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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笨蛋
那个学期，我和杨译对学业都出奇地投入。我们的早恋不仅没有影响成绩，反而因为彼此内心的竞争、优越感及虚荣心而日渐一日有所进步。我们没有牵肠挂肚的思念，没有疑惑对方的忧虑，有的只是一份上进，不希望自己美好的印象在对方心里有一丝一毫的破坏。
杨译对于情感的敏锐远远不及我，他意识不到别的异样情感的热烈，他只对我好，无微不至的体贴。因为这样，我这个爱吃醋、占有欲强的小女生从来都只安安静静地守在他身边，决不无理取闹。而我，因为心里只有他，也只对他关怀备至。
班里的“才子佳人”大都只关心着自己的命运，两位班主任因着我们不俗的表现又或者是不了解情况而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所以，初中两年，我们“光明正大”地相爱。
杨译的内向，我的安然若素造就了这一段时光如轻音乐般细水长流的甜蜜美好。
相比之下，吴默翰和唐晓凡则是一番轰轰烈烈的高调。
初二第一个学期：吴默翰成为乐队“南在西南”主唱。吴默翰接受了唐晓凡。
第二个学期：吴默翰因涉及打群架被学校警告。吴默翰因为拒绝做初中部舵爷一事，成为全初中部乃至全校的风云人物之一，知名度甚高……
关于他和她的事，我只清楚地记得两件。
初二第一个学期•12月24日•平安夜
校初中部高中部的几个乐团联合组织了一场音乐晚会。音乐晚会在初中部的礼堂举行。
那天的全场节目大都是热舞劲歌，气氛一直很high。
我和杨译坐在前排的角落，看着周围疯狂扭动的肢体尽情地发泄，吃吃地笑成一团。
直到大提琴旋律，从琴弦上奔泻而出，穿梭于礼堂的上空。
前一刻我还与杨译说笑不止，听到琴音，表情瞬间宁穆了许多，内心那十秒钟的不解在随之而来的恍然大悟中烟消云散。这是大提琴版的《帕凡舞曲》，日夜守护我灵魂的使者。虽然我用钢琴弹了无数遍的《帕凡舞曲》，但我仍然在听到它的即刻，失却了我的回忆、我的反应。
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礼堂的喧闹欢快被一种朦胧的婉约浪漫取而代之。大家静静地坐在座位上，聆听盘旋于上空无数扣人心扉的乐音。
礼堂一片漆黑。拉威尔的《帕凡舞曲》在即将将听众牵引坠入地狱之时戛然而止。正暗自奇怪，另一段温柔而忧郁的旋律在吉他琴弦上响起，一束镁光灯打下，人群中微微发出一些骚动。
灯光下，吴默翰懒懒地坐在阶梯上，闭着眼睛，嘴角边吟着浅浅的笑，全无平日一丝的霸道，只无意间散发出令人心疼的温柔，轻轻揪割着我的心口，隐隐哀痛。
他睁开眼望向远处，嘴唇翕动，缓缓吐出歌词：
传言他眼里只有她/你淡然一笑
相信总有一天/维纳斯会把爱情赐下
淅沥雨中玫瑰盛开/你说爱情来啦
可是你这笨蛋不知道/玫瑰开在雨中不是阳光下
很想好好抱你一次/要完全自私
管它有缘没份/丘比特如何安排我们
不愿伤害每一个人/弄不懂爱有多深
为何你这笨蛋不懂得残忍
到最后累了自己骗了别人/你我她都满是伤痕（心疼）
原谅我不可以辜负爱我的人
他那富有磁性的嗓音，低沉而淡然，仿如情人间耳鬓厮磨的软言细语轻易将人魅惑。
那一曲之后，我始终沉浸在旋律里，再也容不进灯光摇曳、人声鼎沸的晚会，我拉着杨译早早地退了出来。
“你喜欢阿翰作的《你这笨蛋》吗？”我抬起头，傻笑着面向星空。
杨译宠爱地点点我的鼻子，淡然一笑：“我喜欢干嘛，唐晓凡喜欢就好啦！”
“为什么啊？”
“笨蛋，吴默翰这首歌是为唐晓凡写的，当然只要她喜欢就可以啊。”
“……你怎么就知道是为她写的？！”
“旁边的人都这么说……”
我还想说些什么，却因为看到吴默翰而断了思绪。
他背对我们立在灯下，唐晓凡正亲昵地拉起他的手把玩。她凑到他面前，轻轻地吻了吻他的脸。
我听到她一字一句地说，你送给我的那首歌，我很喜欢！
他说，喜欢就好。
我刚想和杨译转身离开，吴默翰回头看到了我们。
我尴尬地干咳两下，微笑着向杨译娇嗔：“你该学学人家阿翰，你看阿翰对晓凡多好啊。”
杨译无奈地拍拍我的头：“真拿你没办法！”
……
初二第二个学期•暑假七月
那天是谭斌的生日，天气很好不热——阴转多云。正是仲夏，下过雨的郊外田野，有着淡淡的潮湿和洁净，空气里有湿漉漉的草香。
我们一群人，下午吃过点心就去了那。仅仅因为喜欢那儿独有的白沙滩和桑树林。
他们一行人脱掉鞋子，赤着脚踩细沙。唐哓凡弯着腰从沙堆里掏彩石，眉毛细细长长，笑起来和眼睛挤成了一堆，身后长长滑滑的黑发顺着她轻巧细微的动作一缕一缕搭向耳畔。今天的她心情似乎格外好。
我和吴默翰自动留下布置。
他把帆布展开，铺在草地上，然后把熟食水果零食归类。
我在一边，看他从容地收拾。
吴默翰看一眼不远处嬉闹的他们，对我说：“我们去散散步吧。”
我点头表示同意。我们往桑树林里走去。
“这些日子，你好像一直都不怎么高兴。”我拿询问的眼神看他，脸上满是关怀的神情。
他不答反问：“杨译对你还好吧？”
我呵呵地笑：“有你这么护着我的死党，他敢不对我好吗”
“……是这样么……”他的语气很平缓，让我听不出是问句还是陈述。
我们站在一棵大大的桑树旁边，桑树茂盛的枝叶肆无忌惮向四面八方展开，硕大的黑红色桑葚悬在枝叶上，我垂涎欲滴。
我指指桑葚：“我想吃……”
“没有袋子可以装啊。”
“那我回去拿。”我正欲跑回去，却被吴默翰一把拉回来。
“不用了，装我手里吧。”吴默翰的手做捧状，“小谗猫，快摘吧。”
我一边摘，一边对着吴默翰憨笑。
气氛轻松而愉悦。他嘴角一直挂着浅浅的一抹笑，看我把桑葚一粒粒从树上摘下放入他掌心，他的神情透出一种孩童得到糖果似的满足。
“真喜欢看你这个样子！”
“为什么啊？”我见他只微笑，不回答，便不再理他忙自己的了。
沉默了好一会，他突然轻喊了我的名字。我想没什么事，便只低着头“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手继续忙着摘桑葚。
“你心里除了杨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第二个人么？”
他突然这样问，我吃惊地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头。四目相对，我的视线被他眼中某种特有的异样情绪所困扰，竟一时忘了回答。
唐晓凡的及时出现，替我解了围。
她兴高采烈地跑过来，挽着吴默翰的胳臂大声嚷道：“原来你在这儿啊，我找你好半天呢！”
我不好意思地对他们笑笑：“我先走了，你们聊吧。”
没走出几步，听吴默翰喊：“李婺——”
我停住，心没来由地一阵紧缩。
“把桑葚带回去吧！”
……
转回去拿了一个小盒子，我往桑树林里折回去，我想摘多一些，给妈妈和谭叔叔尝尝鲜。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隐隐听到了一些声音。
“怎么？生气啦，对不起嘛，你知道我的脾气——一吃醋就什么都忘了，口不择言……”
“笑一个好不好……你答应我会努力忘掉她的，不要想她了好不好？……以后要好好爱我……”
那是唐晓凡的声音，虽然明明知道偷听很不道德，可是我仍然不由自主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她正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贴在他身上。
“……以后要对我好一点，知道吗？我可是你亲爱的GF哦！”
她爱怜地摸摸他的下唇，慢慢地踮起脚尖，用红唇吻了他。
不远处，杨译看见我，喊了一声。
我赶紧跑过去，拉着他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停下来，席地而坐，依旧在桑树林里。
“你刚才在做什么？”
“我，我在摘桑葚啊。”
“那你摘的桑葚呢？”
我两手空空，手上的盒子早不知被我丢向了何方。“哦，我忘在林子那边了。”我躺下去，望着辽阔无垠的蓝天，那种不同于高楼林立的都市所特有的闭塞感挤满了我的胸腔。
“那你刚才跑什么？”杨译也随我躺下来，一只手支着下巴，温柔地看我：“你怎么了……？脉搏频率这么高！”他握着我的手。
“我，我刚才不小心看到阿翰和晓凡，”我侧过身子，歪着脑袋，很沮丧自己的行为，“他们……在接吻。”
杨译大吃了一惊，接着望着我轻轻地笑了起来。
我有些生气：“你笑什么！”
“我想起个谜给你猜。泰山上有一块神石，和贾宝玉那块通灵石有异曲同工之巧，自古上面就有‘乂二’（注：“二”前一字为“風”去掉几字旁内的字。打不出来，请原谅）两个字。打一个成语。别说你不知道哦，猜不出来就不告诉你。”杨译用手在草地上比着那两个字，得意地向我卖乖。
我沉思片刻，恍然大悟：“是风月无边么？”
“哦。你也知道是風月无边啊。”他捏捏我的鼻子，明亮的瞳仁里映出我佯怒的脸，“你呀，真是可爱！”
我望向天空的脸转向他，想瞪他一眼，却因为他浓密而柔软的睫毛，定定地看着他。他眼睛轻轻眨着，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睑微微颤动，愈发显得阴柔妩媚致命的吸引，又或者不只是吸引。
他靠向我，呼吸流动在我耳畔。
我闻着他发丝自然散发的清香，内心逐渐安宁下来，有些昏昏欲睡。
“李婺……”他玩着我额前的碎发，轻轻喊。
“嗯！”我有些想睡，敷衍地应了一声。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轻轻吻了吻我的脸颊。
我略微觉得有些痒，没有在意，仍旧只是睡着。
稍过片刻，他又亲亲我的唇角，动作轻柔而缓慢，带着些许紧张。
我初时尚未反应过来，等到弄明白，他已覆上了我的唇。
我慌乱地闭上睁着的眼，努力想平复内心的狂乱。可是一切都无济于事，我的心因着他柔软的唇的蠕动而高高的悬着，紧张而甜蜜。
白沙滩的流水在不远处跳荡着滑过，折射出光辉。夏日的阳光清晰地辉映出桑树林的丰姿。空气里有一种撩人情思的黄昏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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