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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
北静王到底是主人家,他把大家召集过来不是为了聊某人的八卦的。既然现在气氛如此的不和谐,做为某人的师兄兼表兄,他自然是不可以袖手旁观的。
恰巧这边钟贺的画作已经率先完成了,现成的转移视线的借口,不用就浪费了。
水溶从来都不浪费,所以他立即下了王坐,信步走到钟贺身边,就着他的画作细细观赏。
众人见北静王有了动作,自是知情识趣的跟着回转了心思。手边事情没做完的,继续做着。其他无所事事谈天说地的,便都聚拢到了北静王身边跟着赏玩已经完成的作品。
在座的都是肚子中颇有几分墨水之人,就是最差的,也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货色。这些文化气息极其浓厚的东西,自己弄不出来,欣赏还是会的,比如现在站在贾环身边,已然从巨大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的冯紫英。
待书案边众人皆搁笔停画,退到一边,众人便都三三两两的结伴过去,停留在各幅画作旁边品鉴交流。
一些人看完之后,就到了西边的台桌上,提笔写下了自己认可的画作,盖上后放到一边。
贾环这会子才注意到,刚才在东桌案做画的一批人并不是兴之所至,随意行动的。而是以这园中诸菊为主题,在进行一场画作比试。那边下场的,也皆是一批名声在外的青年才俊。
既是这样,贾环便也跟着众人行动,也过去写下了自己看中的。
顺着钟贺所在的偏角从头看到尾,贾环顿时觉得后边的完全都没有看下去的必要了。其他画作或许都有自己的亮点,可是论意境,却都不如这第一幅,层次上就输了。
不过这也是自然的吧。刚才在这书案边桌画的人除了钟贺,其他人皆是无法做到心无旁骛的,连梅翰林家的二公子梅贤林和卫家的卫若兰刚才都因为秦泌和冯紫英的那场戏分了一会儿的神,更遑论其他人了。
此次的比试魁首,除了钟贺,便别无他人了。至于这第二与第三,便推梅贤林和卫若兰好了。
过了一会儿,在场诸人都评定好了,连秦泌也做了评判。为示公正,便由北静王来做这中人,集合众人的意见,汇出结果。
这一过程,贾环暗暗地观察了一下那边聚在一处的做画之人。且不论这些人的画作这么样,那位镇定倒是叫人心下佩服。这边在评画,那边诸人却依旧谈笑风生,气势满满。
贾环看在眼里,只在一旁暗暗点头。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那边比试的结果就都出来。不出所料,这比试的结果就是贾环给的评判。不过也有一丝意外,这第三和第四竟是只有一票之差。
贾环这会子再认真看了看那第四名的画作,又回头看了一眼它的主人,贾环记得他,冯紫英刚刚才说,这位原不是京城人士,而是直临那边有名的才子,名叫白知允。
贾环这一回头,便见到一个笑得春风浅雨,长相清秀,面容白嫩,看起来年将弱冠的男子。这人长的倒是不坏,说得上是人如其名,勉强当得起‘风流俊俏’这四个字。只是细细观去,却能察觉此人眉宇间透着的那股子淡淡的霸道强横,别人或许不大看得出来,但是又怎可能瞒得过贾环。
只这一眼,贾环便有些不大喜欢他。过于霸道强横的人,若是发于表面,倒还罢了,不过是个性情中人,倒是叫人心喜。若是刻意藏于内里,那是好是坏,就极其难说了。只是可以肯定,这种人,他就算是个心性不坏的,也难免喜用些阴私手段,诸如他家常接待的那位贾雨村之流。
此时,贾环不禁起了几分私心,庆幸刚才没投他一票。平心而论,这第三和第四的画作的确是难分伯仲。贾环投给卫若兰那一票,可以说是友情票了。原本为着他这一票,害得人家落地,他还有些心中坎坷。如今看来,倒是不必。
贾环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立马转过了头,也未有轻视之意。
他自认坦荡,可对方可不怎么觉得。亭子里的诸位,向来是北静王府的常客,唯独贾环是今天刚来的。往日无论斗诗斗画,输赢皆是有定的。他白知允从未跌出过三甲。这是他一直引以为傲之事,可今天,就因为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无知纨绔,他居然输了,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输了!这口气,怎堪忍受,怎能忍受?
这姓白的平日里做人可能也不太行,这亭内的众人,眼看着他输了,有几个修养不好的,当场便露骨的对着他幸灾乐祸。
两相叠加之下,他便将所有的怒火,完全归咎于到贾环身上。不过这白知允倒也很沉得住气,即使气到了极限,他也依旧是笑面对人,不露一丝一毫地痕迹。
这会子众人都在就着这几幅画作点评夸奖,或是对着几个魁首赞叹祝贺。
而白知允便也在这种轻松的时刻站了出来,对着前三名的几位名门公子大加赞誉恭贺,毫不吝啬。就在那三人对他的夸奖连连谦虚推辞的时候,他又趁便提出了好画需得好诗来配,引得在场诸人连连应和,随之开启了第二场争斗。
一时间,群情皆奋,那些有才力的巴不得能在此一出风头。没多少力量的,也不想在这里丢人,便都各自散了。或站在画作边,或立于亭外,苦思冥想,不可甚记。
这些年轻公子要靠着这些来昭显身价,比出不凡来,一个个便憋足了功夫要做一首好的出来,以期拔得头筹。
全场除了有数的那么几个,也就只有贾环看起来镇定非常。他是向来不爱凑这种虚热闹的,在家让着宝玉让习惯了,这样的场合也就习惯性的躲懒。
他没打算真做出什么诗出来,况且就是做出一首好的来了又能怎么样,好处还不如坏处多。故贾环依旧老神在在的坐于一旁,拿起果子认真的吃着,由着冯紫英在他身边走来走去,也不理他。
贾环这厢吃的开心,可有人却看得着实不开心。这头一个有意见的,便是提出做菊花诗的白知允。
他来这么一出,主要就是为了让贾环这个看上去身无二两肉,肚子也空空的所谓大家公子耍宝出丑来的,其次才是要扳回刚才输掉的那一局。
如今贾环这样清清闲闲地坐在一旁吃着果子,而他们却劳心劳力的在一旁绞尽脑汁,那怎么可以?不成了本末倒置了吗?
这样一想,他看不下去了。即刻便想拿话激他,让他自己就范。
不想他还未开口,有人却比他先一步行动了,一片噪杂间,只听得坐在亭子另一端的秦泌笑着道:“环公子,这是怎么说的?如此仙邸美景公子毫不在意,为何却对着那盘中之物如此兴趣岸然的。难道公子早已胸有丘壑,有了好诗作?不如先誊出来,让咱们先睹为快!”
贾环正专心吃着,听得这话,心内一跳,一颗果子便给卡在了嘴里,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心下纳罕,我没在他面前做过诗啊,怎得会扯到我身上?
宝玉与秦泌做的近,这秦泌一开口说话他就注意到了。这会子见他一开口便将矛头指向贾环,顿时脸色便沉了下来。
他心中早已有了几分后悔,本不该带环儿过来的。原还想能叫他多认识些人,可带到他们换了衣服回来,宝玉才想到,这王府里,他往日里相交的也都是一些眼高之辈。而贾环因着顾及着贾府,肯定也不会肯拿出真本事,这样一来,别人也定然是看不上他的。
当他被北静王强行叫过去的时候,他就知道糟糕了。这一片好心,又办了坏事儿。后来,还多亏了冯紫英帮他把环儿安顿好了,要不让他一头撞死在王府里的心都有了。
本来是万事太平的,可这安稳还未持续多久,就被面前这个男人打破了。
宝玉不想横生枝节的,可看到贾环被他逼得都哽住了,做哥哥的哪里还忍得下去?忙丢了北静王,便奔向贾环,急急地赶过去,给他拍着背脊。
眼见着贾环无事,宝玉一双眼睛都要冒出火来了,只回转了身子,眼带不善的看着秦泌。
秦泌见了倒是呆了一下,时间很短,而后低滑如丝绸的笑声从他嘴里倾斜而出,声音的主人身体放松地向后靠了靠,轻声道:“真是没想到,你们两个倒是兄弟情深。”说完,也不多加为难,只是转向水溶,拿过他面前的大枣,随手把玩。
这边秦泌偃旗息鼓,白知允却不干了。
他斜眼看了眼秦泌,心里不由的暗暗唾弃。说什么秦家富甲天下,这秦家说到底不也就是个商贾之族,地位低下,连这点子小事都办不好,也是个废物。
这样想着,他便自己接口道:“还是秦公子说的是,在座的都是有名的青年才俊,往日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如此相聚,能在这里的无一不是身具大才。令兄文采斐然最是出了名的,既是令兄有心将你带了来,想必环公子也必定才力出众,卓尔不凡。今日,趁着这良辰美景,不妨就做出一首半首的,来让咱们一道开开眼界。”
这话一出,这人便落入了下层,在座的都不是傻瓜,顿时便明白了他心中所想。不过碍于他针对的那个人不是自己,所以也懒得开口想帮罢了。
而贾环,听其所言,面上虽谦逊的笑着,心内却是冷了几分。他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人是怎么回事儿?往日和他,应该是从未见过的吧?到底是哪里得罪他了,这架势就好像是非得要抓着他的小辫子,和他死磕到底了一样。
心中虽不耐,但贾环也很清楚,这里不是自己的家,也不是何老的医馆,根本容不得他放肆。遂也只得按下心头怒火,做出羞涩的样子,含笑道:“不......其实我并不擅长诗词歌赋。”
贾环自认已经退让一步,说得足够清楚了,谁知那白知允却半点儿不知进退,依旧不依不饶的来了一句:“良辰美景九月九,若对黄花孤负诗,怕黄花,也笑人岑寂!“
他这话一出口,贾环面上虽不变,心内却徒然怒火熊熊,傲然冷笑: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真以为我是软柿子,那么好拿捏?最后的机会了,别把咱好心当球踢。要咱忍不下去了,你今天都别想能打这门出去!做诗,我陪你;玩毒,你也得陪我!
想着,贾环心中冷笑不动。成心想要看看,若是他不动,这个白大才子还能再做出些什么来。
这里的动静闹大了,原本出去的众人,见这里这么热闹焉有不回来看戏的道理。
贾环正安然等待,不想宝玉却突然拉了他一把,一如当日他把云耳甩在身后,宝玉也正含笑护在他身前,只听他口内带笑的回嘴道:“铁骨霜姿有傲衷,不逢彭泽志徒雄。夭桃枉自多含妒,争奈黄花耐晚风。”
宝玉话音刚落,众人便一片静默。也许也宝玉在众人眼中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温润,是以今日如此犀利地一面,倒让人反应不能。可不过片刻的功夫,待众人反应过来,便齐齐轰然大笑了出声。
白知允被这笑声,逼得是又羞又怒,一张脸都给憋得青紫。
最后,还是钟贺老实厚道,站出来打了圆场,笑道:“这诗好是好,就是太过辛辣了些。也不知大伙儿还做了什么好的,都写出来一同评判评判。这菊诗的魁首在下可是要不客气的放到鄙人的拙作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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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了他的话,便也收了那份嘲讽,只发出一阵阵善意的嬉笑,就各自转身回去写出自己的诗作不提。
而贾环却依旧愣怔地立于宝玉身后,有些恍惚地看着面前的背影。
这样的话,也许说出来很怂,可却是最能表达他此刻想法的。他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见过怎么高大的背影。因为,从来都没有人愿意如他哥哥宝玉这般,全心全意的为他遮风挡雨。
是了,就是因为有他哥哥在,他才能健健康康地长到怎么大的。
他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云耳会对他那般信任,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这么多年来,为什么他会一直割舍不下面前的这个人。都是一样的,这样的感觉都是一样的,有过一次,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而他,只不过是因为后来见了宝玉太多耸包的样子,才渐渐把这种感觉压制了,刻意丢弃了。
其实,他一向是知道,知道他哥哥才思机敏,不输王谢。可是在大观园,他为了姐妹和气。处处相让,做小伏低,窝窝囊囊,万事垫底。可要真算起来,整个大观园,能跟他一拼的除了薛林,还有何人?
怎么多年了,最辛苦的人,应该是哥哥吧!
王夫人疯了一般逼迫他,而哥哥却又拼命的保护着他。姨娘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着家产,而他也抓住了一切机会算计着王夫人。姐姐们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分道扬镳,各色手段,层出不穷。
是缘是孽,孰对孰错,多少年了,早就分不清了。而哥哥,夹在中间好多年。到了如今,每个人都脏了,只留下了一个干净的哥哥。
想到这里,贾环想哭又想笑,太过讽刺,也太过悲哀了,这一切到底都是谁的错?谁的错?啊?
宝玉还在为白知允的话恼怒着,却没发现,在他身后,低着头的贾环,悲伤地已经哭不出来了。
待贾环再度抬起首时,他面无表情的走出了宝玉的保护范围,坦坦淡淡地送了他回北静王身边,在宝玉愕然地目光中转身回去。
而后,在大家为了评判哪首诗词最好,争得几欲动手的时候。他悄悄地拉了脸圆唇厚,跟弥勒佛一样笑眯眯地钟贺,回身便走。
将一脸疑惑的人拉到了一边,又往自己身上掏了掏,拿出了本来是要向林黛玉显摆的东西出来。接着亲自动手,调好颜料,兑了色,磨齐墨。
待一切收拾停当后,方才开口央求他,再画一株未开放的菊花图。
钟贺迷迷糊糊地看着他,看着他木着脸做完了的一系列动作。而后,又看着这孩子提着笔,一脸焦急渴望地看着他。那样的孤零零的,红着眼眶站在哪里,可怜又无助。钟贺心内一软,鬼使神差地便接过了笔,开始动作。
贾环就在一旁静静地站着,不时的帮他打打下手。
这边,在贾环的帮助下,钟贺不一会儿便将他要求的花骨朵儿画好了。
才要搁笔,贾环忙把沾满墨汁的紫豪递上,那张木然的脸上,第一次对他露出了全然信任的微笑,只听他道:“钟大哥,再给我题上首诗吧,一会儿我会让你见到奇迹。”说完,那双灵动的眼睛在他面前完全显露了出来。
钟贺如同被那双眼睛引诱了一般,呆立了半响。而后回过神来,莞尔一笑。沉思了片刻,便在画作旁提了一首:
寒菊
轻肌弱骨散幽葩,
更将金蕊泛流霞。
欲知却老延龄药,
百草摧时始起花。
贾环看了半响,眯起那双桃花眼,真正满足的笑了。
刚好这时,在亭子中另一边的众人也将诗作品评完毕。正评出来优劣,要找刚才还嚷嚷着要诗的钟贺。谁知四下一看,正主居然不在。
再看亭子的另一头,钟贺正一脸好奇的看着那个拿大羊豪往一幅画作上缓缓刷着什么的宝玉弟弟。众人见此,也被勾起了好奇心,纷纷聚拢过去。
贾环把最后的一种材料刷上去后,又等了一会儿。等材料印上去,白色膏状变成完全透明的水状,并且干透了之后,便让钟贺和宝玉过来。帮忙捧起画作的两边,一同安放于一张空桌之上。
而贾环早已拿了一边的两个笔洗,上了亭子外头,打水缸那儿满满的装了两份水。
待他两手摇动的从外头回来,便立马让众人让开。双手齐齐发力,刷得一下,就将手上端着的水一道泼向了画作。
众人见了,想要拦着都来不及,只有跌足叹息的份。一个个正憋足了劲儿准备讨伐贾环,哪知奇迹就在此刻悄然展现在了他们面前。
那幅被水浸湿,众人皆以为要毁了的画,竟是渐渐动了起来。原本是闭合着的花骨朵儿,慢慢地一点一点的破出了花苞,最终开出了一朵朵完整的,成熟的菊花,姿态各异,朵朵都像是要从画中破纸而出。
而原本看起来有些干瘪的枝干也慢慢变得青翠起来,那一片片小小的如米粒般的菊叶,也缓缓地舒展开来。
整株菊花因为泡着水,显得水灵灵的,尤其动人,看得人,甚至敢说满园的菊花都不及这一株生动。
尤其令人惊叹的是菊花旁边那首诗。原本只是方正的楷体字,谁知被水侵染后,居然逐渐演变成了草书。这首诗作,因为这富有韵味的字体变得野性十足,那一个个的字连成了一片,就如同飘在空中一般。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幅画,嘴巴犹如漏了的风箱,抽了又抽,就是发不出声。
那白知允更是夸张,只‘啊啊’了两声,便坐倒在了地上。
钟贺跌跌撞撞地扑过去,颤巍巍地想要伸出手碰那副画,但是到了面前,突然又顿住了。神情似在梦中一般,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这个......这个真的是我画的?”
北静王见了这个,原本要出口的谩骂也给憋在了嘴里。再加上后来被这幅画作的变化刺激到了,整张脸都有些诡异的扭曲,不过这会子众人正看着画发呆,也没人理会他。
水溶一脸痴迷的盯着这幅画,犹如看到了心里钟爱的女子一般的温柔专注。待他回过神来,看着贾环的眼神都亮了,就像看见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贾环被他看得满身鸡皮,半响才听他柔柔地带着尊敬道:“真是神乎其技,不知道这是怎样做到的?”
贾环听他这样问,倒也松了口气。
他就等着北静王这句话呢,他的目的,只是为了给宝玉挣上一口气,不叫别人小瞧了他们兄弟俩。至于这种所谓的稀世奇迹,他是不稀罕的。如今风头也出了,正可以借着北静王这句话,将这出风头的根源传出去,这样他也轻松许多。
如今,贾环便红着脸,做出羞涩地样子,向前小小的走了一步,对着水溶道:“回王爷,这只是雕虫小技。不过是在作画的颜料中事先加入草药,保证着颜料遇水不化。然后,再在整幅画上刷上一层半防水的东西,就能做得了如此这般。技艺倒是没什么特殊,只是这作画之人的画技却是要极其精湛的,不然也达不到这种效果。”
果然,水溶一听这话,便先转头夸奖了钟贺一番。但水溶这个成了精的可不是好糊弄的,贾环虽然推脱了责任,但还是被他追问了画作所有的材料到底是什么?
贾环也不含糊,一口应下了,只说这材料也不过是他和哥哥在家,帮着丫鬟姐姐们调弄脂粉时偶然发现的,还让北静王一定要帮着保密,不然他和哥哥都要不敢回家的。
众人听说,也想起了他家关于胭脂的笑话,一时会意,皆笑将起来。
宝玉被他提醒着也想起来了,的确是有这么种抹脸用的香膏是这样的,没用时是白色,一旦用了就会化开变成水色。
既是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宝玉也便在一旁帮着贾环掩饰了一下。
贾环听了宝玉的配合,心下更是安定,越性开口道:“若是王爷感兴趣,我走之前,便将这材料方子留下,一并送于王爷。”
贾环这一出闹的,可以说是开辟了国画新的方向。古时书画大家,能做出显影之技,就足矣震慑画坛,名扬天下了。何况到了他这里,竟是那将那死物活化,这根本就是神乎其技。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把这功劳转移了给了他哥哥和北静王倒是很正确的。否则,就为着这项技艺,贾环今日恐怕是连王府的大门都出不去了。只要把这技艺转了出去,那这东西在王爷手上,还有谁有胆子再来他这里捞一手?
想到这里,贾环心下暗笑。
且不说他这些思量,只说他这一项技艺。能以这种方新奇的方式呈现出画作,当事人就是谦虚再谦虚,终究还是会被大力夸奖的。一会子功夫,他便由一个拖油瓶变成了众人眼中的焦点了。
只是这世界上就是有人那么的不识趣,听说了贾环是在给丫鬟们调脂弄粉时捣鼓出的这东西,白知允干脆破罐子破摔,反正今天结束,他在北静王这的名声也烂了,于是他便毫不留情的出言讽刺道:“末枝小道,卑鄙所得,难登大雅之堂,有辱斯文!”
这话一出口,贾环就微微地笑了。他这话算是对谁说的呢?是弄出这种小道的贾环?还是现在正为了这种小道沉思不语的北静王爷。
果然,都不必贾环开口,白知允话音刚落,秦泌便寒下了脸来,冷哼出声:“有本事,你便重现出这小道来。”言辞犀利,毫不客气,真是半点脸面都没给对方留。
秦泌话音刚落,水溶便看了他一眼。这里到底是北静王府,水溶即使为了今日请了一个不顺心意的蠢货来,心中不快,也不会在自己家里当着众人的面发作。故此,也只是面上淡淡的,对众人宽慰了几句,方转脸带笑对贾环道:“你说得事不急,你我两家世交,你叫我一声世兄都不为过,总归是不会辜负了你的一番好意的。我自己于书画一道却是素乏灵才,倒是我这师弟有些本事。若是你不嫌弃,我倒是希望你能将这技艺传授于我这师弟。”说着,便指了指一旁的秦泌。
北静王话一说话,秦泌便隐秘地甩了他一个危险地眼刀。
而同一时间,贾环却在迟疑地思考:要传授给他?那往后与他接触不就避无可避了。
就贾环的私心来说,是不愿意和秦泌接触过多的。他很清楚,自己对这个人所抱有的那种不寻常的情愫。接触过多,难免露陷,到时候,泥足深陷,那真是连点头之交都没得做了。可另一方面,他又无法控制自己心中对于这一安排的暗暗窃喜。两相拉扯之下,贾环很是沉默了一段时间。
眼看着自己沉默的时间有些长,贾环也只得放弃了。根本就没有他能选择的余地。算了,给谁不是给,只要能挂在北静王头上,给谁都一样。
这样一想,贾环便笑着点头同意了。
随着贾环那一抹笑容,气氛又恢复了原本的轻松。
这天贾环和宝玉都被留到很晚,众人都告辞离开了,他们还没有离开。直到太阳完全下了山,秦泌在北静王的威逼下被迫交给了贾环家里住址,他们两兄弟才被安全的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