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倾(GL)

作者:尚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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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革命风潮日千丈


      「当真是□□?」

      恒瑞点头,林逸随即蹙眉,「肃亲王那边口风怎样?」

      「听肃亲王口气,应是颇为同情革命党的,亦惧怕日后党祸日夕相寻,想来会去劝说摄政王从轻处理,就不知摄政王那边如何打算了。」

      林逸稍舒口气,不管怎样,好歹有肃亲王出面,谁都撒手不管的话其罪必死无疑,剩下权且看摄政王那边怎样。福祸一半在人一半在天,人事已尽,余的唯有听天命。此事林逸实在无从搭手,全凭恒瑞在其中尽心竭力相帮,即便知道恒瑞对苏钦有情意,林逸却也不得不感佩这男子的大义肝肠。恒瑞看出她眼中感激神色,不等她开口忙抢道,「这谢字我自然会向苏大小姐讨过,倒不必林二小姐代为开口了。」

      林逸听他话中有调侃又笑得朗朗,细想来,自己倒也的确没有代苏钦言谢的理儿,这个谢字也就压在喉间心头没出口了。

      善耆遂到醇亲王府为几人说项,言道,「冤仇宜解不宜结,革命党岂非几人乎?即使来一个,捕一个,但是冤冤相报,何时始已。」

      载沣态度,对这几人原本是杀无赦的,但肃亲王说了话,不得不从轻发落,都判了永远监禁,以示清廷之开明,亦可软化革命党人。善耆此后便将□□与与其一道被捕的汪兆名、黄复生移至他民政部的监狱中,住在裱糊一新的居所中,伦贝子和肃亲王都曾亲视探望。这次刺杀,□□本抱了必死的心,丝毫不愿屈就,宁为满人刀下鬼,也万不愿受其所谓的宽仁恩惠。但眼见这次刺杀当头的汪兆名态度日渐软化,日夜劝说他留得此命,日后当为革命捐身,□□也就暂时死心下来,静待出狱之日再谋他算。

      恒瑞带回消息与林逸,二人不由都喜上眉梢。恒瑞放下心来,余下事情托了林逸,苏钦面也没见,径自启程离京回江苏去了。林逸知他怕见了苏钦面苏钦必定感激,又多一番客套繁缛。只做当做的,并不求她什么感念,这心林逸懂得。

      林逸急不可耐地要将这好事告诉苏钦,也没管天色多暗了,这日就赶到苏家,急急地唤人来开门。莫忻不知何故不在家中,苏钦亲自来开的门,耽搁了一阵,林逸只道她是睡下了,面上喜滋滋地开门见了苏钦就拉了她手往里去了,倒没多在意苏钦脸上猝然慌张。

      「苏钦,我可有件天大的好事要与你说呢。」

      「哦?」苏钦稍有些环顾左右地心不在焉,不过也对难得从林逸口中脱出的这件『天大的』好事十分兴趣。看林逸神情是极欢喜的,笑笑地眯了眼睛看她。

      「敢情是什么好事儿,能叫林二小姐高兴成这样?」

      「说得这事还多亏了恒瑞,只可惜他在江苏脱不开身,早早就走了,故此要我捎个话来给你。」

      这说辞恒瑞没教她,她也知道该怎样应付苏钦,苏钦自然也听得出来其中意味,不由笑笑林逸何时也学会打这官腔来了?

      「□□回来了。」

      苏钦尚还琢磨着,没准备间突然就听她道了这话出来,一时只剩惊得无从言语表情,只管瞪了眼看她。林逸故意,早知她会有这般神情,不住颇有兴致地打量,迎上她又惊又喜却不知从何问起目光。

      正此时,门外却『咯噔』一声响,苏钦面色微变,赶忙要上前开门看个究竟,林逸动作却比她快许多,赶在她前面开了门来。

      迎面是个青年男子,看来想是要躲避,却已不及,和拉开门来的林逸眉目激荡间对个正着。两人都略略一惊,林逸这才细念起苏钦从开门起适才不自在表情,思绪回转间,那青年男子神色已回转过来,倒不避嫌,大方上前一步施礼道,「在下温佐生。窃人言于门外,本非君子所为,在下先行赔罪。但仍想冒昧问小姐一句,□□他们怎样了?」

      林逸面对面地这时看他,生得面如昆山之玉,精神澄明色气丰勃,看来并不是经戎马的人,很有几分书卷气,好在说话不拖曳,精爽简当处林逸还喜欢。如他所言,窃人言于门外可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丈夫行径。再者,依中国的理儿,苏钦未嫁,这两人倒不知处在一处屋檐下多久了,按苏钦的性子,如此不避嫌隙倒是难得。

      又听他问到□□,神情关切不似作伪,两人关系定然不浅。林逸此时心下已有几分猜度,却淡淡也不开口,那人见林逸并无多说的意思,也极知趣地换了话头说,「小姐可否告知我,□□他们是否安好?」

      林逸点点头,那人也就不再多问,朝苏钦望来,苏钦微微点头,那人告个辞便先回房间里去了。

      苏钦进门,林逸随在她身后,反手插了门,作势开窗朝外张望,语有戏谑说,「但愿这次可没人在门外头偷听了才好。」

      苏钦忍不住轻笑,原怕她会发作什么出来,却见她仍旧谈笑自若,心下不禁一阵恍惚。想自林逸回中国后,即便苏钦小时与她一同长大情逾姐妹,相比起旁人来如何了然她脾性,林逸而今遇事渐渐的收敛镇定,应那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仍是一点都不错。

      林逸见着苏钦愣神,在她面前摇摇手道,「真新鲜了,苏钦倒不急着问问□□的事么?」

      苏钦回神过来,林逸方才语出得过于猝然,又被那青年男子所打断,这么一搅和,苏钦的思绪便如林逸所讲的电路短路般,一时竟接不上了。念着林逸和那男子间的一问一答,询问□□是否安好?道是□□出了什么事儿了么?那男子又怎会和□□这般熟稔,莫非——

      莫非——

      「□□现下正在民政部的大牢里。不过你大可安心,肃亲王待他们是极好的,所以我才道这事说来要多谢恒瑞。」

      「难道哥哥他——」

      「没错。前阵子闹得城内外沸沸扬扬,妇孺皆知的刺杀摄政王一案中,正有□□。」

      苏钦愣住,「怎会的?哥哥他,不是到东洋去了吗?」

      「你或许不知,海外学生中,留日学生正是革命思想传播最为广泛,言行也最为激进的一群。我想,依□□的个性和际遇,是极容易受到革命党蛊惑的。」

      林逸不愿重提苏家惨烈往事,只以『际遇』一词浅浅带过,苏钦也自能明白她体贴。冲动鲁莽,行事妄为,林逸仅存不多的印象中,□□便只是如此的,苏钦更知道庚子事后□□对于清廷和满洲人有了怎样不辨青红皂白的仇恨与反抗。

      此事乍听来让人惊诧,在今时今日革命风潮一日千丈的情势下,细究来却觉得是理所当然之事。

      「你别多担心,有肃亲王代为说项,只是关得一阵,并无性命之忧,过些时日再想些法子就能出来与你相见了。」

      苏钦感激,「谢谢你,林逸。」

      「这谢你还是亲自跟恒瑞道吧,他可没有授予我代为接受的权利。」

      苏钦听她说得打趣,也彻彻底底放下心来。才舒口气,林逸却接连道,「那么另外一件事,总该稍稍与我解释一二吧。」

      「你这会儿倒忍不住了,适才可沉得住气。」

      林逸听她调侃,「方才是方才,我总不至于在外人面前驳你的脸面吧。何况,我自然知道你不说必定有你的理由。你若不愿说,我也万不能勉强。」

      「我几时又说不与你说了?」

      苏钦听她话中隐约仍是有些责怪赌气意味,嘴角又忍不住轻轻带了笑出来,这林逸,岂不是还是那个林逸么?

      「那人既然问得出哥哥来,你该也大致猜到一二了。」

      林逸点头,不插话听她继续说。

      「你可听得去年年初在上海码头谋刺海军大臣载洵的革命党人一事?」

      林逸听到此话,不禁失笑,「我看这革命党不如改成暗杀党好了。」

      苏钦听她口舌无德,稍瞪她一眼,林逸吐吐舌头低了头再不作声,静静听苏钦道来。

      「四天前我夜诊归来在巷口碰巧遇见他受伤,起初并不知他身份,但他据实相告,才知他原是此案中尚未被抓捕的一名革命党。但他既告之以实情,我不能做不义之事,故而留他在苏家养伤,也能暂为躲避官府。」

      苏钦虽对革命党认识尚浅,但清廷皇帝昏聩,官吏贪暴,更又谄媚外人,内致民不聊生,外致疆土沦丧,国人见之无不泣血。她虽也还不能尽知君主立宪与民主共和差异几多,不能预料革命势起是否会令中国如法国革命那般荆榛遍目,血流成河。但她便知救人死伤是医生职责,即便要断人生死也由不得医生之手。

      医者只救人,不伤人。

      这点在她进入到协和医科学校后日渐更为清晰深刻起来。她从未如此地懂得救人生死那不止是她苏家一脉的祖训,更是为医者不可背弃的职责。在这一点上,这个古老落后东方国度的大夫,和新兴的欧洲医生们并没有差别。

      「我应过他,这事儿绝对不与旁人说。再者,他毕竟还是朝廷的逃犯,这事儿你还是不要有牵连的好。」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林逸语气摆得重,脸上却云淡风清,一如理所当然。

      「你的事就与我有牵连。」

      苏钦又听她蛮横,看她神情蛮横得似乎还在情在理,真真叫人哭笑不得。

      「这事儿也没错,只是他伤好了早些走便是。我看他既然能在门外偷听,伤也应该好利索了吧。」林逸仗着说的是实情,理直气壮得很,嘴皮子底下丝毫不留情面。

      「林逸——」

      苏钦觉着好气,言下又责怪不起来。这人,怎么对温佐生就这幅得理不饶人的刻薄性子?

      这边两人言归此处,那边厢房中,温佐生也正心绪万千。上次在上海谋刺载洵事败,清廷事后防备更甚,再无从下手,他一直只能蛰伏静待,苦于没有良机。前些日子在武汉同盟会中听闻汪兆名、黄复生、□□等人意欲进京行刺摄政王,便潜到北京来,希望能与三人暗中接应,如能一举事成,一则令敌人胆丧,二则鼓同志意气,虽死亦荣,岂能甘做亡国奴?!哪知他操之过急筹事不密,接应途中事泄为官府抓捕,受了枪伤,幸而为苏钦所救才保得一命。

      他这次又得大难不死逃过此劫,却因自己急躁不慎累得□□三人被捕入狱,恨不得以身相代,死了才好。苏钦虽知道他是革命党,温佐生怕拖累于她,其中细由却是没有跟她讲明。苏家一向少有人来,今次林逸深夜造访,来得猝然,温佐生只怕是有人走漏了风声来苏家捉捕他,这才暗中屈身于门外,见得情形不对早日离开苏家,免得牵连苏钦。先听到来人是年轻女子声音,又听苏钦与她讲话口气十分亲熟,无非是朋友姐妹。心下稍宽,刚要离开却猛听得来人口中道出『□□』名姓来,一惊之下,不小心绊倒了门外瓦罐,引得两人出屋来。

      好歹听林逸捎带来□□等人平安无事的消息,愧疚之外安心不少。林逸出门来时他还稍稍惊诧,看那女子着的是普通斜襟常服,抬眼挑眉,应答接物却颇有恣意风流。摆的是淡散爱理不理神情,温佐生与她正对正地目光相接处,又见她目有精芒暗露。心下自暗暗留心,这女子怕是不见得简单。

      他亦觉得蹊跷,这时细细在脑中将苏钦和□□的眉眼神态描摹一番,看来一点儿也不像。但却刺破眉心一股冲天气,□□气戾现于外,苏钦气清隐于内,这点是极相像的。

      莫非真是这般缘分?温佐生笑笑,不禁想着苏钦和□□全然不同性子,那么温婉柔顺一个女孩儿,当初他既要避嫌,又怕牵连,万般想离开苏家,苏钦却道一句『医者眼中只有病患,无分男女,本无嫌隙,何从避之?』生生把他强留下来,照顾体贴,周到十分。

      好一个医者心,温佐生笑着轻转手中茶杯,那女子笑得嫣然若花,教人再大的脾性都软下来没了伸展处,就也好脾气地听她劝慰从她意思。

      伸伸蜷久了的手脚起身来,月满中庭,正自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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