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each银菊]歌椿

　　某一时的现世。
　　虽然同为蓝色，海水与天空的颜色却大不相同，在相接的那条线被无形的分界线划分开，无限接近而永不相触。远处的海面上闪着粼纹，仿佛被日光割裂。日光落在女孩子的长发上映出和煦的反光，看上去特别温暖。她把目光从海面上移回沙滩，前方一堆人影吵吵嚷嚷踏过沙砾，留下一列凹凸的痕迹。
　　“一护接招吧！破道之三十六……”
　　“不要拿着八爪鱼丢别人的头呀死矮子！！”
　　“露琪亚……穿着裙子不要跳那么高……！”
　　“黑崎，阿散井，我是不会告诉你们你们的鞋带上夹了只螃蟹的……”
　　“……”
　　大家看上去都很随便，非常愉快的样子（？），一点也找不出几天之前战斗时的紧张表情。织姬撩了一下头发，六花微微颤动了一下。她脸上是很浅的微笑，然而并未真正开心。几天前破面来袭一场恶战，大家的绷带和伤口都历历在目。轻松的气氛可以掩饰伤痕，然而责难的依然是无能的自己。
　　冰冷的金属物贴上脸颊，有湿润的感觉。她看见身边的女人拿着一听啤酒，墨镜在阳光下反射着金属质感，，松本乱菊熟练地拨开易拉罐，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对她露出性感的笑容。她微笑着回应，但只说了一句“乱菊小姐”。
　　“怎么不跟他们一起走？”乱菊示意手上的大宗零食来解释自己脱队的原因，然后左看右看嘀咕着“队长果然没有来呢”。到现世之后日番谷从未解除过警备状态，对“大家一起去海边散步”的活动横眉冷眼嗤之以鼻。活动发起者露琪亚碍于职阶无奈地撇了撇嘴，然后拉着恋次一起去买旅行地图。
　　织姬只是看着远处的人群略带忧伤地微笑着，那里某人的桔子头在日光下分外鲜明。目标实在太过于明显，乱菊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头，“没事吧你。”
　　织姬点点头，但彼此都明白心中的阴霾并未这样简单地散去。关于自己，关于自己在意的那个人，关于无可坦白的语言。即使被安慰着，所有的心情都不是一句“没事吧”就可以治愈的。日光温和，然而仅仅能温暖视线而已。
　　……关于在意着某个人的，无法言说的心情。
　　乱菊明白自己并非可以设身处地地理解面前的女孩子那样小心翼翼的憧憬。作为“恋慕”这个反应的旁观者，她能做的也只有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给予对方装模作样的慰藉而已。即使是最普通的女生也会有这样那样的烦恼，何况自从某一天开始他们所有人都与“普通”无缘了。
　　所有的意料之外又仿佛在计划之中的命运。
　　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不可怀念的过去和不可预知的未来；然而每个人都不一样的，已经成为过去的过去和终究会成为过去的未来。
　　——这种话题一旦开始发散思维就很难不联想到自己的立场。乱菊试图想象自己在织姬这样的年纪是否也会面临这样的困扰，然而想象失败。不同的人所经历的过去和感情终究相去甚远，虽然她可以想象，对某个人抱有无法言说的心情那种状态，然而对她来说，时间已经行进得过于遥远，她记忆中那个人的音容笑貌如同海市般反复地出现和消失，时间和空间的交集不断切换，碎片凌乱。而此时的日光又太过温暖，透过义骸的皮肤伪善地阻止了身体内部那些晦涩的记忆蔓延。
　　乱菊仰头喝掉剩下的啤酒，余味略略带着苦。织姬走在前面，从白色的海沙中拨弄出半个螺壳。螺壳是乳白色的，浅褐色的斑点像是洒在牛奶中的巧克力。螺壳破碎的边缘参差锋利，好像是因为自己被破坏了所以要不甘心地破坏更多。
　　织姬蹲下去，低声念了“我拒绝”，双天归盾的灵压场中残缺的螺壳渐渐生长为完整的样子。
　　——是那么单纯又善良的孩子，即使是敌人她也会治愈对方的吧。乱菊望着远处打闹的人们，海水一次又一次浸润脚下的海沙，日光和煦海风轻柔，海鸟的鸣叫远远传来。现实是充满了美好的假面，为了欺瞒那背后早已经残损的真相。
　　她不禁笑了想未来果然是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无法提前预约的呢，正如自己当年在真央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过会成为队副，当年在流魂街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过会进入真央灵术院，当年在差点饿死在荒野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会那样偶地获救……
　　义骸内部涌起晦涩的波浪，蠢蠢欲动地想反抗日光的冻结。乱菊下意识闭上眼睛随手胡乱地揉了揉头发。
　　耳旁的头发被轻轻触动，有坚硬而微凉的触感接近——动作轻柔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接近，直至轻轻地贴合在耳廓上。覆盖了耳际的是弧形的硬物，听觉空间被无端限制，封闭范围中浮起气息产生的声响，仿佛海潮涌动。潮响近在耳边，轰鸣不止。
　　乱菊惊觉地睁开眼睛。
　　她甚至感到自己在那一瞬间产生了刹那的颤抖，虽然并不足以让自己表现出一丝动摇。身后的织姬后退了一步，一脸惊恐和歉意，手里是刚刚修复好的完整的螺壳。乱菊的目光落在那上面。
　　“很抱歉……”织姬显然认为自己的行为略显突兀，“只想让乱菊小姐停一下海螺里的潮声的……如果打扰到您非常抱歉！”
　　乱菊停了几秒。
　　“没有，很奇妙的声音。”她从对方手上接过螺壳覆盖在耳朵上，再次闭上眼睛，“这是海潮的声音么？”
　　“只是很浪漫的传说而已，海螺里记录下来的波浪的声音。”确认对方没有被自己吓到的女孩子愉快地回答。
　　乱菊放下手，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螺壳，螺壳是圆润的弧形，坚硬而光滑。半晌之后她突然说。
　　“织姬，你觉得花能发出声音吗？”
　　“诶？花？啊……大概……可能……也许……我觉得，应该不能吧，虽然听起来是很美丽的想法呢。”从表情上看她确实在努力地思考这个看上去荒诞的问题，于是乱菊笑了。
　　“我也这样想的。”
　　她的语调是在笑着的，只是回头看着远方海面上破碎的白色泡沫翻滚不已。而在义骸的深处，晦涩的潮水又一次无声地漫过堤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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