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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急救中心抢救室外。
林离挽着修璞执的胳膊,盯着禁闭的抢救室的门,反复低声地说,“姐,你别着急,妈应该没事,一定没事…我在家已经立刻做了最紧急的救护,刚才在急救车上,已经恢复了心跳……”她喃喃地说着,象是在安慰姐姐,更象是在跟自己说话。
肖悦脸上尤有泪痕,手还因惊恐而抖着。1个小时前外婆微笑着说,为了衬这一身大红的衣裳,要进屋去化点儿妆,增点儿颜色,她在外面儿等着,好半天了没见外婆出来,她在外面乐着说,“外婆要打扮多久呀?”
没有回音。
她有些奇怪,轻轻敲门,还是没有回音,她心里一阵发慌,推门进去,外婆蜷在地上,手拉着五斗橱的一个抽屉,眼睛紧闭,她冲过去,几乎感觉不到外婆的呼吸……
抢救室门被推开,接诊医生一手撑着门,一手拉下口罩,“林姝欢的家属?”
几个人同时围上去。
“谁对病人平时的情况和病史比较熟悉?”
“三年前就诊断了冠心病,在中心医院做的支架。”
“最近情况。”
林离和修璞执都是一愣,“我们都是今天刚从国外回来…”
医生微微皱眉,才要说话,肖悦举着手机跑过来,对她说道,“您能跟我二哥说吗?他是跟奶奶一直住在一起的…”
医生接过电话,问了些问题,听着对方的回答,微微惊讶地挑起来眉毛,接着再问了些问题,神情更是惊讶,点头道,“您给的这些情况非常详细,非常有帮助。您能赶到这里吗?您对病人的状况比其他亲属熟悉,我希望随时有变化随时跟您交流。”
对方沉默了几秒钟,“我会尽快过去。暂时不成......我是中心医院心外科的医生…我的一个病人突发心衰,需要急诊手术。我已经将我奶奶之前3年的所有病历,让同事帮我传真过去了。”
医生楞了一下,随即无比理解地苦笑,“心跳血压已经基本恢复,心律还是不齐,化验结果再过2小时也该齐了,等收到病例传真,我们再决定下一步的治疗。”他停了下,很郑重地说了句,“放心。中心医院的心外科的手术是最强的,但是急救中心的急救复苏,也是最强的。”
电话另一端,中心医院的手术室里,已经换了衣服刷好手的修晨说了句“谢谢。”再之后,又对一直帮他举着电话的手术室护士说了句谢谢,护士把电话挂了回去,修晨转身,示意助手,助手帮他将手术袍的带子在身后系好。
修晨闭了下眼睛,深呼吸了几下,脸上方才的担忧与惶急在这几秒钟尽去,再睁开眼睛,已经是一贯手术前让助手和护士们感受到最大的信心的笃定淡然的神情。
他走到手术床前,看了看仪器上的数字,跟主麻醉交换了一下眼神,主麻醉师点点头,“可以了。”
修晨人环顾了一下周围,
“好,我们开始。”
急救中心的抢救室,林姝欢的身上接着各种的仪器,血压从20,40终于升回了50,90,心律依旧不齐,她的呼吸急促,脸色依然苍白,嘴唇青紫。然而,神色却非常安详,嘴角甚至带着微笑。
捏氧气皮球的小护士歪着脑袋打量着林姝欢低声说道,“这老太太有点与众不同。这么严重……倒象在想什么开心的旧事似的。”
她的多嘴遭到了护士长的呵斥,然而过了一会儿,护士长却又对她说道,“老太太90岁了。活了快一个世纪的人,得经历了多少事儿…自然,就不大一样。”
门外,楼道里脚步声由远及近,袁清从门口跑了进来。
“三哥。”肖悦迎过去,“姥姥的心跳恢复了,可还没稳定……”
袁清点头,搂着她肩膀走过来,冲林离和袁前叫了声“爸爸妈妈。”他站在他们中间说道,“二哥本来跟我一起已经出来了,结果接到医院紧急电话,说是一个什么病人情况紧急,这手术只有他能做---所以不得不回去。”
“外婆暂时应该问题不大。”已经有一年半没有见到,袁前发现儿子的肩上多了颗星,而耳根下面并不太明显的位置,却多了条淡淡的伤疤。
别人可能不会注意,而作为医生的袁前却因为那个距离颈总动脉不到一厘米的位置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微变,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摸那个伤疤,却被袁清的眼神制止,他轻轻地冲父亲使眼色,示意父亲不要让母亲也发觉了,袁前点点头。心里却越发地担心那伤疤的由来。
多了一个星和一条伤疤的儿子少了些两年前飞扬,多了宽和稳重,他此时象劝几个慌神吓坏的小朋友似的对母亲与姨妈柔声说,
“妈妈姨妈,我建议你们都先回去休息——悦悦也回去,这有我够了。”他在他们反对之前便抢先说,“你们也都上了年纪了,得注意身体。再说外婆兴许需要一段长时间的照顾。我们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好不好?”
修璞执看着这个从小调皮捣蛋,之后又因为得知自己身世,化解不了那重失落与伤心,更无法承受生母的先无情抛弃后无理争夺的尴尬,竟然放弃高考坚持当兵让全家操碎了心的外甥。
她缓缓点了点头,望着袁清,眼角微湿,“听小清的…孩子们都大了,我们也…老了。”
这也许是一条隧道。
时常,闭上眼睛之后,林姝欢便觉得,隐约的,眼前有着这条隧道。在经过这条隧道之后,便见到了那些离开了许久的人。
她仿佛回到了长沙,象70年前的每一个下午一样,从任教的大学走回家,随身的手袋里,装着几件给袤延买的新鲜玩艺儿。
她推开了修家老宅子的大门,老张依旧在伺候花园儿里的芍药,见她回来,规矩地站直了然后躬身叫了声少奶奶——这恭谨与冷淡总让她觉得略微尴尬。杨妈妈跟她打招呼的时候,神色却好像保藏了什么秘密似的不同,眉梢眼角都带着笑,让那张步满皱纹的老脸,显得颇有光采。
才走近袤延的厢房 ,便听见里面爆发出一阵大笑。她的心跳立刻加速,快跑了进去。
3岁多的袤延穿着小短褂小短裤,坐在床上,嫩生生的小胖脸上带着迷惑的不信任,对跟前穿着军装的陌生人挥着藕节似的小胖胳膊拒绝地把身子后仰。
对方却把他抱了起来,他已经看见了门口的妈妈,爆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哭叫,“妈咪啊……”
“我是爸爸,爸爸好想你。之前妈妈带你来军营见过爸爸的。”修崇文努力地想唤起儿子1年多前被妈妈带着来军营探亲的记忆。
“你的军装跟那时候在黄埔不同了。这孩子,前些天还对着照片儿叫爸爸呢。”
林姝欢在他背后说到。
“妈咪抱…”袤延从父亲肩膀上拼命向母亲伸手。
修崇文回过头,冲姝欢微笑,低声说,“换防,有20天的假期,赶回来了。”
杨妈妈站在门口,微笑着冲袤延招手,“小少爷,咱们去抓蝴蝶,然后吃下午点心了。”
袤延欢呼一声从“陌生人”的身上挣脱下来,蹒跚地朝门口跑过去,杨妈妈伸手拉他,回身冲崇文和姝欢道,“少爷,少奶奶,我带小少爷去耍会儿。”说罢领着他往花园去了。
修崇文握着姝欢的手,笑道,“你从美国回来这半年,在周家,一切……应该都还好?”
“不是都有写信给你。”姝欢仰头望着他,眼睛里带着调皮的笑,“便就如你所说,快快地给修家生了儿子了,父亲自就全心接受我了——若没有袤延,我可不敢毕业了直接就从美国回来。”
“了不得,听着象是控诉我呢。要是让你现在的学生听见,怕是得说留洋回来的先生并没有接受了新思想。”崇文捏了捏她的脸颊。
“可不是?还是得怪嫁的相公传宗接代的思想固执,也是白白留洋了一趟。”姝欢抿嘴儿笑着。
“我当时是这个意思吗?”崇文似笑非笑地盯住她的眼睛,低头,额头顶着她的额头。姝欢脸微微红了。
四年前的新婚。
最初的尴尬与笨拙,之后的没有尽头的缠绵和欢喜,然姝欢心中,总是去不了那一丝的隐隐担忧。
“在想什么?”崇文闭着眼睛揽着她肩膀,玩弄她的发梢。
“没有。”
他睁开眼,瞧着她,“到底什么?”
“我总……怕父亲是迫于无奈,心中实在不欢喜。”
崇文轻笑,“那如今也不用担心,左右你并不须立即在家对着公婆,10日之后,也便要跟我一起离开。”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怕父亲不开心。”
崇文却大笑,翻身向她吻了过去,“无妨,我们就多努力一下,早日让父亲抱上了孙子,怎么也就都欢喜了。”
……
崇文的额头顶着她的额头,鼻子碰着她的鼻子,眼睛便如要看进她的眼睛里去。姝欢脸通红,轻轻咳嗽一声,“过会儿袤延便过来吵着我给他讲故事了……”
这会儿却有人扣门,老张的声音在门说,“少爷少奶奶,有位林先生来。说是少奶奶的哥哥,少爷的长官。”
“哥哥?!”姝欢挑起眉毛,5分惊讶5分欢喜,望着尚文道,“哥哥也休假吗?怎么你们还没一起回来?”
崇文却轻轻地皱起了眉头,没有答姝欢的话,只扬声冲门外道,“知道了,让杨妈妈上云雾茶,我这就过去。”
林磐峙以一个极标准的军人坐姿端坐在修家正堂屋的檀木椅子上,手边是四色精致的茶点和极品福建云雾茶,冒着丝丝热气,淡淡的清香,据说极能放松闻者的心情。他却毫无表情,脸上的线条紧绷,带着明显的怒气。
修崇文却已经换下了军装,穿了件家常的长袍,跟姝欢一起走进来。
林磐峙滕地起身,竟没理会一脸欢喜的妹妹,径直向修崇文走过去,“我从总部一回来,就听说你请调。”
“坐。”修尚文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在家里,可否不遵军中的规矩,不当你是长官?”随即自己先自坐下了,姝欢心中疑惑,望望哥哥又看看崇文,挨崇文坐了下来。
修崇文扬手,杨妈妈又送上来两盏茶,他冲磐峙微笑道,“磐峙,这茶极为难得,父亲花重金请老友代买了一斤。你林家祖籍福建,小时候家里定是要托人每年带云雾茶的,想你也是喝惯了,你这些年,怕早没福气喝着了。”
林磐峙冷笑道,“我才回上海,就听说你请调,且连批文都拿到了,别说喝茶,到现在连口水也没顾上喝,便赶着来问问 ,别说南京上海书信电报往来并不困难——你请调是上上月事,我可还没去总部,这请调如此大事居然不跟我提一句,可是我平时做了什么事不妥,又或者我真如别人所说,骄横跋扈目中无人,竟然将你都开罪了,让你不辞而别,躲我而恐不及么?”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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