什么。楼重月却先她一步把她毛茸茸的耳朵按下去，神情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随性懒惰的模样荡然无存——就像是白不素和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只在她站在判官殿门前看到的唯一一次一样：眼里似乎有些笑意，仔细一看却只有淡漠；唇边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却不觉轻浮；看着人时，明明眼里看的是你，却觉得她完全不把你看在眼里……

　　白不素呆了，不明白楼重月怎么突然高贵冷艳起来了，虽然看不全面，白不素也能想象到，现在的楼重月定满身清寒，看了就让人想起铮铮傲骨遗世独立等等词汇……这，是抽的什么风？

　　楼重月却只轻轻的撇了白不素一眼，淡淡说道：“现在我们已经进入仙界的领域了，用不了多久便能到达仙宫。仙宫景色不错，妾身向来习惯多叨扰几天四处看看，汝记着在仙宫要谨言慎行，莫丢了地府的脸面。”

　　白不素了然，乖乖的闭嘴。把楼重月的话用粗俗一点的方式说：“我们现在已经来到人家的地盘，要保持点风度形象。老娘答应夜白要晚点回去的所以要多住几天，四处找点宫廷辛秘来听听，你记得嘴巴严实点别到处乱说话，惹了麻烦夜白不会放过你的。”嘛，就是这样而已。

　　似乎是为了验证楼重月的话，当下就有驾着云的三人从后面追上她们。

　　来者都是雌的……这样说好像有点不礼貌，那……唔……来人都是母的，白不素瞅瞅那三人，断定定是两个丫鬟跟着一个小姐，那小姐一看就知道是刁蛮任性被家人宠坏，那俩丫鬟也不是啥好货，平日里肯定没少欺负人。

　　啥？你说她以貌取人？不不不，白不素摇摇小脑袋，在心里愤怒地驳斥楼重月。

　　[依照那三个母的的长相，谁都会觉得她们良善可爱，定然不会认为她们是坏蛋。我是以我的职业水准看出来，这三个母的绝对不是啥好货！那小姐身上缠绕着的黑气……啧啧，害了不少人吧，那都是怨念啊，也幸得她是个仙胎，一般魂魄近不了身，又有符咒护体，越发让人害不得她，这才能活到现今啊！……]白不素做出啧啧赞叹的样子，扫了眼为首的那个仙子。

　　楼重月顺着白不素的目光，也淡淡的看了眼那仙子。白不素是无常，和魂魄之流接近的最多，加之天赋过人，现在也能清晰的看到诸如怨念之类没有实体的东西了。楼重月虽然不是无常，但到底也是在地府生活了许久，也曾在怨念司工作过，对这些东西极为熟悉，加之修为又高，这些东西自然逃不出她的眼睛。

　　[那两个丫鬟，虽然身上的怨气没怎么多，但是你也看到了吧，她们背后跟着的恶灵，看起来和她们是一个打扮的，也是这仙子小姐的丫鬟吧？不过虽然是跟在丫鬟的背后，但看起来更怨恨小姐多一点呢！这小姐到底干了多少伤人性命的事情是……]白不素感叹，不得不说，其实加入了地府多少还是有点好处的，比如说这个能看得出人身上的怨气之类的能力，似乎是地府独有的。有了这个能力，就能看得出谁谁谁是好是坏，比如说这小姐，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再比如某些身上一点怨气都没有的家伙，一瞧就知道不正常：无论多么善良多么圣洁的生灵，都不可能不被怨恨。纵使不被同类怨恨，也会被异类怨恨，比如平常所吃的家禽蔬果等。

　　唔，她这算不算是……得到了个火眼金睛？虽然判定人的好坏并不能全看他身上怨气的多少来决定，不过聊胜于无嘛，大部分还是能看出来的。

　　楼重月紧接着也瞄了瞄那两个丫头一眼，在心里点头赞同白不素的话。那俩丫头八成就是那些仗着小姐的宠信作威作福的恶丫鬟，平日里欺男霸女，小姐有需要的时候八成也干了不少打死让小姐看不惯的人的事情吧。

　　那三个母的似乎不愿意看到有人在自己前面，当即狠瞪了楼重月，待看到楼重月傲然独立的风骨和绰约的身姿，越发的嫉妒厌恶，当下施了法要给楼重月一个教训。

　　楼重月扫了眼那个被扔过来的法咒，不屑地勾起唇角，连多往那边看一眼的心情的没有，径直保持着方才的速度往前，像是根本没瞧见那三个母的和那个不值一提的小咒。

　　果不其然，那个法咒被白不素之前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施加在她们周围的结界弹了回去，消散在空中。

　　那小姐想来平日里被人忍让习惯了，全然没想到楼重月会不买她的帐，还完全当她不存在似的连看也不看一下这边，当下怒了。

　　那小姐就是怒了她也奈何不了楼重月，一连几个法咒，甚至连白不素的结界都没打破——好吧，虽然结界已经被楼重月加固过了——那小姐更是大发雷霆，也顾不得装潇洒高贵了，咬破手指在空中画符，她手指所过之处，皆泛起了淡淡的金色光华，其中蕴含的力量，比刚才多了十数倍。

　　楼重月似是感觉到了，总算是朝她那个方向望了眼。看到那个符咒楼重月也只是微微的挑了挑眉。其实她知道的，那小姐不算太弱，道行也有个两千多年，怎么样也是比白不素要厉害的，只可惜她太浪费光阴不肯好好修习，只从父母那里传承了些法力便仗着亲人的权势疼爱作威作福。这符咒确实不错，至少能把白不素施加、又被她随意加固过的结界打破，如果那小姐是空手使出而不用念咒画符的话，楼重月多少也能对她改观一些，只是那淡淡的金光上传来的力量，虽与那小姐同源，确是完全不同的力量，想来是承接了父母的灵力吧？

　　这么一想，楼重月就对那小姐失去了兴趣。这么一个不太强力的咒术，居然还要画符念咒才使得出来，空手而施的咒术又是那样的无能，纵然那小姐仍未用出全力，楼重月也不认为她能多厉害。承接了父母族人的灵力，又有两千多年的修为，却弱到了这个程度，她的修行到底有多偷懒，多松懈啊！

　　楼重月想起自己辛辛苦苦修行的岁月，越发觉得不爽，瞧着那小姐仍然没把咒施出来，当下心烦气躁，一甩手就扔出了个与那小姐正在施的法术完全相同，却比她的要强力得多得咒印。

　　咒印不偏不倚的打在她们驾着的云上。想来那小姐八成是认为楼重月不敢对她怎么样，并未在自己周围施加了结界——当然施加了也没用——楼重月多少也是控制了力道的，只是把云打散，并未让她们受到伤害——怎么说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收敛点的好。

　　听着那三个母的因为失重而发出的尖叫，楼重月轻轻呼出口气，保持着那个清冷的表情，唇角却仍不自觉的往上勾了勾。

　　[……坏人。]白不素在心里念叨，[看人家倒霉你很高兴？]

　　[恩，很高兴。]楼重月同样在心里回答，[真让我不爽啊，想当年姐姐也是出身名门啊，姐姐我还不是每天勤恳修炼，从小到大，也只有在刚出生的那会儿承接过一点点我母亲的灵力。那个不思进取的蠢货的行为简直就是在打我的脸，否认我这么多年来努力修习的意义。嗷！真让人不爽啊！]

　　白不素保持着身体不动，眼睛往楼重月那里瞄了瞄，又移回来，很有鄙视的味道。[那完全是你的心理问题，跟她其实没什么关系，她只是成了你发泄火气的牺牲品。]

　　[这我当然知道，姐姐只是想告诉她，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强者为尊。]楼重月回答。

　　在白不素正准备开始下一轮的鄙视时，楼重月连忙扔了一句话出来：“到了。”当然，脸上还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

　　白不素这才发现原来楼重月在她没察觉的时候加了速，赶到了仙宫。

　　顺着楼重月的视线，白不素看见了就在不远处的仙宫。

　　省略赞扬它精致的词语若干，省略感叹它气势如何的词语若干，仙宫静静的矗立在河的彼岸，颇有一副“你来，我在这；你不来，我也在这。”的感觉。

　　楼重月从地上捡了一片落叶，扔入河中，施了法放大，便是一叶扁舟。抱着白不素走上小舟，楼重月始终保持着，高贵冷艳傲骨天成的模样。

　　白不素望着不远处的仙宫，神情有些恍惚。怎么说呢……这地方，白不素总觉得，多少是有些熟悉的，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好像也不是很熟，感觉像是看过几回的样子——但是她这五百年，在还没加入地府的之前，当真是哪都没去过，一直好好的留在山上！

　　白不素觉得自己实在是莫名其妙，低下头用小爪子拍拍脑袋，告诫自己不能再想下去，脑袋会疼的。

　　这一低头，白不素便看到了她和楼重月的倒影。因为小舟是在行驶中，涟漪一波一波的把她们的倒影划破，看得并不真切。

　　白不素觉得好玩，便一直盯着水面，盯得久了，渐渐地也有些晃神了。水面被还不算暗的天光照亮，一闪一闪的，白不素看看看着，眼睛因为疲劳而蒙上一层水雾，白不素眨眨眼，有重新去看水面。

　　也许是反光的缘故，白不素望着水面，不知怎的，把楼重月葱青色的衣裙看成了白色。白不素很是惊奇，睁大眼睛去看。

　　只见水里那人，穿着白色衣袍，垂下的左手被波光晃得看不清楚，白不素却觉得自己是知道它是什么样子的，皮肤很白皙，指骨修长，骨肉均匀，很富有美感的一只手，她曾经羡慕嫉妒了很久的……

　　白不素猛的惊醒，虽然有毛挡着，白不素还是觉得自己的脸色一定苍白的很。方才，方才，方才她想起的，是一只男人的手！

　　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了似的，白不素软软的趴在楼重月的手臂上，对着已经恢复原样的倒影扯出一个兔子的笑容，安慰自己，肯定只是晃了神而已，要不是就是方才接收到了某个怨魂的记忆而已……似乎是被自己说服了，白不素的不安渐渐消失，是啊，她都不知道是谁的手，肯定是某个怨魂的记忆而已……

　　只是，真的不知道那只手的主人是谁吗？白不素下意识的想起了，在她梦里无数次出现的那个人，那个白衣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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