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五章
八
“真是太美了。”肖悦拿着几张黛西的照片横看竖看得简直舍不得放下,“我长到这么大,真少见这么美丽的人。姥姥啊,我说实话,妈妈已经是美人了,我的好朋友都说妈妈漂亮,妈妈说您年轻的时候可比她漂亮,可是,姨姥姥这是美啊,我简直想不出,谁还能有这么地美了。姥姥~~”她忽然拉长声音甜腻无比地叫了一声,伏下身来,象只小赖猫似的拿脑袋拱着,蹭着林姝欢的腿,“好姥姥,给我讲讲姨姥姥的故事嘛!”
“瞧你,都多大了,还象小时候似的耍赖”肖悦的母亲摇头道,“哪都有那么多的故事?从前的女人,就再美,还不是规规矩矩地听父母安排?到了年龄,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
“电视里好多不是那样的嘛!”肖悦嘟着嘴望着外婆, “好多都是挺惊天地泣鬼神的,什么逃婚,私定终生……”
林姝欢轻轻抚摸着外孙女儿的头发,半眯着眼睛,慢慢地道,“她,姐姐,黛西,她确实是最传统的女孩子,性子最温柔和顺,从不肯让任何人难堪失望,更何况是父母。”
“哦~~”肖悦失望地拉长声音,“真的就是这样了?那,她被许配给了什么样的人家,过得好吗?”
“丫头,去给姥姥泡壶龙井。”林姝欢突然提高了点儿声音,“别凑合,把茶末子筛去…你不是要听故事么?姥姥就给你讲讲——其实也平常,可又不那么平常。”
肖悦在林姝欢的脸上吧地亲了一下,欢快地一跃而起,叮里咣浪地烧水找茶具去了,林姝欢对两个女儿轻轻招了招手,微笑着叹息,“很少给你们聊从前的事儿,太远了,有时候我怕讲出来,怕想起从前,有时候又觉得你们不会耐烦听那些老古董样儿的事儿。日子就这么一溜烟儿地过来,连璞执的头发,都白了。来,今儿咱们就聊聊天儿,不唠叨现在,唠叨唠叨从前的事儿。”
“茶好了茶好了。”肖悦毛手毛脚地托着茶盘小跑过来,把茶盘在茶几上一摆,顺势就坐在沙发跟茶几中间,靠着林姝欢的腿,“姥姥,讲吧。”
“你又是刚开的水便浇上去,也定没洗茶。”林姝欢点着外孙女儿的额头,“不过这些个讲究儿,姥姥自己也并不认真懂得,姥姥也是个粗人。”她拿起茶,轻轻抿了一口,“我姐姐才是茶道的行家。凡家里新得了极好的茶,又尤其是家里来了要紧的客人,父亲必先不让下人去动,要姐姐去选,去调制,配果品点心…”
“啊!也就是说姨姥姥不仅是个难得的美人儿,还很能干…”肖悦的脸上充满了仰慕。
“能干?”林姝欢淡淡地重复了一句,“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姐姐能干,但她是个才女,便就在那个时候,女孩儿家虽没有更早些时候那样真正地与外面完全隔离,却也毕竟还算是‘养在闺中’的时候,姐姐也是远近闻名的最才貌双全的女子,她才满16岁,说媒的人,便就踏破了门槛儿了……”
“那是一定的啊!”肖悦听得双目发亮,“然后呢,给她挑了什么样的人家?”
“那些上门的,各个在当时也都非富则贵,父亲却都不置可否,父亲心里有个人选,只是他们,却并没上门提亲。”
“啊?!”肖悦更兴奋了,“那必然是真正配得起姨姥姥的!然后呢?”
“是啊,真正配姐姐的…”姝欢抬起头,望着对面墙上的一副山水发了会儿呆,喃喃地说道,“我后来偶尔想,若姐姐真的嫁给了他会是什么样?若抛开那时的战乱,他无须去从军,只是个学者,他的宁静,正合姐姐的温婉,姐姐的才情,也才配他的渊博,而且…而且…”她怔了一会儿,“姐姐心软,看不得任何人难受,就连家里请来的绣娘绣姐姐的画儿,绣错了,她都不愿意说出来,也都不当面指出来,反倒是藏了起来,连夜地自己赶工。他呢…他该是很强,少年从戎,金戈铁马,杀戮…无数…可是,我知道,他也是最心软最看不得别人受苦,恐怕…甚至是敌人。他的军队浴血杀敌,他自己在战斗中身先士卒,伤痕累累,然每打了胜仗回来探家修整,他胸前又多了军功章时候,他脸上却见不到惯常在打了胜仗的军人脸上的那种意气风发的豪情,而是疲惫和悲伤。身上的伤都还没好,他便一定要出去走走,去看着满是炮火硝烟的中国土地上,少得可怜的暂时尚平静的片土,农人尚可耕种,小贩还在摆摊,国小的学生,也还背着画板由老师领着在画画…我担心他身上的伤,他该静养疗伤,可是我知道,他更要让心伤愈合,杀戮的心伤,他需要让自己看见,为了谁,为了什么,要付出杀戮的代价。”
肖悦眨巴着眼睛,听得有些发愣,看母亲时,母亲却已经垂下眼帘,神思仿佛已经不在此地,而小姨,却轻轻地叹气,肖辰很疑惑,却隐约地觉得哪里不对,不再能象方才那样冒失地问来问去,心中又委实好奇,半晌才轻声道,“姥姥,你说的这个…这个人,最终,没有娶姨姥姥?”
“哦,看我!”林姝欢苦笑一下,“人老了,越来越拉杂。说是说你姨姥姥的故事,扯远了。是的,终于,你姨姥姥没能嫁给他。”
“为…为什么?不是您们的父亲看中的吗?难道是他家最终没相中姨姥姥?没看上林家?”肖悦小心地问。
“不。”林姝欢轻轻地喝了口茶,苦笑,“父亲是极精明的商人,父亲的一生经商,眼光便没错过一回,即使是在那样的乱世,父亲看中的不会错,父亲想拿到的,也从未失手过。”
“商人?可是…”肖辰有几分惊讶地望着外婆,“这听起来有点别扭…”
林姝欢摇头,有点惭愧,“我不该这样…这样说父亲。在那个时候…他已经是对女儿很疼惜的父亲了…也已经过去这么久…又或者下一代总不太能明白上一代的想法…呵呵,又扯得远了。”她轻轻咳嗽了两声,再喝口茶,“是的,父亲看中了修家,当时修家却并不是求亲者中的一个。”
“修..修家?”肖辰忍不住看了眼母亲,再去看外婆,后者却似并没注意到她的惊讶,继续着自己的70多年前的回忆。
“于是那天,父亲请来了几个很懂得书画的朋友,其中便有…便有公公在内,公公正是最懂得鉴赏书画的一个…”
肖悦听到‘公公’二字的时候,眼睛瞪得更大,但这次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只下意识地望向外婆,后者却没看她,目光依旧停留在对面墙上挂着的画上。
“父亲把收藏的几副明清的画和古董请他们鉴赏,中间杂了两副姐姐仿画的,公公看见那两副,对父亲笑道,早听说林家二小姐精于书画,不过当个过实传闻,如今可信了一半。另位先生更笑起来,说父亲别事都稳重,唯独教出这么个宝贝女儿,时不时就要拿出来寒碜我们的子弟浅薄。父亲连连摆手,说不过是今天难得把修兄这个大行家请来,想让他在画艺上给姐姐指点一二,就受益匪浅,父亲说家里两儿两女,小儿小女就不说了,只知道贪玩胡闹呢,大儿还算中规中矩,今后便也只指望他能守住家业,而国学根底,才情上面,唯独大女黛西还可一提。”
“父亲如此一说,公公便说,既然林兄这样谦虚抬举,我就狂妄一下。画是画得极好了,不过毕竟是模仿——想林姑娘必定不只画工笔,水墨也是画的?倒想看看林姑娘即兴一画。父亲听了,一面叫人准备纸笔研磨,一面便差人叫姐姐来。”
“我不懂画儿,也不清楚姐姐那天究竟画了什么,只是晚上回去,姐姐跟我说,那修老爷确实是行家,似乎比她的老师还更高明。我赶紧问她,那她赞你画得好了没有?姐姐想了想,脸儿却先红了,低声说,当算是赞了,也许是客套…..我追着问,他说了什么?姐姐说,‘秀外慧中’当算是赞了吧,可是……我更就大笑起来,‘秀外慧中’还只是‘当算’赞了?那,更要紧的呢?他有没当场提亲,有没提到他的公子?”
“姐姐不肯理我,我就追着呵她的痒儿——姐姐耐不过——”林姝欢说到这里,仰头望着天花板,姐姐,是耐不过自己的骚扰,还是耐不过心中涌动的那份忐忑的情怀?她停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姐姐终于跟我说,当时,修老爷并没有提,却是另外一位老爷问父亲,黛西可许配过人家了?父亲长叹了口气,说我这女儿是我的心头肉,终身大事,那自是反复考量的——不是林某张狂,提亲的虽不少,家世财势也都不凡,我却总恐他们跟我这女儿不是一路上的人…于是那位老爷连连点头,眼光却看向修老爷,问他道,‘崇文今年也17了吧’…”
“我听到‘崇文’二字的时候,蓦然愣了,忍不住大声重复,‘崇文?修老爷的儿子…便是崇文?’姐姐看着我,有几分惊讶,低声道,‘怎么?小妹你也还记得他。那人我们见过的,是哥哥的同学,竟然有这样巧法。我脱口而出,对姐姐道,‘我跟哥哥今儿个下午才遇见了他呢,只竟然没想到说的便就是他!’姐姐按着胸口愣了好一阵子,只盯着我说不出话来,我醒过味儿来,立刻高兴起来,抓着姐姐说,‘他是很好的,我想,简直比哥哥还都更好!姐姐,这亲事是定对了呢!’我忽然想起一下午的说话,又道,‘我虽跟他说,做太太是没意思的事情,我以后是不做太太的,但我想姐姐却合适做个太太——而且,我想哪,或者做他的太太,也就没有那么无趣。’”
“姐姐死死掩住我的嘴,‘小妹你这可是疯了,说的都是什么疯话!’她有些心虚地跑到窗口处看看,再又折回来,喘着气说道,‘以后可不许这么发疯了!让妈听见,不得吓死,关你一个月不许出门!’”
“我却不在乎,那天,不,是从那天下午开始,我隐约地觉得自己跟从前不一样了,以往有点犹豫害怕的东西,如今似乎都不在话下,以前模糊的东西,如今在变得清晰,我跟姐姐说道,‘你不让说,我不说就是——呵,这若是疯话,你都不知道他们说了多少的疯话!’
我忽然有点得意,那种参与了某个秘密的得意,可是转念便又在心里犯难,下午时候,哥哥跟崇文互相叮嘱,不能把‘从军’的想法跟任何家里人讲,他们有着自己的计划,先留学或上大学,要在尽量短的时间——他们的计划是2-3年之内,学到一定的科学知识,强健自己的身体,然后就要去广州的黄埔军校——他们也叮嘱我要保守秘密,哥哥还特地叮嘱我,跟谁也不能讲,包括姐姐。”
“我这时有点为难,好在姐姐,并没有我那么好奇,半点也没想打听他们的‘疯话’。她只是坐着,摆弄着自己的辫子,好半天一言不发。我耐不住那个沉默,于是又接着说道,‘崇文哥哥真的是很好的,我很喜欢他。这下真好,他不仅是哥哥的朋友,可还是我的姐夫了,这才是一家人了。’想起来我真是高兴,我想,我当时确实是单纯地觉得他亲近亲切,他很好,简直是最好的男人,而姐姐,从小,在我心里便是最好的女人。”
“姐姐却皱了眉头,低头说道,‘你别胡说了,父亲…父亲怕倒真是有那层意思,可修老爷可并没提亲。’”
“我却对姐姐极有信心。姐姐的美丽,姐姐的才情,姐姐的温婉。如此的女子,修老爷也说,秀外慧中,有什么理由,相不中?”
“也确实没让我失望,那天之后,父亲的意思,当场的几位老友立刻心知度明,也一向喜欢姐姐才貌,跟修家熟识的,更是觉得崇文与姐姐,实在是难得的般配,这样的美事,自是乐得从中牵线。不到半月之后,修家,便正式来我家提亲了。”
插入书签
嗯。。。我没写过民国文,,你们将就看。。。
主要是yy
yy这回事,如果能臭味相投,就十分合得来,如果不能,肯定是天雷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