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胜局

　　C10 残骸

　　金基范的手指长久的悬在鼠标上空。却迟迟不动。

　　金钟云不是给自己邮件的那个人。他们约在咖啡馆一碰面，气场立分高下。金钟云不是成竹在胸，拿捏着自己的把柄来和他金基范坐地起价的。男人略带疲惫和闪避的目光支支吾吾，金基范倒是不由得心底笑开。原来，金钟云有求于人的时候，是这副模样。
　　夜深了。小黑显示屏淡淡的发着幽光，金基范承认那封邮件对他的诱惑太大，他已经捧着马克杯，对着它看了许久。
　　内容倒是简单，落款也空着。

　　“关于崔氏爆炸案，金记者可有勇气深究？若有，我将给予一切你所想象不到的帮助。若金先生有意，不妨回复。我们见面详谈。”
　　”
　　该置之不理还是步步为营？
　　金基范环顾了一下不大的房间里所有的这些，一个乱七八糟的竹制书桌，仙剑奇侠传的限量版上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柳梦璃，茶几上立着各种瓶瓶罐罐，酱油醋之类混杂着咖啡豆茶叶罐什么的混乱一堆，床边的墙上胡乱的贴着NBA的海报，事实上金基范本人看球从来都是睡着的。衣柜估计算是比较整洁的一块了，这种东西就跟画皮一样，得好好清洁整理天亮才能带出去见人。金基范耸耸肩，伸脚踢踢桌边的方便面箱子，发出碰撞的声音，听起来还有几盒康师傅。虽然已经夜里三点了，金基范还是决定去烧开水泡面。
　　生活的琐碎却是他充实的支撑。如果迈出这一步。金基范顿了顿，热气模糊了他看电脑屏幕的实现，一切都不太真实，金基范突然觉得自己失去了勇气。

　　爱和恨，都是耗人心血的事情。
　　金基范深深吸入一口气，泡沫的汤汁泛着油腻的光。这个突兀的念头让金基范有些迷茫，他定定出神。为什么，恨之入骨的那个人的脸忽然不重要了呢？觉得也许自己可以守着这个屋子里的这些，像小说的大团圆结局一样笑着一脸仁慈的说，“好的，我原谅你？”
　　天哪，天哪天哪天哪。这真是个疯狂的念头！！！！金基范猛地站起，奔去水池用冷水冲脸。一回头，一张黑白挂在在正对大门的那堵墙上。照片泛黄，边角曾经蜷缩起，金基范买了相框，硬生生压平在那块冷冰冰的玻璃里，然后沉默的挂起。
　　他没有家。每到一间新租的屋子里，第一件事就是把他高高的挂起。是，他的确留恋这种平稳如水的生活，因为这些是在寂寞岁月里一直陪着他的俗世烟火，像是生活的残骸。但这些是不值得留恋的。因为他的呼吸是由这张照片支撑的。
　　它是属于他的，生命中唯一的残骸。

　　赵奎贤大爷，对着一桌子菜吃吃喝喝的差不多了，就一把搂过给他张罗这些菜的李晟敏。伸手勾着那人的下巴，一副地主调戏良家妇女的模样：“呦呦呦，手艺见长吗，脸蛋儿也俊俏，身材也前凸后翘的，从了大爷我吧，从此给你吃香的喝辣的。”
　　李晟敏忙着收拾也懒得理他，冷不丁一句：“赵财主您的词汇量未免也太匮乏了。”赵奎贤一囧。死皮赖脸就要继续粘上去，“敏敏敏敏，你怎么能这么欺负伦家……伦家好歹对你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你不能如此薄情寡义”，还做出一脸咬手绢怨妇哭诉的神情。
　　李晟敏眼前一黑，心力念叨着“这货不是人类是冬瓜”“这货不是人类是冬瓜”，强装镇定的收拾完东西进了厨房。洗洗涮涮倒也快，一回头，赵奎贤竟然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李晟敏伸手，轻轻整理赵奎贤眼的额发。这案子看起来简单的，可赵奎贤反倒比从前忙了起来，前几天回来居然还肿了眼角，据说是和谁打了一架。李晟敏倒不愿过多介入赵奎贤的工作，只是心口，有些微微的疼。
　　把脸轻轻靠在他的脸边，皮肤间互相磨蹭的细腻触觉。明明这人脸上的坑不少很粗糙的，为什们却总是觉得温存不够呢。
　　一边想着一边缓缓闭上眼，李晟敏好看的笑容，在黑暗中静静地绽放着。

　　赵奎贤接到李泰民的电话的时候，眼皮跳了跳。
　　这个戏码前几天上演过一次，是郑允浩带来的金在中的死讯。赵奎贤心底有些躁动的不安，泰民这个孩子虽然有时候神经大条了些，倒也算沉得住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如此跳脚？
　　赵奎贤捏着不停震动的手机，有些头疼。他承认这个案子进行到现在，实在太离谱了。撇开离奇的死者和相关人物，这案子本来就基本可以认定是意外。郑允浩横插一杠子，下令重新彻查一遍现场，翻出了一些边边角角的物证带回局子里。这一验不得了，倒是发现了一个存在感很微妙的东西，大家都懵了，看不明白了。得，这案子干脆放手做吧，尸体也由法医接手了，即使最后一无所获后面也有郑允浩撑着，否则，赵奎贤可吃不消郑允浩的偏执症。
　　皱着眉头接起：“是我。泰民，怎么了？”赵局长不管什么时候，架势是坚决不能输人的。

　　“哥，不好了。我今天来的时候听值班的小李说，局子里昨天被盗了。”泰民慌慌张张。
　　“什么？被盗？！”赵奎贤忽然爆发：“值夜班的人呢，居然让警察局遭了小偷？这传出去像什么话？！小李呢，昨晚出去做鬼了吗？”
　　“不是，哥。那个，我听小李说，他好像，好像被下了药。”
　　下药？赵奎贤不由得握紧了手机。下意识回头看一眼床上的李晟敏，好像还在熟睡的样子。赵奎贤压低了声音：“先把他扣着，等我回去。”便挂了电话。

　　金希澈出现在医院门口的时候，众人心底一惊。不过站在他身边的沈昌珉倒是笑眯眯的，总算让人安心不少。这段日子一直是沈昌珉在照顾刺激之后的金希澈，不管金院长恢复没有，只要他沈医师能跟着，就谢天谢地了。
　　本来金希澈心情甚好，拉着沈昌珉一路就往办公室跑，刚刚打开门，里面的正在倒茶的护士一愣，随即解释：“那个，金医生，实在对不起，你看，他要进来，我也拦不住不是。我就想，您也不来，让他喝杯茶等不到你就自动回去了……我……”
　　“行了。”金希澈倒也不恼，“我知道了，没什么事了你出去吧。”
　　沈昌珉波澜不惊的冲来人点点头：“郑书记好。”转脸对金希澈道：“我去忙了，你和书记说完话了再找我。”金希澈亲昵的整整他的衣领，“好的，庚，我会乖乖听话的。”
　　沈昌珉挺自然地笑笑，临走前的眼角，还是瞥到了郑允浩有些僵硬的脸。

　　“你这样也挺好的。见到我居然还能不火冒三丈，看来传闻都是真的。”郑允浩不明意味的，居然有了丝苦笑。
　　金希澈双臂环在胸前：“您是贵客，到访我这里，我自然忙不迭欢迎。”
　　郑允浩笑：“环抱双臂，典型的防御姿势。金希澈，你说谎话的水平真是糟糕，破绽百出。”
　　金希澈冷笑：“郑少爷，说真的我最嫌恶你这种从美剧和杂书上看来一知半解就出来卖弄心理学的人。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一小时出诊费一千块的医师？收起你这副半吊子还气焰嚣张自以为掌控一切的嘴脸吧，搞不好金在中也是忍受不你这种样子才失踪的。”
　　郑允浩被像是被狠狠戳了一刀。居然还好脾气的笑了：“是呢，看你和韩庚多好。”
　　金希澈不屑。“少说这些酸溜溜的话。你还要说什么，不说我就送客了。”
　　“是是是，我这就走。但是我真想说，我现在很同情你，你这个活在自己设下的骗局里的骗子，一辈子自欺欺人下去吧。也不错呢。”郑允浩笑得诡秘，带了种怜悯的味道。
　　金希澈没搭理他。郑允浩起身，桌椅碰撞的声响。“我就不打扰了，告辞了。希澈哥。”
　　刚转过脸向大门走去，金希澈忽然出声：“郑允浩，你以为是真的了解，什么叫真正的骗子么。”

　　门外，沈昌珉握着门把的手松开了。

　　沈昌珉本来是怕两个人碰到一起在爆出争吵，回了趟办公室之后就站在门口候着。本意不是如此，倒是走廊最这边的办公室隔音效果如此不好，两人的对话就这么飘出来。室内的沉默让他握紧了手里的文件。没有声音传来，郑允浩和金希澈在这样的死寂中长久地对视着。
　　本来还想把李东海的病历资料给金希澈看看的，沈昌珉这么想着，往楼下走去。
　　现在看来，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呢。

　　刚回到办公室，刺耳电话铃声就急遽的响起。沈昌珉接起，那头是一个失魂落魄的声音：“沈主任，今天我们去警局看尸体，打开一看，不，不，不得了了。有一具尸体，被，被……”
　　沈昌珉竭力安抚他：“慢慢说，那具尸体怎样了。”
　　“不，”那头发出一阵惨叫、“太可怕了，六楼西的死者的尸体……被，被鞭尸了……不，我觉得，恐怕比鞭尸还要令人作呕…警局这边的李泰民刚刚看到，当场……就昏倒了。”
　　沈昌珉忽然毛骨悚然。

　　是什么样的仇恨，连一具残骸都不放过呢。沈昌珉摸摸心口跳动的震动，忽然很辛酸。
　　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动物，能带来的美好和能摧毁的邪恶到底是怎样的程度？造物者为何如此不公平的分配任务？为什么让爱和恨如此极端的两种情感，都让同一个心脏来承担？

　　九十点钟的县城，有着比起S市来更明亮的阳光。
　　朴有天的标致熄了火，就去伸手推推正在后座上睡得天昏地暗的人：“俊秀俊秀，我们到了哦，快点起床啦~”
　　这边金俊秀揉揉惺忪的睡眼，发梢的一脚微微翘起，像个孩童一般天真的神色。“哦，有天你快送我去酒店，我还没睡醒啊…真是的，你来这个小城做什么啊。”金俊秀抱怨。
　　“好啦好啦，不是说了我来有事么？走，吃完饭我们就会酒店睡给个够，先跟我去见一个人。”朴有天帮他理了理头发和衣领，伸手这边便按下通话键。
　　“喂，是金记者么。按照邮件上约定的时间，我来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