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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没有顾惜朝 下
完颜泽兰忍不住流下了泪,这是她第一次在完颜晟面前如此放肆如此毫无顾忌地表露真情。
“你说他死了?我养了那么久的优秀杀手们,杀错人了?你说是顾惜朝自愿舍命救的戚少商!?”完颜晟也是第一次对她吼。
完颜泽兰点了点头。
“那你哭什么?!没死的那两个人呢?”
“我杀了,他们杀了顾惜朝,十分地该死!” 完颜泽兰说得咬牙切齿。
“你是真喜欢上他了呀,那你还把什么都告诉他了?你不说,他不就不会去了吗?”
“做为千颜,一旦被揭穿,必不隐瞒,我也想这个身份有个完美的结束,当我以真颜面对他时,我无法什么也不说……”
“算了,儿女情长,早说过不许对他动心……唉!,那样的人物死了着实可惜,这次的失手真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失败!你继续监视,有任何变故马上来报,我可不信他会那么轻易死,我可是见过他在那水潭上的样子……”
“继续监视?我已被揭穿了啊。”
“这又如何,实际上除了顾惜朝没人能看出你来,他们不会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是谁的,去吧,做为你失败的补偿。”
转眼就过了一个月,这一年的新年没有人过得好,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忧郁。戚少商先是日日夜夜守在顾惜朝床边,很安静,有时握着他的手说会话,更多的时间就只是这样看着他,很快他便胡子拉碴,沧桑以极的样子,众人看了都心疼,青姨、铁手、追命也常常来看守,可十几日过去连他们都快放弃了,甚至劝戚少商,说该给他办后事,让他入土为安。
戚少商却怎样也不干,说惜朝说过了,如果他的尸体开始腐烂才能埋他,可是,他仍像睡着了,所以不能埋他,戚少商坚信,他还活着,所以所有人都不能放弃他。
于是也没人再劝,大家都希望他说的是真的,顾惜朝就这样没有气息没有心跳,却一直也没有腐烂的迹象,也不知是不是那‘冰炎’玉起的作用,连神医门的人也连连称奇,说从未遇过死去月余,尸体却始终未曾真正冰冷僵硬,没采取任何防腐措施,尸体却不见腐化。
戚少商经常就这样坐在床头默默地凝视着,不声不响,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这天青姨来看望,在门外时突然听到戚少商的窃窍耳语,低低地,沙哑地,让人听了有忍不住的忧伤。
“惜朝啊……我,……从不知道,感觉着你的身体,在我手中逐渐冰冷,竟是这么可怕的事啊,这就是恐惧吗?……好像心和魂都随着那体温渐渐散去般,空空的,觉得自己要消失了一样,好可怪,以前听到你的死讯时,也有过类似的感觉,但没有这么真切,……,这么地真切呀,……总觉得,你如果要死的话,就应该死在我的手里,我不允许的话,你无论如何也不能死,而你,却总是喜欢出人意料……”。
站在门外的青姨听了,不免眼中涌起泪花,她透过窗缝,看到戚少商正握着顾惜朝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正帮他轻理开额前的发,平静地看着他继续道:“不过不管怎样,我都相信你,你说身体不腐坏就不埋,一定有你的道理,我会坚信到底,一辈也好,就像从很久以前开始一样,你常说我很好骗,其实,我这一生没被任何人骗到过,除了你,……不知为什么,不论你说什么,都不觉得你是在骗我,……刚认识你时是那样,被你伤得伤痕累累时,还是那样,就算你用刀捅我时,我还是不相信你在骗我,……,所以,这次,你也一样不会骗我的,是吧,惜朝……,因为我相信你,所以,你不会骗我……”,说到这时,戚少商自己都不知道,脸上已满是泪痕。
青姨听完了直摇头,唉,这两个人都是痴儿啊,惜朝跟姐姐的性格那么像,一旦爱上了,便疯狂了,性命也好,亲人也好,都不管不顾了,两个这样的人碰到了一起,也不知将来……,算了,如果惜朝还有活过来的希望,怎样也无所谓了。
慢慢地,所有人都跟戚少商一样坚持着,相信一定会有奇迹。小晴与瀚海帮青姨将汐月阁管理得井井有条,她们继续与完颜晟斗智斗勇,将金人安插在江南的细作逐一彻底拔除。
完颜晟方面当然也当仁不让。所以就在这年,也就是宣和三年(1121年)二月又有数件大事发生。
方腊起义失败,由于有岳飞等人的协助,韩世忠所率宋军数战数捷,方腊控制的州县相继失陷,残存义军开始退守帮源峒,而岳飞等人此时还并不知道顾惜朝已发生意外,为了不影响他们作战,也为了稳定汐月阁,青姨严密封锁消息,而所有人都没有荒废掉该做的事,那些都是顾惜朝想做的事,大家心里都想着,要是他哪天醒来了,发现大家什么都没干,一定会生气吧,最后,就连戚少商也都投入了汐月阁的事物,有事他一定冲在前头,回来就会在顾惜朝的床边汇报,跟他讨论,如同他也一样在那里与他谈笑风生,有时他会拿着酒在床前跟顾惜朝一起喝,当然他会把惜朝那一份代喝掉,追命常常来倍他一起,铁手也时不时来,还常带来些不知从哪弄来的小玩意儿,把它们整齐地摆在旁边的桌上。青姨也时常来,拿着一把梳子,很轻柔地为顾惜朝梳发,不知为什么,那头发仍在长,现在已长得过了脚跟,正是因为这样,大家更加不愿放弃希望。老神医也时不时来,每次都感叹称奇,明明是已经死了,为何尸体不僵不腐,头发也还能长长呢?就算是假死状态,他也从未见过能维持这么久的,老神医忍不住想研究一番,每次都被追命拦下,说什么朝朝是个人,可不是你那些拿来做试验的兔子老鼠。
这天老神医又在感叹:“奇了,你说这不吃不喝地躺着,不但身形没变,连皮肤都如刚死时一样润滑。”说着还用手轻抚了抚顾惜朝手臂上的皮肤。
“喂喂!神医老头,你别隔三差五地就趁机来吃朝朝的豆腐,一把年纪了,摸什么摸啊。”追命一见赶紧把顾惜朝的手从神医手里抢回来。
“哼!追小子,对老人家越来越不敬了,竟然叫我老头?”
“你本来就是老头嘛。”
“你小子懂个屁,我要是能搞清楚他为何会如此,也许他还能活过来呢。”
“那你也不用摸来摸去嘛。”
“望闻问切,要切啊,懂吗?唉,懒得跟你说,我问你,平时你们都给他擦身吗?”
“嗯,有是有的,并不经常,朝朝的皮肤啊,好像会自我清洁呃,就算不擦也不脏不臭的,一直不动都没有长褥疮之类的,奇吧?”
“嗯,奇,这样的话,我在想,他会不会是进入了一种特殊的假死状态呢。”
“是吗?怎么个特殊?”
“会龟息大法的人,或服用了类似效果药物的人,也可暂时进入假死状态啊,没有心跳,没有气息,不吃也不喝,完全跟死人一样。”
“是啊,要是戚兄听你这么说,肯定一下子就会活过来了。”
“谁?你说那个戚少商啊,他不是活着吗?”
“唉,人是活着,可心没有啊,我看他快变成只会战斗和做事的药人了,只有在朝朝床前跟他说话时,他才像个活人样。”
“这样啊,那他回来我说给他听。”
“诶?也不对啊,龟息大法再厉害,也没听说有谁能几个月都这样吧,而且听说龟息太久,身体会变得骨瘦如柴,搞不好就圆寂了。”
“小子懂得还不少,那可说不定,只是你没遇过高手罢了。”
“你又遇到过了?可朝朝也不会龟息大法啊,他要能醒来,一定比谁都着急醒来,可你看他,总是这样一动不动,我刚知道我有个弟弟,他这么快就不理我了。”追命说着就有点眼泪汪汪的样子,看得老神医都眼圈发红。
接下来的日子,顾惜朝依旧如死去一般,世事却并不会因此而停止。
宋军镇压内乱的胜利仍在继续,宋江义军在海州(今连云港),被海州知州张叔夜所派伏兵包围,损失惨重,退路被切断。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宋江率众投降,接受朝廷招安,反被编制成为宋军的一部分,被派去协助镇压方腊。方腊残军困兽之斗,但败局已定,无力回天。
戚少商也上了战场,跟岳飞他们一起去帮韩世忠,四月之时,方腊义军主力便被彻底击败,还有一些零散余党便交由各地方军去打扫了。
戚少商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来到顾惜朝所在的小楼,穿过楼外重重机关来到他床前,先细细地把他从头到脚看一遍,再慢慢向他叙说自己的经历,他知道惜朝一定乐于跟他分享。岳飞、雷霆与风天归来,闻此噩耗无不痛心疾首,岳飞哭得最是伤心,就连感情从不外露的风天都露出了哀伤的神色。
胜利的喜悦还未退尽,噩耗却又传来,五月之时,消息从京城传来,六扇门的首脑,也是朝庭主战派的领头人,诸葛正我被杀,死因竟同样是孔雀翎,众人得知心中都气愤不已,又是金人干的吧,铁手与追命不得不返回京城,只有戚少商仍留下倍顾惜朝,除了去做他认为是顾惜朝想他去做的事,其它的时间他哪儿也不想去。
“过完端午又是夏天了,皇叔,冬季停止的战事已经重开,中京却仍攻不下来,您打算何时回金,还是说您在等什么?”
“丫头,学会揣摩你皇叔的心思了?顾惜朝那边……”
“还是个死人,皇叔,死了就是死了,你相不相信与他会不会活过来根本没有关系。”
“泽兰,什么时候起开始跟皇叔如此说话的?你是在怪我吗?还是在说服你自己?”
“泽兰不敢。”
“你不敢?你看这半年来你都做了些什么?什么都没做!义军已经败北,我们的暗桩也几乎被他们拔光了,连那个诸葛正我还是我另派心腹去干的,而那只孔雀翎也是最后一支。”
“你是故意的吧,故意用孔雀翎,挑衅他们,没有了顾惜朝,这样做还有意思吗?”
“真长大了啊,泽兰,不仅知道我的用意也明了我的心思了,好,不错,你说得没错,是觉得没那么有意思了,你皇叔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这么窝心过。”完颜晟负着手,表情有些严肃地看了看外面,然后像是对完颜泽兰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地道:“好你个顾惜朝,把我的热情全调动起来了,却为了救一个戚少商而把命搭上,难道那个戚少商真的对你如此重要?他真该受到惩罚!”
其实不用谁来惩罚,戚少商已经在受着世上最痛最难受的惩罚了。
这就是生离死别啊,戚少商在心中轻叹,举起酒坛喝了一大口琼花楼特酿,琼花玉露,这样的美酒竟然是苦涩的,他的味觉又再次不听他的管束,再也尝不到酒的香醇,喝到嘴里只有苦涩,果然是因为你啊,惜朝。看着榻上躺着的人,便会回想起那夜偷酒喝的情形,他喝醉了的样子,份外妖娆,他甚至还能感觉到把醉得不省人事的他抱回房时手上的触感,想着便忍不住伸手去握他的手,看着他那素白的亵衣,喃喃地道:“你果然穿什么都是一样地出尘啊,……不似人间……”,又伸手抚摸他那已过脚根的长发,也一如当年大漠黄沙中所见的一样秀美。
那时刚一遇见你的时候,就兴致勃勃地带着你去偷酒喝,还帮你洗碗,就连红泪我都没有这样为她做过,然后看了你的七略,觉得有你在身边便能淋漓畅谈,觉得找到了知音,想把最好的都给你,就算被你背叛,就算心痛得不得了,还是不忍相信,不忍伤害你,哪怕只要一点点理由,就是没有都要不自觉地编一个理由来放过你,你的回头让我如此喜悦,终于能与你坦诚相对时,却又对如何更靠近你,了解你而不知所措。
“为什么总是要到失去的时候,才能真正正视自己的真心呢?惜朝,你知道吗?没有你,这世界竟然是空的啊……没有颜色,没有味道,没有声音……我到底要在这里干什么?你既然把我的心带走了,为何还要留下这幅躯壳?……为什么我没有早点觉悟到,……我竟这么地,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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