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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基范皱着眉,目光在网页上来来回回的逡巡,图书馆内来来往往的人偶然一瞥,便惊艳一把。
他这一张脸生得占尽先机,眉眼精致。可他挂着的这番神情总是给人某种,近似恃宠而骄的抵制感。金基范没有抬眼回应那些从惊艳变为避嫌的目光,他已经习惯于这种视线的瞬间变化。
他记起李赫在曾经这样指着他怒吼:“金基范,你是个被宠坏的混蛋!”
李赫在是一个极其简单的人,心直口快。金基范被他吼完,只是转过头淡淡的看着他。浅褐色的眼眸安静如水,嗅不出丝毫被惹怒的气味。这种眼神倒让李赫在反而心虚,脸上满满的堂皇,明白的表达出对自身失态的懊悔。李赫在大概在恼,到底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居然无故迁怒金基范。
随即李赫在这傻孩子又慌慌张张道歉:“对,对不起,基范,我不是故意的。”双手绞着衣角,有些不知所措。金基范只是笑着拍拍他的肩:“没事,你无心的,我知道。”
你真的不是故意中伤,你只是诚实地说出了你想法。
对。金基范心道,所以你是无心的。
金基范你是一个迷。
此话如此耳熟。基范偏头,开始思索。呵,随即笑开,耳熟,不过是因为崔始源常常如此抱怨。
崔始源?你当然会发问。对,就是那个风度翩翩的贵族始源,居然能跟金基范这种凉性植物扯上关系,的确是会让你惊疑不定。也不知,是该夸奖贵族无敌的油腻功夫,还是感慨原来冰山之花心底也藏有似火的热情。……=-=|||
没错。每一个故事的开始,都是狗血的偶像剧桥段。但并非个个都能获得好结局。
金基范抿着唇,把脸转向窗外的天。
一个人,要多了解自己,才能算作是真正的了解呢。
金基范曾经认为,不断的自省和忏悔,才能带来精神意义上的前进。因此,他从不忘记生命中的不堪和悲伤,因为他想借着它们汲取力量,一种蜕变和成长的力量。
岁月雕刻下无声而巨大的痕迹。边边角角细致末梢里的杂草灰尘,金基范如数细细收起。人的情感和记忆总有负荷的限度,金基范阴郁的体质,大抵就是因为往事太过淤积。
而人性的自我剖析不能只以自己为研究对象,单从科学意义上看,唯一对象得出的结论必然是片面的。所以,金基范周身所有人与事物,全部成为潜在案例。
金基范有时也会恨自己的过度敏感和精准直觉,虽然这种天分曾给他诸多便利。他能理解普通对白里所有潜藏的意味,亦能懂得一个眼神下藏着的所有的心情。所以能直面人类的良善与丑恶。
而有一个粗糙而精准的定义。——人类,就是披着文明面具的高级动物。说到底,中心词也不过是“动物”。而那层面具是人类社会维持运作的产物和必须,而拆穿它,露出一副皮毛和血肉的骨骼,只会伤人伤己。
所以他能体味到的,多余的那些,正是最最不堪的部分。
金基范坐在高中挚友金希澈的身边,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年少的时候意气冲天,厌恶喜爱定求淋漓表达,很是痛快。那时的他们都一样,嚣张着飞扬,两人的诸多相似让彼此成为朋友,是那种避开众人依旧能啰嗦不休的朋友。
金基范觉得,迟钝是一种报应。这里特指他对于“朋友”的迟钝。他严格的控制着和陌生人的距离,但是对已经信任的人从不设防。这种天性缺陷,就好像是上帝造人的时候,看不惯他拥有的过分敏感的刺探力,一怒之下丢给他的一种惩罚。
他对他所珍惜的人全数敞开心扉。而当他发现,有人蔑视他的心意,背叛感会双倍袭来。
今日,金希澈路过Y城,说要同金基范小聚一番。席间彼此一如从前,说了毫无相干的诸多琐事,酒瓶挨个倒下,金希澈酒量不低,只是微微泛起脸红。不知疲倦的两人一杯杯碰杯,忽然话锋一转。
“呐,金基范,我特看不惯一男人走在路上,挂出一副自以为是的神情。就像当年的你,多操/蛋。”
“我宿舍有一个人,像你一样,认为自己家庭不幸受过伤,所以别人都得让着他,任性的不得了。我才不管他,一直和他吵架。还差点动过手。”
“怎么,还没有女人?你啊,看起来就一脸的心机深沉贪图虚荣,估计找女人的时候也悬。”
“这样吧,下次给你介绍个,挺漂亮,最重要的是,人家是高干千金。怎么样,满意了吧?”
“我们哥俩啊,真不能长久在一起,要不然,一定会吵架。”
金基范微笑着起身,给金希澈斟茶:“喝点清淡,明早你还要赶早班车回去。我去趟洗手间。”金希澈嘿嘿的憨笑着,挥挥手,“去吧去吧。”
刚刚推开门,泪水忽然就大滴大滴地砸在地上。
他知道有些话,即使死也要狠狠地咽在喉咙里。代替的,男儿的泪水丢人的就止不住的涌出来。
为什么,你同我一般,依旧清晰地记得那些我们曾经因年轻,自傲,任性做过的错事。不同的是,我记得是因为我在反省,我认错我道歉我改正,我试图以各种方式弥补,但是偏偏是你,只是拿这些回来刻薄我?
金基范的心底有个挣扎的恶魔,叫嚣着他的各种愤怒。金基范死死咬住牙关,只防止这只恶魔忽然失控,出口伤人。
李赫在因为一个日程安排不合,就突然怒火:“你这个被宠坏的混蛋!”
那恶魔暴怒:“我被宠坏?!除了我娘到底还有谁宠过我?我承认你对我的客观评价,下次我一定改正。但是也请找个时间反省下自己好吗?你TMD到底要被大家宠坏到何种程度?。”
金希澈的唠嗑,一字一句,恶魔也在恶狠狠地反击。
“吵架?全部都是我错吗?你一点都没有?以及,你在其它人面前中伤我的所有的话,我忍了多久才没有对你爆发?我从不在人后说三道四,更别说彼此是朋友。而你呢,现在这番模样,你到底有多愚蠢才会觉得我还同你一样,几年之后依旧同当年一般,毫无进步?!而你对我的那些的评价,你敢说你有发自心底的一丝善意,我就立刻死给你看!”
这才是让金基范真正惶恐的部分。
他努力去做一个大善良,沉稳,懂事的人。恶魔不可抑制的叫嚣使他无法回避一个事实,自己的内心深处依旧残留着绵延不绝的怒火和反感。
金基范觉得挫败,他不能消灭内心这份攻击和反抗的恶意。他之所以愤怒,不过是因为他发现身边的人从未自省。但他自己又有何立场指责周遭?明明已经努力地反省,却似乎,依旧毫无长进。他心底有浓重的阴暗面,埋葬着让他自己害怕的毁灭力。
这是懦弱。
金基范知道的。这是他最真实的懦弱。不能原谅他人,更不能原谅自己的人,是世上最懦弱的人。
他又想起崔始源给他的最后一封邮件。
他在信里简单的说,基范,我一直在想,你要的,到底是什么。但是我想,我终究是不能明白的了。我累了。所以,我决定和东海一起去英国。你要好好保重,因为你是我永远的精神支柱。
金基范看着这简短的几行字,嘴角笑出了一丝荒凉的味道。但那时他也只是平静的关上电脑,合上双眼平躺好,安然睡去。
第二天醒来,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神色如常的行走在校园里。
金基范知道,他刻意遗忘了一些东西。他对自我的精神有一种强大的操纵力。他不愿去想他回避的那些,久而久之,也真的以为什么都忘记了。很快,学期结束了,金基范也结束了对崔始源视而不见的日子,转头提着箱子回了家。心底用微弱的声音向他告别。“好好照顾李东海,和你英伦雨天。”
下个学期,他就再也不用在乎崔始源经过的时候,到底是怎样的心情了。
夏日的夜,社区的公园里忽然聚满了人。推开窗,金基范正在疑惑,就看见有人指着天空大叫,“快看快看,流星雨!”
手里的移动U盘,啪嚓一声掉落在地。他忽然全数记起。
U盘里面静静躺着一个关于这场所谓“百年一遇的天文奇观”的PPT。他曾经费尽力气,查完所有的资料,做成教案,只是因为他和崔始源曾经聊起过它。他将教案发给崔始源,好让他也有充分了解。
因为他正想借那场流星雨,说出一些已经酝酿了的话。不过只需要再等一个月。
但是,崔始源说,他已经累了,他不愿在等那么一下,等到这场流星雨。
金基范一时傻眼。记忆的真相开始浮出水面。他终于清晰地意识到,其实,崔始源对于他的意义,并非自己当初所想那样,只是一个朋友般的存在。
在和崔始源相处的那些时日里,金基范缓慢的改变着自己的立场。起初,他发现崔始源并非看起来那般表面光鲜,他心底亦有伤口,所以金基范愿意倾听,愿意接收他的痛苦和快乐。慢慢的,金基范认定崔始源是一个值得深交的人,再后来,崔始源的微妙态度转变的有些让基范措手不及,于是便选择忽略。
而其实,内心深处这种不知觉的,对崔始源的回应,已经开始演变成一种提上日程的行动。比如说,金基范开始策划这场流星雨。
流星燃烧着颗颗划落,金基范的眼眸里刻下出一道道坠落的痕。面对眼前这番旷世美景,让回忆显得太不堪一击。他耸耸肩,顺手拉好窗帘。忽然听见那人一把低沉的声音,我不知道你所求究竟为何物。
金基范一愣,眼角缓慢垂落。
他的声音,从此便似梦魇一般,缠上了金基范的时间缝隙。
你所求,究竟为何物?
你所挣扎的这些琐碎,沉耽的那些往事,忽略的所有感情,苛己责人所带来的所有苦楚,究竟是为了什么。
金基范忽然茫然。真的,为何从未扪心自问过?我所求,到底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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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文有了微妙的抵制。剥开我心脏一般的东西。
总会抵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