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纹之王者天下

　　李然以手摩挲着下巴，也懒得瞎猜了，就直截了当地问：“这话怎么说？”
　　孙剑这回倒没卖关子，很利索地从怀里掏出块羊皮扔了过来：“看清楚了，看看到底跟你从前见过的有何不同？”

　　李然顺手一接，跟厉子辛一人捏着一角摊开来看了会儿，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居然是一张会宁地势图，可又跟平常看到的有些出入。
　　再一看，就看出些门道来了。

　　看一眼厉子辛，厉子辛一脸了然地点了点头。
　　文岳凑在边上一同看了半天，却依旧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统帅？”

　　孙剑从地上拎起个酒坛子，猛灌一口，懒懒扭了扭脖子，道：“临近深冬，再来一场大风，看来离赤炼江霜冻也不远咯。”

　　这话一说，众人如醍醐灌顶般纷纷变了脸色。
　　方才那羊皮纸上所绘的，可不正是入冬时分的留国地势图么？

　　一旦赤炼江霜冻，便再不成天险，西平铁骑长驱直入指日可待。
　　到那时候，苏沫要拿下留国跟南琉，益发如探囊取物一般。

　　事实上，两军对垒，尤其在他国界内作战，最忌纠缠不下僵持难行，讲究的就是一个势如破竹，一个一举击溃。
　　这个道理苏沫懂，孙剑如何不懂？

　　自然，得先破了盘龙踞这个关口才是。

　　李然盯着孙剑看了片刻，就笑了，有样学样地从地上拎了个酒坛起来，仰头灌了口：“看来你一早就想好招了？”
　　出乎意料的，孙剑居然摇了摇头，只轻描淡写一句：“两军对垒，局势瞬息万变，多好的预防招数，到了开战之时，都或多或少沦为蠢招。”

　　他说这话时，视线一一扫过众人，文岳被他看得微微一窘：“属下明白了。”
　　“不是明白，是要真正记到这里去。”
　　边说边拍了拍胸口心脏的位置，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

　　厉子辛不无受教地点了点头：“西平既然有此打算，坐以待毙只会坐等城困，倒不如主动出击！”
　　李然咚一声把酒坛子敲地上，朝孙剑抬了抬下巴：“你怎么说？”

　　孙剑赞赏地看一眼厉子辛，然后把酒坛往空中一抛，举拳“咚”地一击：“机之未至不可以先，机之已至不可以后。这就是我今日教给你二人的第一课！记好咯！”
　　一拳将那空坛子击了个粉碎，哐啷一声响，震得人心头直颤。

　　这个人是这样傲然，他才是真正展翅翱翔于九天之上的苍鹰，是这个宏宇间真正敢于搏击风浪之人。
　　因为在这世上，再没有人的眼睛比他更厉、更准，能在这浩瀚无际的云波诡谲中，看出那生死一线的机变来。

　　李然到现在也不得不承认，江诀这么抬举此人，甚至不枉千里远行，也要亲自来留国请他出山，果然是有道理的。
　　这样世事洞明的一双厉眼，投靠了哪一边，都会是另一边的灾祸。

　　这一刻，他甚至有些庆幸，如果不是得此点拨，眼下必定还在苦苦琢磨御敌之计，怎么会想到要弃盘龙踞这样的天险而主动出击？

　　片刻的思索后，李然就轻扯嘴角笑了，看一眼身旁的文岳：“文岳，都听到了？”
　　“是！属下这就去点将出兵！”
　　“慢着！”
　　“统帅？”

　　“文岳留下！”孙剑手指一一点过李然跟厉子辛：“你，领十万人马正面攻击，不在取胜，拖延时机即可。你，也给你人马十万，从左翼包抄，我就用剩下的十万抄后！剩下的二十万听我信号。文岳，记住了？”
　　“是！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统帅且放心，属下以项上人头作保！必定拼死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这就是生死一战了？

　　众人还未来得及点头，却是厉子辛断然反对：“不行！让殿下正面迎敌，又是敌众我寡如此悬殊之数！断然不行！”
　　孙剑虎眼一眯，一张脸彻底沉了下去，整个人似刚出鞘的一柄青铜宝剑，杀气四溢。

　　这气势别说其他人，连李然看了都一惊。
　　这样的气势，没有十多年沙场生死一线的搏杀，怎么练得出来？
　　当然练不出来！

　　孙剑审视般盯着厉子辛看了片刻，然后再不看他，两手叉腰背身过去，淡淡一句：“别人不知道，你应该不会不清楚，黎城六十万大军，是如何一日间被杀得片甲不留的。”

　　他语气淡然，厉子辛却被问得指尖轻轻一抖。
　　是啊，这事他自然知道，怎么能不知道呢？

　　刈陵一战惨烈，早已震荡十一国，可也正因为知道，所以更加难以想象，倘若璃然只带十万兵马正面杀过去，除了“有去无回”跟“全军覆没”，还能有什么结果？

　　片刻后，孙剑回转身，表情已恢复如初。

　　“西平得神兵利器襄助，故而敌我悬殊下，亦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见这神兵利器，纵使再坚固的城防，亦难抵挡一二。那么——”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伸一指指向李然：“今日我就是要乱他阵脚，破他攻势！由他领兵正面攻敌，恰恰再合适不过，是也不是？”

　　这话一说，厉子辛旋即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肌肉抽了抽，望过去的眼神几乎有些难以置信。

　　确实没有比璃然更合适的人了。
　　他几乎能够想象，苏沫听到璃然领军迎面攻来，会是怎样一种兴奋表情。

　　只要有那么一瞬，只要璃然能拖住对方阵脚坚持那么一瞬，孙剑带大军抄到后方，他领左翼赶上，合围之势一现，文岳的二十万后备军再蜂拥上来。
　　到那时候，拼的哪里还是什么利器，就只能是真刀实枪、血肉互搏！

　　以五十万对阵三十五万，谁的胜算更大？
　　一目了然。

　　他二人以眼神较量的片刻里，却是李然啪一击掌，扬声笑了开来：“这主意很合我心意，就这么办！孙剑，先说定，事成之后再比一场！不醉不归！”
　　那笑声如此盎然，孙剑就笑了：“正有此意。一早说过了，跟我三年，包你学得一身本事，就从现在开始了。”

　　二人相视片刻后，不约而同撑腰哈哈笑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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