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告诉我爱情

　　众人吃过午饭，又跟老爷子老太太家长里短了一会，便陆陆续续离去。杨阳乖觉的帮老太太收拾着热闹之后残余的狼藉，老太太的眼神里透出极为满意的笑意。老爷子觉得有些乏了，便上楼休息，我看了一眼莫不吭声陪着老太太看电视的杨阳，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杨阳起身和我妈告别，临走了她一路送到门口，拉着杨阳的手说：“有空常来啊。”

　　杨阳和我妈客气了两句，直到我把他拉了出来。

　　快过年了，小区里几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让人看着都觉得喜庆。我俩走着走着就把手拉在一块，一开始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已经过了刚刚那种重逢之时不顾一切的激动，之间隔了差不多半米的距离，后来慢慢地挨到一块一块去了。这世上存在一种微妙的情绪，让你想乐，但是又羞于笑出来，整个面部憋得忒酸，就是我现在这种状态。杨阳转头看了我一眼：“文晓，再憋脸就抽筋了，喜欢我就喜欢呗，我不也喜欢你吗，忍什么忍啊。”我看他那故作一板一眼的样，终于把那憋到腮帮子疼的笑意释放了出来，“谁喜欢你，你要不要脸了”

　　杨阳把我往怀里拉了拉，另一只手绕过我的肩膀，特吊儿郎当的用京腔说道：“文晓，和你在一块就不能要这张脸了，不然咱俩就算耗上一辈子，肯定还是憋不出个结果来。”

　　因为在丽江的相识，让我一直忽略了他是个北京小伙子的事实，虽然文艺，但是杨阳身上始终散发着京城血统的那股子傲劲。抛开他的病不讲，杨阳是一个特有精神头的人，比如说，我们刚走出小区，他就急急地拉着我上了出租车，说要带我去看东西。

　　出租车上，我好奇地问他：“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啊？”

　　杨阳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说：“我以前只听说过青岛，但从没来过，印象中这个城市应该和其它城市差不多，四处高楼大厦，满马路急行的人群，整个城市用现实，效率，建设便能形容过来，所以造就了你这样的。”说到这，他还斜了我一眼，被我狠狠地瞪了回去，接着笑着说道：“可是来了以后为了找你，我也走了不少地方，看到了不少景色，发现这里很不一样，它给我一种生命力，一种逼人的灵气，让我重新找回创作的冲动，所以，这一个月以来，我一边找你，一边画着。”

　　我有些了然道：“所以你才去找笑然他爸啊？”

　　杨阳转头看了看我，笑着说：“也不全然是为了这个，我觉得这就是一种缘分，前几天我以前大学的导师给我打电话，听说我在这里，就给我介绍了窦老师，我觉得既然来了，有机会受到大师的辅导，对我的创作也有帮助，所以昨天就拿了几幅作品去了窦老师家里，结果碰到笑然，然后就找到你了。”

　　下了出租车，杨阳带我走进一栋八十年代的居民楼里，岛城建设正在加大步伐，这座楼也划在今年的拆迁项目之内，大部分人家都搬走了，破旧的窗户上玻璃碎的七零八落，楼外的墙上用红漆写了斗大一个“拆”字，楼栋里堆满了前人没处理掉的垃圾，我踮着脚左躲右躲地好歹跟着他上了楼。杨阳在旁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没办法，临时随便找了个地方，便宜。”

　　生锈的防盗门吱呀一声打开，声音很是刺耳，我忍不住咬紧了牙根子，跟着杨阳走了进去。这房子两室，没什么家具，一间大概是卧室，只放了一张床，连个窗帘都没有，靠墙倚着杨阳的行李箱，和一个旅行背包。另一间像是有不少家什，但都用布盖着，杨阳牵着我走了进去。

　　“文晓，闭上眼睛。”

　　我好奇地看着他，“干嘛？”

　　他神秘地笑笑，用手捂住了我的眼睛，跟我说，“闭紧了，我不让你睁眼你可不能偷着睁开。”

　　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干嘛，索性按他说的把眼睛闭上了。只听周围细细簌簌一阵后，屋内重新安静下来，过了一会，才听到他开口，“好了，可以睁开了。”

　　我缓缓把眼睛睁开，却因眼前的景象而惊呆了，满满一屋子的画，正中央的一副很熟悉，正是在丽江他给我画的那幅，剩下的，都以青岛的特色景点为背景，每幅画中都有一个女孩，或站或坐或行走，神态各异，穿着不同的衣服，但却是同一张脸，一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

　　杨阳站在我的身旁，和我一起看着那些画，开口说道：“文晓，找你这一个月，我每到一个地方，就想着你曾经也经过过这儿，想着当时你会是什么样儿。我走在那些路上，每一步，都有可能与你曾经的脚印重叠，虽然没有找到你，但那时我特满足，所以回来就画下来了。”

　　“你这一个月就是这么过来的？”

　　他转身看了看我，笑着说：“当然不会，晚上去酒吧驻唱，回来睡觉，然后出去找你，走累了就回来画。”他的语气那么轻松，仿佛经历这一切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别人。

　　我鼻子有点酸，问道：“杨阳，你以前用这招追过多少人啊？”

　　他清了清嗓子，仰头想了一会，转过来凑近我说：“让我废了这么大功夫的，还真只有你一个。”

　　我心里有点小得意，特傲气地瞥了他一眼，说：“你这话说的，难不成以前追的都没废什么功夫？”

　　杨阳特自豪地答道：“那当然，以前都是别人费功夫追我。”

　　“去你的杨阳！”

　　杨阳住的地方，实在是让人不放心，于是我干脆跟老太太申请把公寓暂借给他，电话里老太太略有微词，但是在我一再保证每天10点准时回家之下，终于让步同意。反而杨阳不太乐意，借口颇多，在被我一一驳回之后，终于低下了高贵的头颅被我领了回去。他和所有人一样，一进到公寓就被我那两排书架吸引住了，“文晓，这么多书你都看完了吗？”杨阳抱了一本很厚的酿造手册在怀里，惊愕地问道。

　　我倒了一杯水，递给他，特轻蔑的语气对他说：“你知不知道有一种书叫工具书。”

　　他喝着水含糊的“嗯”了一声，放下杯子，说道：“刚才真吓我一跳，我就想着如果这些书你都看完了，那你脑子应该就不是人长得了吧。”

　　“你脑子才不是人长得呢！”

　　“你先别气啊，我这不开玩笑嘛。”说着又抓起一本旅行手札翻起来，“文晓，你还去过意大利啊？”

　　我一愣，好像这事从没告诉过他，于是说道：“我在那里呆了五年。”

　　杨阳瞪着眼睛吃惊地问：“你骗我的吧？”

　　我清了清嗓子，“真的，我大学文凭都是资本主义颁发的。”

　　他接着问道：“哪个大学？”

　　“佛大。”

　　他继而转为一脸羡慕地说：“唉，你真够幸运的，佛罗伦萨可是绘画界的首都，我这辈子最大梦想，就是去那里看看那些大师的遗作，感受一下那种站在艺术节顶峰的气氛。”我突然想起来，以前好像听人说过，但和我没多大关系，就一直没在意，杨阳好像特崇拜那个地方，于是我和他说：“那回头有机会咱俩一块去一次。”杨阳想也没想就说好，然后不停地问我意大利的生活还有见闻什么的。大清早帮他搬家，因为画太多，足足跑了两趟才把东西搬完，拾掇的差不多了，一看手机，这都中午了，“杨阳，你饿吗？”

　　杨阳正在重新摆放好画板，随便回了句“有点”。

　　“那咱们下去吃饭吧，我自打住进来就没怎么开过火，家里什么都没有。”

　　杨阳收拾好画板，凑到我跟前，“你想吃什么？”

　　我琢磨了一会，他不能吃高蛋白的，“去吃回转寿司吧，楼下就有。”

　　他调皮地打了个手势，“OK。”

　　小公寓最底下的大厅有三层，地下一层是停车场和超市，一层二层是一百货商场，三层是美食天地。我俩吃饱了饭到楼下溜达着消食，正好看到“I DO”做新品推广，这是个很普通的首饰品牌，专门做对戒，纯度不高，设计却很精致，最主要是价钱公道。杨阳见我往那边瞄了几眼，问道：“过去看看？”我摆摆手：“得了吧，买那玩意干嘛呀！”其实我从小就一直挺想要一戒指，可老太太从不给我买，也不让我自己买，说这玩意一定要男人送的才行，看着别人手上戴着我心里也一直怪痒痒的，可对着杨阳我不好意思开口。

　　他拉起我的手，“走吧，去看看，再不过去我看你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最后硬是把我给拖了过去。像这种中端品牌最大的优点就是导购绝对不会狗眼看人低，我俩因为搬家弄得浑身脏兮兮的，跟俩农民工似的，可一走到近前，人家那脸笑的跟开了花一样，特别热情的跟我们介绍，还拿出了最新款给我们试戴，反正windows shopping又不花钱又过瘾，我俩二话没说就往手上套，我还特美地问杨阳，“好看不？”杨阳笑着点了下头，“好看。”过完了瘾我就把戒指摘下来还给人家，可杨阳在一边脸憋了个通红。我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
　　他悄悄趴在我耳朵边上，说：“这下麻烦了，摘不下来了。”

　　“那怎么办！”我一惊，没控制住音量，旁边的导购小姐愣了一下，继而又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当我我觉得她真是笑的别有用心。

　　只听杨阳特帅的开口：“这对，我们买了。”然后拿出钱来给导购，让她帮忙去付款。等导购回来的空档，杨阳乐呵呵地跟我说：“文晓，反正都买了，带上吧。”

　　我愤愤地看了他一眼，“你可真大方，小一万块钱呢！你自己的摘不下来那你买一个不就行了，买俩干嘛！早知道你这么有钱，我才不收留你呢。”

　　杨阳摸摸脑袋，“买一个多没劲，反正你带着那么好看，不差那点钱了。”

　　导购小姐拿着□□回来，问我们是否需要包起来，杨阳说不用了，然后拿起那支女戒死皮赖脸地给我套在中指上，完了还指着我的无名指特豪迈地说，“下次，买个贵的把这根也占了。”

　　虽然不是我花钱，但是因为这么冤大头的理由生生抛出去小一万，我还真肉疼，小一万啊，差不多我一个月的工资，我得写多少报告经历多少次实验组大妈的折磨啊。一路做电梯上楼，任杨阳在一旁嬉皮笑脸的哄我，我愣是没和他说一句话。回到公寓，一进门，我就怒气腾腾地翻出换洗的干净衣服冲进卫生间洗澡，把他一个人晾在客厅。

　　洗到一半发现沐浴液没了，新买的就放在厕所外面的架子上，我裹上浴巾悄悄地开门出来，刚拿到沐浴液，看到杨阳正在那盯着手上的戒指研究，还试着往下撸撸，结果轻轻松松就拿下来了，然后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又套了回去，我立马发觉自己中计了，忘了自己半裸着身子，朝他喊道：“杨阳！你竟然骗我！”

　　杨阳没想到我偷着出来，被我的喊声吓得一哆嗦，顿时惊慌的朝我看来，继而那种惊慌又转为惊艳，带些陶醉，我发觉不对，这才反应过来身上只裹着浴巾，赶紧冲回厕所，一边愤恨地继续洗着，一边琢磨一会出去怎么收拾他。吹干头发换下衣服出来，杨阳在客厅有些坐立不安，一见我洗完了，小声说了一句：“我也去洗澡。”然后抓起沙发上准备好的换洗衣服就冲了进去，敢情是心虚了，怕我报复呢。

　　杨阳这澡洗了挺长时间，我窝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着《憨豆先生》，时不时地跟着捧腹大笑。听到厕所开门的声音，往那边瞄了一眼，这家伙磨磨蹭蹭地走出来。

　　“文晓。”他特别扭地站在我面前，头发半干着，刚洗完了澡，本来白皙的皮肤愈发显得透明起来，被阳光一照，又让我想起那次在茶马古道上看他的情景，不免有些呆了，其实说句实话，杨阳长得真帅，但我从没开口夸过他。

　　他趁我愣神的功夫，突然一屁股坐在我身边，吓我一跳，乐呵呵地说：“文晓，看痴了吧，看吧，使劲看，我凑近点给你看！”边说还边把脸往我脸上靠近。我赶紧扭回头来装作看电视，冷哼了一句：“彼此彼此，刚才你不也看我看痴了吗！”

　　旁边的人没动静了，可那随着呼吸吐出的气息还在我耳根子撩动，我想转头跟他说让他做远点，一扭头嘴巴上竟然接触到一片柔软。我们的第一次接吻，两个人都没闭眼睛，反而瞪大了双眼对视着，鼻尖对着鼻尖，两张脸都涨得通红，彼此愣住了，持续了好一会，突然默契地迅速分开。

　　我转过头去看着电视，可一点都没看进去，心里扑通扑通直跳，身下如坐针毡。杨阳也坐到较远的位置，一声不吭。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站了起来，跟他说：“你一会收拾完了早点休息吧，肚子饿了下面有饭店也有超市，我先回去了。”

　　正待往外走，杨阳拉住我的手，说：“文晓，再坐会。”

　　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还坐，再坐会我都熟透了！”我的脸一直红着，再这么跟他一块呆着，用不了多长时间真就彻底地‘自来熟’了。

　　“噗……熟透了好。”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气的我捞起沙发上的靠垫往他怀中摔去，我心里始终忌讳着他的病，所以不管再怎么闹腾都不敢太过分，那靠垫摔地也特别无力。

　　杨阳接住坐垫，笑着看了看我，然后一把把我拽入怀里，平静地说：“文晓，我们结婚吧。”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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