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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
两人正闹着,却听到外头传来一声清脆的娇笑,后头是脆生生地略带兴奋地:“泌哥哥!”
秦泌一听到这声音就僵住了,脸色也有一瞬间不自然的尴尬。
贾环见了,心下一沉,两人都很默契的放开了对方,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没过多久,便见到满脸带笑的北静王带着个身着火红皮裘的妙龄女子走了进来。北静王见到贾环的时候也愣了一会儿。
贾环没多关注他,而是小心地打量了一下他身边那位漂亮姑娘。真应了那句,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红衣何飘飘,绣带随风远。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
贾环长怎么大,也算见过不少女子,自家的,相交人家的,可哪里有一个能及得上这名女子半分。单单挑出一项来看,黛玉、宝钗、湘云等人皆能胜其一筹,可若不是,那也只有她能独占鳌头了。宝琴倒是能更她拼上几分,但在气势上却又输了。
这女子身上带着一种全然上位的矜娇,不怒自威。这种气势他也只在元春身上看到过,是那种真正集万千宠爱养出来的极品,是有着过人学识和依仗才能显现出的高贵。
她就这么俏生生地站在北静王身边,含笑温柔地看着秦泌,眼中带着浓得化不开,赤裸裸地情愫。进退间,连北静王都只能和她平分秋色。
贾环自认若是真正的自己,火力全开的站在她身边,倒是能和她一争。
可就是争了又怎样?输了赢了也什么都代表不了——自己是个男人。
这样一想,贾环禁不住心下黯然,木然当场。
秦泌看到北静王带她进来,身上就紧绷着。脑子快速思考着他们的来意,也无暇顾虑贾环的感受。考虑了一会儿,才有些冷淡地开口道:“你们怎么来了。”
北静王见了他这样子,脸上也露出了几分苦意。本来他是想自己来的,可这丫头在他家,听说他要来陪秦泌过节,就说什么也要跟来。这倒罢了,偏偏他家王妃也在一旁帮腔。
自己老婆的妹子,虽说只是姑表姐妹,可也是妹妹。快近年关了,接下来正是忙的时候,也不好在这时候驳了老婆的面子。还能有什么办法,带她一起来呗。
可好死不死的,正好碰到贾环也在这里,想到秦泌会有多生气,一时间,水溶都想抹脖子上吊了。
不过现在来都来了,也不能再把人赶回去,因此水溶只得无奈地悄悄给秦泌打了个手势,让他稍安勿躁。而后开口道:“我们是来陪你过节,只是没料到有人比我们早了一步。”
秦泌看到了他的手势,又听他这样说,倒是缓了缓脸色,也不多少什么,只让了他们进来。
贾环对着北静王见了礼后,四人就在屋内傻傻地站着,愣是没有人开口。
最后还是水溶撑不住了,指着贾环道:“这位是荣公贾府的三公子,贾环。”
那狐裘女子见了他,在心里翻了翻京中人家的资料,私下比对一番,便知道是何等人家,同时也知晓了这人的身份。
此人是贾家的庶子,不过既是在这日子里能出现在泌哥哥身边,大概也是个要紧的好友之类的,该给几分尊重。
思及此,那女子也带了几分笑意地对他福了一福。
而后水溶又对着贾环道:“这位是户部尚书崔老家的小姐。”
贾环听此,心下凛然:崔家独女!三朝元老的崔家小女儿,排行一流的世家小姐。
想到这些,一时只得在心里苦笑,面上却不显,倒是正正经经地给她见了礼。
众人叙过礼,分宾客坐定,而后那女子便对着秦泌温然道:“泌哥哥,怎么多年没见了,汐瑶着实想念,故此贸然央求姐夫带我过来。冒昧之处,还请哥哥见谅。”
秦泌听说,脸上倒是收了几分棱角,但态度还是不太热络,只淡淡地应了声:“无妨。”
那叫汐瑶的女子倒是不太在意他的态度,听了他这话,眼角弯弯地便道:“泌哥哥有空也该去我家走走的。哥哥回来这么久了,一次都没来过我家。娘亲到现在还不知你已经回来了,成天叨念着哥哥在外头吃苦了。大家都想着哥哥呢,又不知道哥哥在哪里。就连我,也是今天去了姐姐家才知道哥哥回来的消息。都是一般的亲戚,娘亲也是你姨母,泌哥哥要是闲了,就跟去姐夫家看老太妃一般,也去看看我娘吧。”
秦泌听了,点了点头,也没正式应下来。
他对外一向个性冷淡,又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难得看到这样温驯地态度。汐瑶见到他应和自己说得话,心中已然惊喜,一时间便也不再奢求其他。
只欢喜地道:“我是第一次来哥哥这儿,以前都不知道哥哥有座这么好看的院子。哥哥这会子有没有时间,若是有的话,带我走走吧?”说着,只笑意吟吟地看着秦泌。
秦泌本想说让水溶带她走走,反正水溶也很熟悉这个地方,由他作陪也是一样的。可他刚想说话,水溶就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眼神移过来看了他一眼,又瞟过去看了看贾环。
秦泌顺着水溶的目光看过去,贾环一直低着头,也看不清表情。这孩子平时在外人面前就很沉默,而现在却更是沉默的连表情都遮盖住了。秦泌看了心慌,想说点什么,以安他的心,可又顾及着身边另外两个人。
秦泌知道水溶的意思。他现在不能说多余的事情,他自己这张笨嘴他自己最清楚,就是私底下他和贾环解释,那也解释不清。还不如现在把汐瑶领出去,由水溶跟他说。这样,全了汐瑶的体面,免了贾环的尴尬,又能防止他自己待客不周。
他也知道,先下这是最好的处理办法,便只得站起身,取了衣服,带汐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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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水溶见他们走了,心下也松了口气,放松地喝了口茶,方对一直低头不语的贾环道:“别放在心上,那家伙很有分寸,不会做多余的事的。”
贾环正在想着秦泌和那女子的事情,心内纠结地难受。
他很清楚秦泌的优秀,这个男人越是相处,就越是能打破外头对他名不副实的谣言。他从来都不否认自己喜欢他,也从来都庆幸因为他的坏名声,那些同样优秀的人都对他敬而远之。
可今天,汐瑶的出现将他对于秦泌的认知打破了。
他原来以为只有自己,才是最懂他的那个人。而今天,却有个女人突然跑来,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他,我比你更懂他,也比你更配懂他。
那个女人的话语,她的行动,将一个他早就察觉到,却一直刻意忽略的事实狠狠的甩到了他的面前。秦泌是深不可测的,秦泌是高不可攀的,他背后的水是深不见底的。请不要对这样的男人痴心妄想。
她只不过是在和她的泌哥哥闲聊而已,透露出来的信息却不能不让贾环心惊。
秦泌,坐拥富甲天下的江南。三朝元老家的老封君是他的姨母,北静王的老太妃也是他的姨母。自己又是师从名家,拜得师傅是星空下第一智者的水幕老人——这个国家的神。
当剥离了冯紫英口中,关于秦泌的那一层坏名声之后。这个人,的确是优秀的让人胆寒。
这样的鸿沟,清晰地横在面前,无疑地,让贾环心很慌。
他觉得难受,坐在这三个优雅俊秀的人身边,身处于那种强势的包围。贾环心底埋藏得极深的自卑,竟然被全无预兆的勾引而出。
对着一个美丽高贵的女人,展示着他从未见过的温驯,这样的秦泌,让贾环下意识地想要退缩。退一步,心就更疼一分,可还是不得不退。
北静王对他说话的时侯,贾环已经历完一场血淋淋地剥离,暂时平静了下来。可当他听到北静王所言,却依旧觉出了晴天霹雳。
北静王知道?这王爷他是知道的?为什么他会知道,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和秦泌间的暧昧。秦泌告诉他的吗?
这种对贾环来说私密到极点的事情,却被北静王轻描淡写地透露了出来,一霎那,贾环只觉得自己被打入了冰窟。
这算什么?那个女人是他故意带了来的?然后他告诉自己秦泌不会做多余的事,是意图警告自己知难而退?
想到这里,贾环的脸都僵了,脑子里头有点儿乱,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只鲁莽地站起身来,咬牙道:“王爷放心,贾环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人。我先告辞了。”说完,也不得水溶说话,自己转身就跑。
而水溶,见了贾环这番反应,只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
等他反应过来,贾环早不见了,只留下他一个人急得在原地团团转:完了,完了。给那个混球知道我把人气跑了,这大冬天的,还不把我扒光了,绑上石头往护城河里‘噗通’了?!
他这纯碎是活该,他要是不自作聪明地当作什么都知道。只和贾环坐着胡天海地的乱扯些其他,哪里还有这些麻烦事儿?
水溶在这里着急的走来走去,好不容易等到出去散步的两人回来,正想先说个理由混过去。可他还来不及说话,汐瑶那丫头就已经抢先道:“嗳?贾府的那位公子呢?”
她这一问,秦泌的眼光也跟着扫了过来。水溶见此,便知已经回天乏力,只得咽着口水讪讪地道:“先回去了。”
他话一说完,便见秦泌脸色发青的盯着他。而汐瑶还在那里嘀咕着:主人家都没回来,自己就先行走了,不是有些失礼吗?
汐瑶说得是大实话,贾环就这样走了,的确是十分失礼的。可秦泌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只知道,一定是面前这个愚蠢的兄长又做蠢事儿了。
水溶已经顶不住秦泌那噬人的目光了,只得拉了一旁因为和秦泌良好的独处而处于兴奋状态的汐瑶赶紧告辞离开。
不过他也只是把人送回了家,而他自己绕了个圈却又回了秦府。师傅交过的,今日事今日毕。拖久了会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到时候就真是跑都来不及了。
他到了秦府的时候,秦叔朗看他的脸色也有些不妙。待他进了内院,秦泌还冷着脸坐在原地生闷气呢。见他来了,劈头就问:“你今天带她来做什么?”
水溶听了,也只摸摸鼻子苦笑,把他家王妃和老王妃的意思说了,而后他又道:“家里的两个女人都是一个意思,当年你和汐瑶差一点儿就缔结了婚约了。如今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们两个年纪也都不小了,也当把婚事办了。”
秦泌听了水溶的话,只冷笑不止:“你也知道我们是差一点儿就结了婚约,那是差一点儿,事实上根本就没有婚约,怎么?没婚约倒是要她嫁我了?”
水溶听他这样说话,知他是气得狠了,忙跳起来辩白道:“这可不是我说的,又不是我的意思,你可别赖我!”
秦泌听了只是冷笑:“不是你的意思,你还带她来?”
水溶见此,知他是钻进去了,也不跟他硬扛,只说:“你也体谅体谅我,我还搁家里住着呢,要是为这乱了后院,往后只找你,你不更受不了?不如趁现在,你心里有了人了,我再把她往你这里一领。你自己把事情处理了,不就万事大吉了?本来还好好的,我又哪里知道贾环也在你这儿。”
秦泌听说,怒极反笑:“你堂堂一个王爷,难道是拉皮条的?昨儿给我拉了个贾环,今儿又要给我拉个汐瑶,你都得什么好处了?”
北静王也是一片好心,可秦泌这话也说得过了,他便也给激出几分火来,道:“行了,你别说我,我这样还不是为了你。你现在这样,可见是把那小子放进心里了,明儿我再提他,你可别想再跟我梆梆的,说什么只是朋友啊,只是看得顺眼,也没什么特别的。没什么特别,你今天这样跟我呛?”
说着,见秦泌瞪着眼瞧他,他也立马不甘示弱地给瞪回去:“你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要不是因为恰巧今天他在这儿,你敢说自己还会给激得跟个毛头小子一样,早八百年的脾气都给犟了上来?从小就没见你发过这么大脾气,要不是为了他,你会这样,会这样?”
秦泌听了他这话,也不再理会他,这干做在椅子里喘着粗气。
水溶见了他这样,倒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我这倒霉催的,当初人是我硬弄了来的,没想到他还真得给搅进去了。搅就搅了,还抵死不承认。这耸样儿,师傅出海之前,怎么不一巴掌拍死这个笨蛋?
想到这里,水溶倒是不跟他大小声,只往他对面一坐,慢悠悠地道:“过几日我往贾家下帖子,邀了那两兄弟去庄子上。到时候我去说清楚,成了吧!”
北静王说完,见秦泌明明软了脊梁,还死撑着不应他,不禁在心内嗤笑:“你就犟吧!”
贾环回去后,想起秦泌的事心里就难过,连着好几天都精神恍惚的。
这天他正百无聊赖的坐在院子里发呆,看着院子里丫鬟们收拾干货。却不想宝玉突然跑了来,一进门就咋咋呼呼地叫兰溪帮他收拾衣物。
贾环见了,只觉得莫名其妙,忙一把拉住了他,道:“这大冬天的,再有一个来月就过年了,哥哥发得什么神经呢?让我收拾了东西上哪儿去?”
宝玉听了,也不停下,急急忙忙地便拉了他进屋子:“去哪儿?去北静王家在郊外的温泉庄子,还能去哪儿?”
贾环一听要去那儿,心下一扎,实在不想听到有关北静王的事,便撩开手了,懒懒地道:“我还当是去哪儿,去温泉庄子你就去呗。我记得你去年也去了,今年就照去年那么着就是了,跑来闹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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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听了,干脆拖着他坐下,面对面地道:“今年我是去不了。我以为王爷今年不去了,所以前几日就答应了姐妹们到芦雪庵联诗的。已经安排好了,园子里都打扫干净了。北静王府却突然来了人,说是请我们俩一块儿去郊外赏雪。这一来一回的,我肯定赶不回来。人家正儿八经的下了帖子,咱家里又没什么事儿。一个去不了就算了,两个都不去哪里说得过去?”
贾环听他说完,立马翻白眼,道:“我当是怎么回事呢?合在你是舍不下园子里那些姐姐妹妹,才把我推出去顶缸的。我还不想去呢,凭什么就得我去了,我不管。”
宝玉一听,立马急了,忙保住他闹道:“那不成,你不去还有谁去?帖子上头有你的名字呢,也不能找了旁人去顶不是。就这一回了,你就去看看。你想啊,北静王府你是去过的吧,那府里景致不错吧?我跟你说,他家庄子上的好处比那还多呢,不去那就太可惜了,过了这村,上哪儿找这店去?”
说着,眼见贾环要回嘴,宝玉又把声音给拔高了:“你别跟我贫,我不听你说话。你一开口,我就白瞎。别当我不知道呢,你都窝在家里快半拉月没出去了。没急事,也没借口。想赖?甭想!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替我去吧,要不然直到那边派人来催之前,我就一直赖在你这里不走了,我就这么跟你磨着,看谁撑不下去。”
宝玉说完,还煞有介事的转移了阵地,直接躺到了贾环床上扒着。他知道,贾环很有些邪乎劲儿,要是只坐在椅子上,搞不好他能连着椅子一起给他扔出去。
贾环看着宝玉难得的无赖样子,却奇怪地没有任何反应。他现在是惊弓之鸟,任何不寻常的事情都会在他脑子里转三转。宝玉从没像今日这般无赖过,换句话说,从没像今天这样坚决过,非得让他去不可。
这样诡异地行为,由不得他不多想。
宝玉赖在床上,等了半天贾环,都不见贾环来拖他。他迟疑地转过头,却见贾环在他身后幽幽地看着他。
宝玉立马没骨气地腿软了,只乖乖地从他床上下来,再规规矩矩地坐回了他面前,等着贾环劈头盖脸地嘲讽。
而这次,他又是等了又等,直到他都不耐烦地抬起了头,才听到贾环平静地问了一句:“王爷跟你说了什么了?非得要我去。”
宝玉一听这话就愣了,不怪他,实在是贾环此刻失了平常心,说出来的话暴露出了太多的信息。如果整句话是全疑问,或全陈述,那么是没太大问题的。偏偏前一句是问句,这说明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他自己所不确定的。后一句是陈述句,说明环儿自己很清楚,王爷是非得要‘贾环’去。
这是什么意思呢?他可不可以理解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今天之前,环儿和王爷发生了什么,以至于环儿肯定王爷邀请的是他?!
想到这里,宝玉的脸上也有些复杂起来,想问吧,又怕伤了他,犹豫了再犹豫,才迟疑地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要是这样,那咱不去了?”
贾环听到宝玉这样说,便道自己想差了,他不是被北静王特意撺掇了来的。
知道这个,贾环便想早点打发他回去,以免再生枝节,遂忙道:“没事儿,我去就是了。”
他没想到,他答应的太痛快,宝玉听在耳里只觉得是掩饰,反倒急了,立马拉了他道:“什么没事儿啊?你这叫没事的样儿吗?你自己想想你刚刚那话,那话是你会说的吗?透出多少消息了都,你知不知道啊?”
贾环听了宝玉的话,心中微微一怔,暗道小看了他,面上却又重拾了精神,回声道:“没你想得那么夸张,不过是秦泌那里有些事情叫我想不通的。现在那幅画的技艺我也全都教给人家了,料想往后也没什么瓜葛,不必再多想了。”
宝玉听说,心内是压下一拨愁又起一拨忧,想说跟秦泌有关,那还不如和王爷有关呢。可见了贾环不想多提的样子,又听他说已经没瓜葛了,便也不再多说。吩咐了几句要带的东西,便满腹疑惑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