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日记

作者:虎头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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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第一个


      经左依依这么一折腾,就算是神仙也没有办法再睡得着,何况是我。像一只被捆绑在床上的动物般无法动弹,又闷又热的我几乎是眼睁睁地躺在床上,直到窗外的黑夜被阳光照亮。而左大小姐则睡得天昏地暗,一点内疚感都没有。终于等到闹钟响起,除了地点不同,早上起床后的程序基本上是和昨天一模一样。左大小姐埋头在床上继续呼呼大睡,而我则飞快地起床、换衣、刷牙、做两人份的早餐、写字条、出门——我真应该让左依依付我钱,真是包吃包住还包换睡衣,典型的二十四孝全能保姆。
      实在是困得不行,我大清早地就要喝一杯咖啡才能让自己稍稍提起神来。在办公室里硬撑着一双直哆嗦的眼皮,我死盯住发散着强烈辐射的电脑屏幕,为自己的生计打拼。把出错的数据表重做第六次的时候,我便暗暗在心里发誓,一定要让左依依那丫的赔偿我这两天来的精神损失费。熬到上午十点多,就算是喝了咖啡的我也顶不下去了,刚想停下来歇一会儿,却看到经理正挺着个大肚子经过。我立马又把腰板立直,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电脑屏幕,等待这经理大人快点飘走。却在他即将跨出门槛的那一刻,我裤袋里的手机非常欢快地响了。
      公司里有一条N变态的明文规定,员工在上班期间不得使用手机,只能用办公室的座机,并且不能私用。我这倒好,因为早上差点迟到而太过着急,忘记把手机调成振动,现在又正正碰上经理在场的时候,不知哪个乌龟王八蛋打电话来。我一边对转过头来盯着我的经理傻笑,一边把手伸进裤兜里飞速地挂断了电话。经理皱皱眉头,用“你这妞小心我扣你工资”的表情死死盯着我。而我也只能继续傻笑,以向他表示自己的无辜。
      就在经理再次抬起脚跟准备离开的时候,我的手机又欢快地响起。这次不仅是经理,就连我也怒了,当即便什么都不顾地把手机抽出来,看都不看是谁打来的就准备破口大骂。谁知还没等我开口,对方就像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地对我说道:“你是这手机主人的男朋友吧?你女朋友在街上晕倒了,快过来市中心医院!”说完就“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小乐!”我听到经理怒斥了我一声。
      顾不上经理的咆哮,我立即低头翻看手机的来电显示。刚刚那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竟然是左依依打来的,可刚刚说话的人分明是个男的啊。心里一紧,莫非左大小姐被绑票了?!不可能,那么大个人说绑就绑么?何况,这个时候的她不应该是在床上美滋滋地躺着么?刚刚那男人说什么来着?男朋友?晕倒?市中心医院?
      “小乐!”经理继续站在门边咆哮,坐在我隔壁桌的同事推了我一下。
      接下来的这个举动,要是放在平时的我是绝对不敢这样做的,但现在,我想我是真着急了。“嘀嘀嘀”地按着手机,我当着经理的面就给左依依回电话。很快电话就通了,接电话的依旧是刚刚那个男人。
      “你是谁?”我警惕地问。
      对方却顿了顿,说:“你是女的?她男朋友呢?”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闷热,此时的我竟然有要发火的迹象:“什么男的女的,什么男朋友?左依依到底怎么了?”
      “什么?你……反正这女的在路上晕倒了,你快点来市中心医院!”说完又把电话挂了。
      站在门口的经理已经气得在喊我的全名:“乐梵!”
      此时,我的身体里就像长了一颗狂热跳动着的豹子胆,站起身随随便便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后,我拎起包就冲到了门口。抬眼看着一脸怒气的经理,我脱口而出:“经理,我朋友出事了,现在得去处理一下!”说完,头也不回地撒腿就跑。
      不确定电话里那男人说的话是真还是假,但左依依的手机现在被他拿在手上这一点的确是没错,这么想来,左大小姐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在路上晕倒?躺在床上睡觉的左依依会在路上晕倒?怎么可能?大脑里一片混乱,我拎着包冲到马路边上,随便拦了一辆的士,一进去就对司机大叔吼道:“市中心医院!”司机大叔的身子抖了抖,他愣愣地看着我一动不动,我只好又堆出笑脸温柔地说:“市中心医院,麻烦快点,好吗?”我特地把“好吗”两个字的音调轻轻扬了扬。
      车子飞速来到市中心医院门口,在我慌乱地付完钱、冲入里面后,却又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左依依在医院的哪里。刚抓着一个路过的护士大妈问东问西,手机又响了。
      “你怎么还没到?”又是那个男人。
      “我到了,”四处张望着,我赶紧又问,“左依依在哪里?她到底怎样了?”
      “上二楼的213号病房来。”他说完,又挂了电话。
      这人有毛病啊,每次说不够几句就挂电话!!这么愤愤地骂着,我撇下护士大妈,完全不顾形象地蹬着高跟就往大厅右侧的楼梯口奔去。虽然左依依娇气了点,脾气暴躁了点,但毕竟咱们还是高中同学,现在又在同一个城市里为生活打拼,她可千万不要出事啊。喘着粗气,我一间一间病房地仔细查看着,最后终于来到标着“213”的房门前,刚巧一位大爷走出门来,我当即就问:“左依依呢?”
      大爷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你就是乐梵?”房里有人这么问道。
      “对、对不起。”我忙向大爷道歉,随即侧身绕过他往房里走去。
      这是一间双人病房,我一眼就看到左依依正躺在窗户边的床上,她的双眼紧闭,正打着点滴。床边站着一位大叔,四、五十岁的样子,他正挑着眉看我。不知为什么,心里竟然有点紧张,我理了理因为刚刚急切奔跑而散落下来的几缕发,然后慢慢朝那大叔走去。我注意到这房里只躺着左依依,另一张床是空的。
      “你就是乐梵吧,”大叔又说,他伸出手来好像要把什么东西递给我,“她迷迷糊糊的时候一直喊你的名字,所以我才想到用她的电话去联系你……原来是个女的啊,我还以为你是她男朋友。”
      我接过大叔递过来的一部手机,瞄了一眼就知道这是左依依的,我又转过头去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她:“我朋友……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大事,”大叔说着,把一张单子递给我,“她在路上因为贫血晕倒,现在睡着了。打完这瓶吊针应该就没事的……你拿这张单子去交钱吧。”
      接过单子,我忙又低头道谢:“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没什么,”大叔无所谓地说道,他浑身散发着雷锋般的耀眼光芒,“反正我也是来这医院探望朋友,举手之劳而已。你朋友身体不好,你要多照顾一些。她长那么漂亮,要是被居心不良的人碰上就不好了。”
      我又忙不迭地说:“谢谢!真的非常谢谢!”心里暗暗内疚,刚才竟然还觉得这人有毛病来着。
      大叔摆摆手:“那我先走了。”
      待大叔离开病房,我又转过头去看向左依依。明明才几小时没见面,现在的她竟然苍白了那么多,活像僵尸一样。我越想越不对劲,明明早上的时候她还好好地躺在床上睡觉,现在怎么……不过还好,她并不是被绑票,也没出什么大事。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随后把包放到床边,全身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记得高中时期,左依依便常常出现身体晕眩的情况,我当时并不知道这是因为贫血的关系。没想到都已经出来工作了,左依依仍旧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床上的人依旧闭着眼,身体因为呼吸而轻轻起伏。我抬头看了看吊瓶,还有一大半,大概是才送到医院来没多久。今天我为了左依依,可是斗胆得罪了经理,把自己的职业生涯都当儿戏耍了,不知道会不会被炒掉。
      突然,左依依的手机响了,我看了看,是Becky打来的电话。抬眼看向躺在床上的左依依,她全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喂?”我帮她接了电话。
      对方一开口就急切地说:“依依?你不要不理我,我……”
      “呃,”我打断她的话,轻声解释道,“那个……我不是左依依,我是她朋友。”
      “朋友?你是……乐梵?”Becky语气生硬地问。
      “……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下子就猜出是我,但也不想去深究,只能无奈地告诉她,“左依依病了,现在正在医院……”
      Becky赶忙着急地问:“依依病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好像是因为贫血晕过去了。”我说。
      “在哪家医院?”
      我顿了顿,记得左依依好像和Becky很要好的样子,便决定把地址告诉她:“市中心医院,二楼的213房。”
      “好,我马上来。”Becky说完,立即挂了电话。
      “……梵?”这边刚聊完电话,那边就听到躺在床上的人喊了我一声。
      “你醒了?”我忙朝她倾过身子。
      左依依微微睁开眼,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又喊了一声我的名字后,只张了张她那干燥的双唇,不说话。
      “是不是想喝水?”我忙问。
      “我怎么了?”左依依反问道,全然没有了平时那张扬跋扈的大小姐气息。
      我叹了一口气:“医生说你贫血。竟然在大街上晕倒……左依依小姐,你到底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想恶狠狠地说她几句,但看她那蔫了吧唧的样子又不忍心,只能再叹几口气了事。
      “晕倒了?”左依依皱了皱眉,随即闭上眼说,“哦……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等她继续说下去。
      “今天回家拿行李,”她有气无力地说,嘴唇因为脸色的苍白而更显红艳,“却不知为什么越走越累,刚想打车,就……晕过去了。”
      我疑惑地问:“行李?”什么行李?左依依要去旅行?还是去出差?做电台主播也要出差?
      左依依听我这么一问,神色突然慌张起来,她死劲扭动着身子想要坐直。我忙上前按住她,然后指了指旁边的一个黑色行李箱问:“别慌,这是不是你的行李?”刚刚坐下不久之后我就发现了,还纳闷着是谁放在这儿的。
      左依依侧过脑袋顺着我指的方向看了看,随即脸上的神色才缓和下来,然后又朝我轻轻点了点头。我把她的被子掖好,又不放心地问:“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
      她摇摇头,那双略显疲惫的眼睛看着我,又开口轻声问道:“是你把我送到医院来的?”
      “不是,”我耸了耸肩,“有位雷锋叔叔救了你,然后又用电话联系我。”
      “雷锋?”
      “也就是一位陌生的大叔,”我说,“幸好你遇到了好人,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说起来,你这是要去哪里?”
      “什么?”左依依一脸莫名其妙。
      “这行李,”我又指了指那个行李箱,“你要去旅行吗?”
      左依依笑了笑:“不是,我只是想把自己的东西搬到你家去而已。”
      “我家?”我一愣。
      “昨晚不是说好了么。”左依依皱了皱眉。
      我不解地问:“说好什么?”
      “搬来和你一起住。”她闷闷地说,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我这才想起来我们昨天坐在沙发上的那一番“玩笑话”,忙又对左依依道:“可是……”那只是开玩笑而已啊,不是吗。
      没等我把话说完,左依依的手机又响了。她伸出手来拿过手机,看了看屏幕后便皱起眉,待铃声又响了好几遍才接起电话:“喂。”语气不怎么友善。
      “你怎么知道?”左依依淡淡地道,随后又转过头来看了看我,“她告诉你的?……你不用过来,我没事。”听左依依说的这几句,我猜大概是Becky打来的电话。她们不是很要好么?为什么现在的左依依却对Becky那么冷淡?难道吵架了?等左依依挂了电话,我忍不住问她:“依依,你……是不是和Becky吵架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她我在这里?”她却反问。
      “啊?”我一愣,随后有点心虚地说,“她刚刚打电话来问,所以我就告诉她了……Becky不是和你很要好么?告诉她也没关系的吧?”
      左依依看着我不说话,好半天才又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过头看向窗外。从高中到现在,我从来没觉得左依依像现在这么奇怪过。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又说要搬来我家住,一会儿又沉默不语。这样的左依依让我不由得感到有些许不安,我们的关系好像突然从朋友变成了陌生人,少了好友间的那种默契。虽说左依依有时候是任性了一点,大小姐脾气了一点,但她也是个心思缜密的人。相比起我这个没头没脑的大头虾,左依依绝对要比我细心好几百倍。比如说昨天“滤水器”的事情,几天前我只是随便说说自己肚子痛,她却暗暗记住了。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左依依突然用扎着针的那只手抚上我的手背,我忙紧张地制止她:“你别乱动。”
      她却不听,反倒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似乎有点激动:“梵,你……”才说两个字却又住了口,没有再说下去。
      我扯了扯嘴角,心里好一阵郁闷。这左大小姐又在玩什么花样,要说不说的,越来越奇怪了。
      “依依!”门口突然传来喊声,我转过头一看,是Becky。她正站在门口直喘气,和刚才不顾一切跑来这里的我没什么两样。可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她的眼神有点奇怪,她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左依依,又抬起眼来打量着我。
      “我不是让你不要来吗?”左依依说,语气竟然冷淡得让我陌生。
      Becky没说话,她自顾自地慢慢走近。这时候我才注意到,Becky不仅眼神奇怪,就连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好像她已经几天没睡觉似地。我竟然觉得,她的疲惫好像和左依依的疲惫是一样的,她们到底是……怎么了?这时候,轮到我的手机响了。挣脱开左依依紧紧抓着我的那只手,我站起身来对她们笑了笑:“我出去接个电话。”然后走出门去。与Becky擦身而过的时候,突然觉得心里一冷。我竟然看到Becky在我经过的时候用眼睛瞪了我一眼,而且是恶狠狠的那种。她为什么要瞪我?难道她讨厌我?可她为什么要讨厌我?
      来不及细想,在门外接起电话的我立即被一阵吼声给震住了:“乐梵!你还不回公司?!经理要大发雷霆了!”是我的同事玲玲姐,她比我大十一岁,平时一直很照顾我。
      刚刚那大无畏的精神早就消失无踪,我的心一沉,只赶紧低声怯怯地问好心打来告知我这一消息的玲玲姐:“……他真的生气了?”
      玲玲姐一点都不留面子给我:“员工擅自离职,哪个上司不生气啊?!你再不回来,就等着被炒鱿鱼吧!”
      “好好好,”碍于生计问题,我忙答应着,“我现在就回来,立刻就回。”说完,转过头往病房里瞟去。
      只见里面的两个人似乎正在争执着什么,气氛不怎么好的样子。这样可不行,我还指望着Becky留在这里照顾左依依,而我就赶回公司去亡羊补牢的啊。刚想走进去劝架,Becky却突然转过身急匆匆地朝门口走来。还没等我开口问话,她又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随即转身离去。我被她那气冲冲的样子吓了一跳,愣在原地好一会儿后,才想起房里还有个人。
      “你们到底怎么了?”我刚来到床边坐下,坐在床上的人却突然倾过身子来,紧紧地抱住了我。再次被吓了一跳,但碍于对方还在打着吊针,我忙侧过身子去查看她的手。可左依依却搂得死紧,我一动都不能动。她身上那淡淡的香水味扑了我一鼻,感觉左大小姐的心情似乎很糟糕,我便又伸出手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印象中,这人不应该这么瘦,可我却分明觉得自己正揽着一具皮包骨。如果现在丢下左依依一个人,她肯定要出事的。算了,我看我还是等着被炒吧。
      过了好一会儿,左依依终于松开了我。她仍是一脸疲惫,我还以为她哭了,可是没有。
      “喝点水。”我倒了一杯白开水递给她。
      左依依没说什么,接过水喝下,随即又让我扶着躺回了床上。很想问她到底和Becky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两个人的关系会闹得这么僵。但左依依好像不怎么想说,我便忍了忍没问。不知为什么,想到左依依不愿把自己的烦恼告诉我,心里竟有种酸酸的感觉。没有什么多余的对话,左依依好像非常困,不一会儿她便又睡着了。我趁着这个空隙拿着单子去交费,价格非常不菲,我看我被炒了鱿鱼后,生活水平又要降低好几个层次了。
      “玲玲姐,”交完钱后回到病房外,我悄悄打电话给玲玲姐,“我看……我还是不回来了。”
      “年轻人,你以为现在工作好找吗?”玲玲姐的语气有点生硬,她是真的关心我。
      叹了一口气,我无奈地道:“我朋友出了一点事,真的走不开。”
      “那你……”玲玲姐还没说完,突然一把男声传过来,“乐梵!你别回来了,你已经被本公司解雇了!”没等我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我才意识到刚刚那个狂吼的人是经理,心马上一沉——果然,我被炒鱿鱼了。
      回到病房,左依依仍然睡得死死地,我坐回床边的椅子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现在,我又变成无业游民了。不过,被人炒的感觉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工作没了,那就再找过吧,大不了……回老家耕田算了,随便找户人家相夫教子,好像还不赖。我抬头看了看吊瓶,还有三分之一。反正无聊,那就……看书吧。

      「2011年4月5日天气阴
      我今天决定不再贴身跟着花羡落,或许是不敢。人家都已经同意我到她书房里写日记,如果我还二十四小时跟在她身旁,那未免太过嚣张。我发现花羡落这人真的很安静,静得让人觉得很不可思议,就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花羡落好像的确是没什么朋友,没有多少人打电话给她,而她也没有打过电话给谁。花羡落的兴趣似乎也并不多,电视没怎么开过,书房里有部电脑,但也没有在常用。倒是很喜欢听轻音乐,她常常一边听一边在客厅里舒展着筋骨,身体柔软得很,甚至劈腿什么的高难度动作都上来了,而我只能偷偷在一旁目瞪口呆。
      天还蒙蒙亮,她又早早地便出门了,身上穿着运动装,一副又要出去做运动的样子,就像前天一样。
      我闲得无聊,在花羡落去做运动的时候,偷偷潜入她的家中想要帮点忙。这违反了我们当初的约定,但我实在是很想做一点事去报答她,于是就什么都不顾了。可是进去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其实没什么事情可做。因为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被主人收拾得干干净净: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衣服也收拾得妥妥当当,地上更是一尘不染。我对自己的猜测更是坚信不疑——花羡落绝对有洁癖。
      在她家徘徊了一会儿,我无奈地逃了出来。在这么干净整洁的屋子里,我这个田螺姑娘只能算是多余。这一次,花羡落没有等到晚上才回来,她八点多就再次出现在走廊里,身上因为刚刚运动完而有着些微的汗水,她看到我后,笑了笑说道:“你打算一整天都呆在走廊里?”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也对她尴尬地笑了笑。确实,这些天来我根本就没有出去过,除了跟着花羡落。不知该去哪里,不知能去哪里。见我没说话,花羡落一边拿出钥匙打开家门,一边道:“今天小宁有事不能去花店,你可以来帮帮我吗?”
      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些什么,心里一阵激动,于是想都不想便忙点头答应。花羡落匆匆洗了个澡,细心穿戴好后便出门赶去花店。我像昨天一样紧跟在她身旁,害怕引起路人的怀疑,我并没有张嘴逗她说话。而花羡落也没有多在意,自然得像我并不存在一样。再次来到紧闭着的花店门口,花羡落拿出钥匙把门打开。推门进去后,我看向里面墙壁上的开关,一眨眼的功夫,灯开了。花羡落愣了一、两秒,随即转过头来对我笑了笑:“谢谢。”
      花羡落的客气让我有点别扭,毕竟她才是我的恩人,而我做的事情都只是举手之后而已。但她好像是习惯了这样的“完美主义”,什么事情都要做得小心翼翼、尽善尽美,就连道个谢也要字正腔圆。没有注意到我的别扭,花羡落走到角落处把围裙套上,她又变成了昨天那位贤良淑德的“家庭主妇”。似乎忘记了我的存在,她自顾自地把一盆盆的花从内室里拿出来,而我却只能站在一旁干瞪眼。这时我才意识到,或许花羡落在走廊里说的那句“你可以来帮帮我吗”其实是一个借口,或许只是觉得我太寂寞才会让我跟着她。我还记得她昨晚说的那句话——“当时的你,好像很寂寞的样子”。因为我寂寞,所以她怜悯。
      把花摆好后,花羡落又拿起了扫帚扫起地来,其实地板一点都不脏,我想又是她的“洁癖”心理在作祟。我眼明手快,在她拎着垃圾铲走到垃圾桶前便早早地把垃圾桶的盖子打开,她又愣在了原地,随即转过头来看向我。在她把那两个字说出来前,我赶忙说:“不用谢。”花羡落张了张嘴,随即对我微微地一笑。
      她的笑容好美。
      今天的客人比昨天要少,忙完一切准备工作后,花羡落坐在柜台旁,似乎有点百无聊赖地看向了窗外。
      “为什么不在店里装个音箱呢?”我突然这么问她。
      花羡落疑惑地转过头来,似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她今天没有把头发放下来,而是扎成了一个很完美、漂亮的发髻,修长的脖子在窗外射进的阳光衬托下更显白皙。就像收拾自己的屋子一样,花羡落把自己的外表也“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让人挑不出一丁点的毛病。
      “你很喜欢听音乐,”我说,“可以在花店里装个音箱,平时播一些轻音乐来解闷,客人进来听到了也会觉得很舒服。”
      没有马上答话,花羡落静静地看着我好一会儿之后,一脸认真地问:“林奏,死了之后的感觉……是怎样的?”
      我傻愣在原地,而她仍旧静静地看着我。花羡落的眼神很温柔,这让我无法对她提出的这个略有冒昧的问题感到生气。我不说话,她便也不再提问,只是依旧没有把视线从我身上转移开。这时,有位客人走进,花羡落这才不再盯着我,她站起身,微微含笑地招待来人。她的声音轻柔,表情温和,任何客人看到都会觉得窝心不已。花羡落就连招待客人的方式都很完美,热情却又不失仪态。不一会儿,客人笑容满面地捧着一束百合花离开,花羡落又坐回到柜台旁。
      “刚开始的时候,”寂静的花店里,我的声音尤显突兀,“我不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花羡落似乎没有料到我会突然说话,她抬起眼来看向我。默默地对视了几秒,她的眼神又变得温柔,好像在暗示我说下去。
      “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我明明还活得好好的,”我下意识地笑了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想着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看着花羡落那温柔的眼神,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有点紧张。不敢与她四目相对,我低下头看着地上的一盆花束:“我像平常一样回到家里,以为梦很快就会醒来,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过了大概一天的时间,中间还发生了一些事……那时候,我才觉得自己真的已经死了。”
      “害怕吗?”花羡落突然问。
      我抬眼看向她,那眼神仍是那么温柔,像平和的湖面没有丝毫波澜。我看着她,好半天才吐出一个字:“怕。”
      花羡落顿了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随后又轻声问:“你相信,有灵魂的存在吗?”
      听到这个问题,我不由得笑了,反问道:“你觉得我还能不信吗?”
      “或许是有什么心愿还没完成吧,”没有理会我的自嘲,花羡落认真地对我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张了张嘴:“心愿?”
      花羡落点点头,继续说:“因为心有所挂,所以没有办法安心地离开这个世界。”她眼中的温柔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竟是不知因何而来的忧伤。没有办法安心地离开这个世界?我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难道,我就是传说中的“死不瞑目”吗?
      “你不是第一个,”没等我开口说话,花羡落又道,“其实在很久很久以前,我还见过另一个人的……灵魂。”
      我傻在了原地,没有想到花羡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另一个人的……灵魂?
      “那时候我没有把那当做是一件不寻常的事。”花羡落自顾自地往下说道,“以为只是自己的幻觉,”说到这,花羡落突然再次抬起头来与我四目相对,“直到遇见你,我才知道那并不是幻觉。”
      遇到我,才知道那并不是幻觉?
      “那个人……是谁?”我下意识地小声问她。
      花羡落笑了笑,但眼神里依旧充满了莫名的悲伤。
      她说:“……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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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那句话,谢谢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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