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each银菊]歌椿

　　那一夜迷途知返椿花烂漫。

　　某一夜的流魂街。
　　天色暗下去的时候市丸银还在开玩笑说今晚可以晒月亮，半个时辰之后天就黑了个透，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市丸银囧着脸从树林的缝隙中打望天空，企图寻找可供辨认方位的坐标，然而只能从密集的树叶空隙中看到蓝得发黑的夜空。乱菊在他背后白目抄手说明天一定要把你绑在太阳底下晒干反正你那么想晒……银吐了吐舌头表示无奈，但还是没有要认错的意思。
　　这话的首要条件是明天要能看到太阳。
　　他们在没有路的树林里继续向前走去。
　　没有路，也没有光。微弱的天光是黑夜里唯一的光源，只能隐约看到地上堆积起来的层层的叶片，叶片中还夹带已经枯萎发黄的花瓣——周围仿佛确实有看到椿花，但天黑之后就无法辨别了——那些花和叶的最下层都已经腐烂了，最上面的还保存着落到地上的时候的样子。看上去确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来过了，于是期待一条“前人踩出的小路”自然也是不切实际的。黑暗的森林中辨不清方向，也无法确认现在是否在往正确的地方走，心中油然而生的恐慌感几乎不可克制。他们原计划在太阳落山之前穿过这片树林，现在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身边没有取火的工具，于是也不敢停下来休息，明明连目标都没有还强迫自己拖着疲惫的身体继续着不知终点的行进。
　　有一片锯齿状的草本植物擦过脚踝，留下淡淡的伤口。乱菊蹲下去，停下脚步。银走了几步左右看了看，也停下脚步，然后退回来伸手去拉乱菊。
　　女孩子没有接他的手。
　　我们会走不出去吗？
　　……安心啦我们不会死的。
　　废话，我是说，我们会不会永远都困在树林里？
　　他看着对方在黑暗中死死钉在自己身上的眼睛，树林投下广阔的阴影像巨兽一样吞噬他们，吞噬光线，还有出口和道路。永远困在森林听上去是骇人的怪谈，但并非没有先例，流魂街向来流传着关于恐怖森林的谣言，虽然夸大的成分居多，但空穴来风的故事也有它现实的缘由。市丸银摸了摸下巴。
　　……其实你不觉得“一辈子都走不出去”这个设想很浪漫么……
　　浪漫你个大头鬼。
　　干脆的一耳光，但并没有用力地拂过市丸银的耳际，他知道对方又在进行无效的恐吓了，于是也慢慢抬起手，但动作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停了下来。他的表情也凝固了一瞬间，看不出意味的目光飞快地扫了乱菊一眼，然后又飞快地移动开去，不知道消失在哪里。然后他继续抬手的动作，手掌曲成弧状扣在耳边，好像在听什么声音。他微微仰头，嘴角咧出了细微的弧度。
　　这是他每每阴谋得逞的时候的表情。黑暗中看不清更多，乱菊莫名地瞪着他。
　　来。
　　他迅速地转身向前方走去，不明所以的乱菊茫然地跟着。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可是对乱菊来说除了盲目地跟踪什么也不知道，光线依然昏暗得几乎要失去对方的行迹，周围嶙峋的树枝宛如不怀好意的兵器，脚下是时而坚硬十二温柔的土地，她觉得视线里都是纷繁的杂色，暗淡而又复杂，于是脑子也跟着变得什么都不清醒了。双腿机械地活动着，然而究竟要去哪里呢。
　　银……
　　脚步踏在枯叶上的碎裂声把细小的纯音湮没在身后的黑暗里。
　　银……
　　口中单薄的气息无法穿越前方他与自己之前微小的距离。
　　银！
　　事不过三，过三就发飙。乱菊向前抓住市丸银甩在身后的手，他们的速度顿时减慢，那一刻树林中闪过巨大的空响，好像有听不见的雷声震动了鼓膜，但安静下去却发现什么也没有。乱菊怔怔地不知是否真的听到了什么，然后市丸银走上来，放开被她抓住的手。她稍微有些喘气。
　　为什么要跑？你知道路吗？不知道你还跑你真想呆在这里一辈子长蘑菇吗？！
　　……我知道路了啊。
　　停顿。他伸手帮忙撩开她额前散落下来的乱发，后者有些呆滞。
　　顺着声音走就行了啊。虽然不是很确定，但有种强烈的感觉告诉我只要顺着声音走就能走出去的。
　　声音……？
　　就是这个声音啊。
　　他举起双手，小臂向上抬起，弯成弧形的手掌扣住她的耳际。皮肤之间有细小得无法计算面积的接触，轻轻地传递彼此的体温和微颤，听不见的雷声山一样地响起，然后消失，像是粉碎在紧闭的空气里一样。细碎的声音从那双手所涵括的范围里传来，像是无数隐藏在黑暗中的窃窃私语。那些声音组成丝线般的溪流，蜿蜒地在树林中淌下去。
　　乱菊也能听到的吧。
　　……啊。
　　所以我们一定能出去的啦。
　　虽然看不清，但能感觉到，或者至少能猜测到对方脸上狡黠的笑容。他在笑。
　　我们不会迷路的。

　　天边渐渐变亮的时候他们找到一条狭窄的道路通向树林之外。日光开始发白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依然阴暗的森林。乱菊回头去看，那里生长着几株野生的椿花，在她回头的时候刚好有一朵落下枝头。
　　花朵落下的时候仿佛有细碎的声响流过。
　　她咬了咬嘴唇，转身不再看。

　　那个时候他们都不知道灵子共振或者摩擦理论，市丸银有着惊人的灵力和直觉，然而即使这样也无法完全察觉到他人的心思。比如那个时候乱菊犹豫的回答，还有之前的疑问。在他们停下之前她其实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灵压波长总会有微妙的差别，但会在另一灵压的影响下转化为契合，这是后来在真央的课上老师会讲到的内容，校立图书馆的管理员也许会有更详细的答案。
　　但那时谁知道呢。
　　那时残留下的记忆，“和你在一起才不会迷路”的念头，已经被遗落在真央的课本书页里了。最后留下的，只有一夜间椿花的声响。学校里旧校舍旁边的樱花树让乱菊了解到更多不存在的声响，于是那时候恍惚的记忆仿佛也失去了它原来的光环。
　　因为即使没有你也不会迷路了。
　　然而你呢。

　　然而你呢。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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