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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那天，我站在家门前。
家门的样子有些陌生，可是记忆告诉我这千真万确是我家的。
于是伸手，推门进去。
很重的一声砰打破了我在门口犹豫的那段时间的宁静，然后是无数的五彩碎纸片落在我的头上。
“生日快乐~”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对我说道，满面笑容。
啊……今天是我的生日么……
记忆的混沌让我犹豫了一会，随后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记忆只起始于家门口的那段路，之前的完全一无所知，我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为什么家门会这么陌生，为什么……会突然多了个哥哥……？
大概……是梦吧？
这么想着，摆出了幸福的笑容进屋。
既然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和哥哥，他们说我今天生日，我今天自然是生日的。没有理由不相信，不是么？
“让我猜猜我们家的小公主今天想要什么礼物~”爸爸手里还拿着用过的礼花筒，故作玄虚的摸了摸下巴上不存在的胡须。
“我猜，应该是布娃娃？”哥哥发话了。
“哥哥！我都多大了啊，怎么可能还想要布娃娃。”看出他们的用意，于是顺着爸妈的安排走下去。
“你果然说不对，让我来猜，我们家女儿……应该想要的是自行车？恩，一定是自行车，上学方便得很，对不对？”妈妈笑容可掬的看着我。
“妈妈，我们家离学校可是只有半站路的距离哦！”
最终，被全家人引到桌子前。
“看，这是我和你妈妈你哥哥亲手做的哦，捏土的是我，你哥哥负责烧制，你妈妈负责在上面彩绘~”爸爸拉开桌上蛋糕旁边盖着的一块布冲我献宝一般的说道。
那是一个小杯子，白色的底色，上面画着四个手拉手的人，他们的脸上的笑容和我们现在一样那么幸福。
实在是不会想到，生日礼物会是这个。
“这样，我们就可以和最喜欢的乖乖女儿一直在一起了~”爸爸最后总结道。
眼泪有点上涌。
“我也要和爸爸妈妈哥哥永远在一起……我要一辈子在你们的怀里做乖女儿！”我抱着离我最近的妈妈，眼泪全部蹭在她的怀里。
妈妈胡乱的抚摸着我的头发，轻声的安慰我。
“傻孩子，过生日的时候可不能哭啊，否则以后的一年会哭很多的呢。”
我点头表示答应，继续在妈妈怀里腻了一会之后才抬起头来。
“吹蜡烛吧~”哥哥已经点好了蜡烛。
闭上眼睛默默许愿，然后拉着大家一起把蜡烛吹灭。
希望可以永远在一起不分开，这就是我的愿望。
虽然很奢侈……但是还是奢望这样奢侈的愿望能实现。
一阵风刮过客厅，微微吹乱了头发，手上起了一小层鸡皮疙瘩。
“冷么？我去关窗户。”哥哥看见我抚手臂的动作，顺手关上了半开的窗户。
手臂上的战栗感还在，我看着身上的短袖，毕竟是九月底了，开始到了秋天，明天应该多加一件长袖外套了呢……
那天晚上我们糊了满脸的蛋糕，本来因为自己身手敏捷而避开了所有奶油炮弹的哥哥也在指着我笑的时候被爸爸偷袭了，哥哥反抗的时候撞倒了放好的相机三脚架，于是那张照片混乱而歪斜，可是所有人脸上糊着奶油，却依然满脸的笑意。
如此幸福。
幸福的，让现在的我不敢去回忆。
当年的豪华大宅子一夜之间成为凶宅，整个小镇上人心惶惶，远远的看见了都要绕开路走。
那天所有的警察都在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我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自己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明明几个小时前都那么幸福的家，变成了现在这样一栋阴森恐怖的房子。
那天早晨起床的时候已经九点了，不用看，绝对迟到了。
揉揉因为睡太久而有些晕的脑袋，今天妈妈怎么没有来叫我……反正也迟到了，干脆爬去爸爸妈妈房间跟妈妈再腻歪一会好了……
揉着脑袋下床，随意的穿上柔软的毛绒拖鞋，开门走向爸妈的房间。
爸妈的门口地面潮湿，搞不好是家里空调漏水了吧……没事的时候让哥哥叫人来修一下好了……
打开门，我看见了这辈子所能见过的最惊恐的景象。
我终于明白了，最恐惧的时候，反而一声也叫不出来，一动也不能动弹的滋味。
声带已经失去了作用，它不会发出声音了。
四肢已经失去了作用，它们不会动了。
甚至连眼睛都不能眨一下，不管我多么想要闭上眼睛骗自己这一切都是梦，眼皮也不能强制落下一丝。
脚下的水，粘腻湿滑。
透过绒毛拖鞋渗透到我的脚上。
滴答，滴答，滴答。
声音在极度安静的房间里面被无限的放大。
正对着我的那张床已经完全被血濡湿，血液一点一点的滴在地上，汇聚成一滩，然后流到我的脚边。
床上的两个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形。
我终于尖叫了起来。
哥哥呢……哥哥到哪里去了……
身体能动的一瞬间，我直接冲向了哥哥的房间。
房间里面谁也没有，窗明几净。
哥哥……难道是出去了？
他还……活着么？我心里一阵慌乱。
“有人在家么？”门口是隔壁大婶的声音。
咔哒。门锁开了。
我瘫坐在地上，门锁为什么会自己打开，如今已经不是我想要考虑的问题了。
“九轩太太，我来借瓶醋。”楼下的声音迟疑着，脚步声慢慢往楼上来了。
“呀！怎么这么多血！啊！杀人了！”她冲了出去。
警察的效率很高，不过五分钟，已经到了。
警察带走我，把我安顿在一间屋子里。
我是他们见过的最安静的嫌犯，不说话，不动，甚至不吃，不喝。
验尸结果是大型动物撕咬，算是去除了我的嫌疑，于是我被送回了那里。
一天前是家，现在是所凶宅的地方。
怕我还怕，还派了一名女警陪着我住。
我怕什么。我根本不怕。
抚摸着生日的时候收到的杯子，和生日的时候照的照片。
上面的我们脸上糊着各色的奶油，笑。
原来那就是我这辈子看到的最后一次这么幸福的笑容，既然是这样，我还怕什么，如果能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也很好。
或者，其实女警也是来防着我自杀的吧。
那天起，我再也没看见过哥哥。
女警看管我并不严格，她也有要做的事情，不可能一直看着我。
她不在的时候，我会偷偷溜出去，在公园的假山里面躲着，闭上眼睛。
那个房子里面太多太多回忆，仿佛闭上眼睛就能听见爸爸爽朗的笑声，妈妈温柔的叫我起床，唤着全家吃饭，看见哥哥看着电视，不时为了一个好球雀跃起来，然后被全家人盯，摸摸鼻子对着我笑，然后安静的坐下。
在里面，我一刻也平静不下来。
于是我躲在公园谁也找不到的假山里面，陷入安静的沉眠。
也是在公园里，我遇见了那个女孩子。
那时候，正巧一个我从没见过的奇怪的人丛假山下面经过。
他穿着白色的衣服，带着白色的帽子，一身丧服打扮，可是嘴角却上扬着，一脸喜气。
然后他抬头，从本来根本看不见我的方向，直直的盯住了我的眼睛，然后向我走来。
我手脚冰凉，瑟缩在小角落里，期望他看见的不是我。
一个女孩子拦在了他的面前，摔给他了什么东西，那个人就这样凭空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换做是那个女孩子向我走来。
“不要怕，丧气鬼已经走了。”她的声音如同银铃，向我伸出手来。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不回家么？”
我拉着她的手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
“我啊，大概已经没有家了……那里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一所房子而已……而且是凶宅。”我自嘲的笑。
“凶宅？”她歪着头的样子很可爱。
“恩。”不想讨论这个问题，我只是随便的回答了一下。
“带我去看看吧，我或许能帮你找到作祟的鬼呢。”她说。
“你相信是闹鬼？”
“恩，我就是为了找到这件事情的凶鬼才来的，你也希望能找到杀死你父母的真凶，对不对？”她拉起了我的手，“你的手真凉，我给你暖暖吧。”
我沉默着，任她拉着我的手。
“我叫樱庭，樱花庭院的樱庭，你呢？”她问我。
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蓝。我叫九轩蓝。”
最后我们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市立医院。
希说，需要看一眼爸妈的……遗体。
因为是桩无头案，所以医院也没有太在意，很轻易的被我和希混进了太平间。
门关上了，冰冷的空气在我身周肆虐。
不由得抱紧了手臂。
手臂上战栗的感觉让我想到了那天我许完愿，从房间里面吹过的那阵冷风。
樱庭没有注意到我的不对，只是忙着在远处检查爸妈。
不知过了多久，樱庭终于抬头对我说，我们可以走了。
我恨不得早点离开这里，忙不迭的开门。
正对上一双眼睛，浑浊而苍老。
我惊叫起来。
樱庭过来拉住我后退，然后我看见了一个老人，他的脚边趴着一只小黄狗。
狗看见我们，立刻狂叫起来。
天生怕狗的我不禁更加往后退，直到撞到樱庭为止。
老人连忙喝止了狗。
“小姑娘……这里可不是你们玩耍的地方啊……”老人浑浊的眼睛看着我们，意味深长的说到。
“老人家，这里最近可有异常？”樱庭不害怕，反倒问起了问题。
“这些不是你们小姑娘该知道的啊……还是走吧……走吧……”老人把脚边还在狂吠的狗赶出了门，转身欲走。
门外一声惨叫止住了我们三人的步子。
那是狗的惨叫声。
门外有什么？什么东西会让狗叫得这么惨……我们三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先出门。
最后樱庭大着胆子蹭向门口，然后饶是她胆子大，也惊叫了出来。
我和老人才刚反应过来，冲向门口看。
之间刚刚还在冲着我们叫的黄狗已经躺在了地上，头掉在一边，肚子被拉开，里面的内脏流了一地。
连番惊吓我已经不知道做什么好了。
“快叫人！”樱庭低沉急促的说着，然后追了出去。
“危险！”我想拉住她，可是却只拉住了她的衣角，衣角在手里滑了一下之后随着主人离去了。
“没问题的！”她冲我比了个放心的手势，让我在这里呆好不要动。
我又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却让樱庭去涉险！
正准备追出去的时候，身后的老人拉住了我。
“小姑娘……你不能出去……你要和老头子来看样东西。”他说。
“有什么东西比樱庭重要！她现在是要去和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拼命啊！”我试图挣脱老人的手，可是老人身材虽说看上去羸弱，力道却大得惊人。
“小姑娘……只要你看了这样东西，这一切都结束了，你的朋友也不会再有危险。”他笑的诡异。
像是受了蛊惑一般，我向着他指的方向一点一点走了过去。
按照他的指示打开了一个柜子。
那是一个看上去年代久远的柜子，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人打开过了一样，我费了好大劲都没能拉开一丝一毫。
老人走过来，轻而易举的拉开了柜门。
我惊呆了。
里面是一具尸体，脖子被扭断了，有着缝合的痕迹，肚子上也有缝合的痕迹。
最重要的是，那张还微微笑着的脸。
我无比熟悉。
那是我每天都会在镜子里面看到的脸。
“是你杀了他们……嘿嘿嘿……你还不知道吧……这个凶鬼就是你啊……嘿嘿……你死的惨，所以想要家人来陪你啊……嘿嘿……嘿嘿嘿……”老人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甚至呼气的气息也吹着我的耳朵。
我猛地回头，老人却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樱庭。
她看着我，一脸哀伤。
“樱庭……”我向她伸出手去，她握住。
“樱庭……原来我一直想要找到的……破坏我幸福的人……是自己……”我说。
“樱庭……原来是我亲手杀了爸爸妈妈……”我哭了。
看到的最后的画面是樱庭的眼泪。
满头大汗的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房间里面有两个我，不由得惊叫起来。
结果发现，另一个我也做出了惊叫的动作。
那是家里的穿衣镜。
吓死我了……
轻轻拍着胸口，压压惊，都是自己吓自己啊……想起刚刚的那个梦，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可是再抬眼的时候，镜子里面我的背后出现了一个男子。
猛地回头，背后空空荡荡。
“妹妹，你是在找我么？”一个阴冷的声音在耳边略过。
再转头，一张脸和我紧紧的贴着。
我尖叫着后退。
那张脸我很眼熟。梦里面，我曾经叫过这张脸“哥哥”。
“妹妹~刚刚你看到的，是我想要让你看到的哦~”他继续用阴冷的语调说话，“那是事实，是我的事实。”
“那……那明明是梦……”我结巴着说，“你……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
“我是你哥哥啊~你许的愿望，希望能和爸爸妈妈还有我永远在一起，现在能实现了~我是来带你走的……”
手脚僵硬冰凉，神智却异常清醒。
仿佛旁观局外人的事情一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他抱进了镜子里。
“在镜子里的世界，我们终于能一家人永远在一起了，嘿嘿嘿嘿……”
有记忆的时候，我站在家门口。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为什么脑袋里面有关于这里的记忆，但是这里却这么陌生。
不过，既然记忆中这是家，那不如进去吧。
推开门，我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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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个故事，我也学着美奈香的样子合了掌，忐忑地吹熄了面前的蜡烛。
毕竟虽然是那个鬼魂跟我说的故事，可是毕竟不是我自己的故事，所以说起来也不一定能吓到人。
下意识就把眼光投向了不知火，那家伙刚刚给了美奈香解释，这会儿大概也会给我解释的吧？
没想到那家伙不仅完全没有帮我解释下情况的意思，甚至还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说完了就说完了，看着我干什么？”
……
混蛋不知火你给我记着啊！对着美奈香还那么温柔地帮忙解释情况对待我就直接这样，你差别待遇得太明显了啊魂淡！
或许是我的怨念实体化了，坐在我对面的桥姬忍不住掩口笑了起来。
“兰若大人说的这个故事应该不是自己经历过的吧？所以不知火大人才没有说什么呢。”
我的不满表现得有那么明显么？啊呸，谁会不满啊！
“谁说要他解释了！我才没有要他解释啊！”我扭头，决心绝对不看那混蛋。
这回又是一声轻轻的“噗”。
有什么好笑的啊掀！到底是哪个混蛋啊！
我向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然后崩溃。
“混蛋酒吞童子！你没事给我笑个鬼！”
“噗……哈哈哈……抱歉抱歉，实在是太有趣啦！”他笑得打跌，指着不知火，“那边那个谁，你也太不解风情啦！”
这回果断换成不知火炸毛。
“你这混蛋！不要仗着……咳！不要给老子鬼扯啊！”
“行行行，我不笑还不行么？那么，这个鬼故事也算是合格了，那么下一个……就你吧。”他修长的手指指向了学长。
被点到的学长看上去有些诧异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然后大概是觉得百物语的游戏下一个点到谁都不奇怪，于是释然地笑了笑。
“我啊，故事什么的和兰若一样，倒也是不太会说，不过听说过一个好像不错的鬼故事，不嫌弃的话，我就说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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