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在乡村

　　杜野拉选票那可真是兢兢业业。争取不错过任何一户，不少说一句该说的话，这是杜野拉选票时的原则。用村民的话说，杜野那“活儿”可做细了。其实杜野不光把事做到了位，而且他好久以前就开始为能在村里出人头地做准备了。最近这两年，杜野除了和打小一起长大的哥们仍然保持联系外，他和两个人打得火热。一个是住在村东的钱万东，还有就是曾经蹲过监狱的冯坤。
　　钱万东四十多岁，个子不高，中间宽上下窄的脸。有村民背后说钱万东长的是蛇头。由于钱万东特别会算计，土地承包刚开始那会儿，他率先在杏花村南山北沟最好的地方开了很多荒地。这荒地一但开出来，不但土质好，庄稼特别爱长，而且不上任何政府部门的帐，从而即不用交公粮，也不用拿任何税费。当别的村民偿到这甜头时，钱万东开垦出的荒地已经远远超出自家曾经分得的耕地了。当然他开这么多荒地也没少毁坏周围的树木，为此区林业局的人也没少找他。罚款是肯定的，可是用钱万东自己的话说：罚那点钱算什么！钱万东也确实开荒发了财，他是八十年代杏花村里第一个万元户。在很多村民还住着破旧的青砖瓦房时，他家里已经盖起了二层小楼。钱万东的老婆就是杜老海哥们儿三个唯一的妹妹，比杜老海可小多了，长和又高又瘦，是一个很有主意的女人。杜老海的四个儿子对钱万东这个姑父一点也不亲，因为钱万东瞧不起他们家。一穷一富又怎么能瞧得起呢？杜老海家里孩子多，一直就是村里出了名的穷困户，孩子好不容易都成了家，可是除了杜二胖子算是过得好点外，其余哥三个都是勉强维持。
　　钱万东这个人不但会算计，而且鬼点子特别多，脾气不好，但是特别会溜须拍马，在有点能耐的人面前低三下四，什么低级的事儿都能做得出来。以前对杏花村所有的村干部他都当爷爷来看待。这倒让一向高傲的韩长表一点也不把他放在眼里。可是钱万东对那些普通村民，尤其是那些孤姓人家或者是家里非常穷困的村民，却从心眼儿里瞧不起。而杜野这几年的所作所为早已经被比狐狸还狡猾的钱万东看在眼里,他猜到将来杏花村里说了算的分量最重的非杜野莫属。这些年来尽管钱万东见到每位村干部都是毕恭毕敬的,可是他没有得到一点的好处,如今杜野要当这个村长,钱万东终于算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他当然要死心塌地地跟着杜野。
　　而冯坤比杜野的年龄大了很多,他已经是一个四十七八岁中年男人了。冯坤中等个、偏瘦，走起路来又稳又静，说话声音不大，遇到他顺眼的人总是彬彬有礼的样子，看上去象个文静的书生。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扎眼一看比较文静的人却有着不为人知的往事。原来，那还是有生产队时候的事儿。
　　一个夏天的早晨三点左右，东方刚有点见亮，供销社的保管员方争，三生产队的车夫老陈，还有供销社的员工小曾一起坐着马车去市内上货。当马车走到第一生产队后面的山路上时，供销社保管员方争突然听到第一生产队的猪圈里传出杀猪一般的猪叫声。大车夫老陈和售货员小曾也听到了。三个人都感觉很奇怪：大清早的，猪怎么能发出这种叫声，即使是一生产队要杀猪也用不着这么早呀。方争感觉不对劲。三个人把马车停在路边，老陈把马车的闸用力搬上后。因为第一生产队就在山坡下，三个人顺着山坡向下走，由于天还没有大亮，所以三个人一直走到快接近第一生产队的猪圈时，才看清眼前的一切，原来一个男的手持一把杀猪刀正在追猪圈里的一头肥猪。而那头肥猪显然已经被杀猪刀给伤着了，而且伤得不轻，借着东方刚刚发亮的余光，方争等三人已经看到猪的身上已经流了好多的血，而且猪圈的地上到处是都是鲜红的猪血。而那个想偷猪的贼手里拎着杀猪刀还在拼命地追那头猪。旁边还有好几个猪圈，那里的猪显然也受到了不小地惊吓，它们在各自的猪圈里拼了命地叫着串着。供销社保管员小争还没有看清那个想偷猪的贼是谁，就大声地喊了起来：“有偷猪的呀，快来人呀，快来人呀，有偷东西的……”他这么一喊可不得了，可把那个偷猪的贼吓得不轻，他也顾不上追那头受了伤的猪了，赶紧从猪圈门向外跳，由于事情太突然，他一个没注意，偷猪的贼竟一下子摔倒在猪圈门的外边。当他再爬起来的时候看到后山上有人，他只好向第一生产队的前院跑，正巧前院一个屋子里有第一生产队的五个队员在打扑克，打了快一夜了，天也快亮了，大家打完扑克刚要离开，就听到外面有人喊抓贼，几个人赶紧就出来了。几个村民刚来到外面正巧碰到这个偷猪的贼赶到。借着屋里照射到院子里的灯光，大家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想偷猪的贼正是村子中的冯坤。冯坤见从屋子里一下出来这么多人，吓得冯坤脸都变了颜色。大家一看冯坤的衣服裤子全是血，手里拎着的杀猪刀正从刀尖往下滴血。这时，第一生产队打更的更夫老孙头也出来了。
　　冯坤先被送到当时的大队，然后又被上面下来的警察给带走了。结果冯坤被判了六年的徒刑。事情发生后，村民们都议论纷纷。因为平时冯坤是一个文文静静的男人，所以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而且是村子里几十年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偷盗事。有的人就在背后说：“看来知人知面不知心呀！”
　　冯韩进了监狱后他的媳妇春花带着个刚刚有几岁的女孩相依为命。六年后，冯坤从监狱出来了。这时村民们才发现：出了监狱的冯坤，象变了个人似的，一扫当年的文静，不但偷东西的毛病没有改，而且做事开始肆无忌惮。有人说他曾经偷过外村的骡子，偷完后给偷偷的卖掉了。还有的人说他曾经和村里的某某女人稿破鞋。还有的人说村子里曾经发生过的几次火灾都是冯坤放的。去过冯坤家里的村民都看到冯坤睡觉的炕头上总有一个铁棒子。
　　前些年,村里的很多村民都种香瓜儿，香瓜儿成熟时村民就用马车把香瓜儿拉到城里去赶早市儿。天还没有亮农民们的车队已经来到了城边的柏油路上了，而往往在这时，结成团伙拿着，木棍、斧子、片刀的几个青年就会突然从路边窜出，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家伙凶神恶煞一般让大家把马车都停下来。这些人不但一边吃一边摔一边抢，稍看你不顺眼就动手打人，轻者抓起香瓜摔到你的头上、脸上，重者动起手中的家伙不让你见血都不罢休。当时杏花村里被打的村民不在少数，却没有一个敢反抗的。虽然这样，可是辛辛苦苦得来的香瓜也得卖呀！后来村民再赶着马车路过那一危险地带时，个个心惊胆战，老远就把自己家的牲口赶得象上了上场一样快，恨不得一下飞过去。这些老实巴交的农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差没蹦出来了。即使这样也经常遭到厄运。当时冯坤也种香瓜儿，可是每次卖瓜，他的马车上都带着一根铁棒子，他扬言：如果有人敢抢他的香瓜，就和对方干个你死我活。
　　可也巧了，头几次卖瓜，还真没碰到那伙抢劫的，就在村民感觉这事儿奇怪时，冯坤终于碰到了那伙人。
　　那天早晨跟在冯坤家马车后面的正好是村妇女主任杜艳妹和张明辉夫妻的车，再往后是杜二胖子家的车，当然后来还有几辆车也是杏花村和附近几个村子的。虽然车多，人多，可是冯坤知道这些都没用，农民都是自己顾自己，况且都怕事儿。因此，当四个个个手里拎着武器的家伙并排横在前面时，冯坤告诉媳妇坐到他赶车的位置拉着缰绳，他一下跳下马车，随手从车上拽出那根铁棒子。这根铁棒子不到一米长，有鸡蛋粗细，是实心六棱形的。当时冯坤的老婆吓得坐在马车的后面已经动弹不得了，他一直看着后面，就指望后面跟上来的村民能帮一帮冯坤。而冯坤一句话也没有，他象一头猛虎一般甩开手里的铁棒子奔那四个家伙就冲了过去，结果另谁也没想到的是，那四个青年也怕死，他们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不要命的主儿，四个青年马上乱了“阵形” ，东跑一个西串一个，跑得快的已经钻进了旁边的苞米地，跑得慢的一脚踩进路旁的水沟还在拼命往上爬，其中跑在最后的一个大个子差点被冯坤的铁棒子拍上，那家伙吓得赶紧转身求饶：“大哥，你别打了，饶了我吧！”就在冯坤一溜眼看其它逃跑的人时，这家伙也赶紧跑掉了。等冯坤气喘吁吁地回到马车边时，杜艳丽已经站在他的面前：“行啊老冯！这回你可出名了！”而此时，不远处马车旁边站着的杜二胖子已经吓得尿了裤子，吓得嘴都不听使唤了，见冯坤赶跑了抢劫的，杜二胖子大着舌头神经一般对着冯坤这边喊：“都，都跑了，这回好了！这回好了！……
　　这事儿发生后，一连几天卖瓜的村民也没遇到那伙半路抢劫的。有村民就说：那些家伙是被冯坤打怕了，所以才不敢再露头儿。而实际情况是：当时正赶上全国性质的社会治安整治，那几个抢香瓜儿车的家伙被冯坤一顿棒子打得蒙头转向，待他们缓过神儿来想换上地方再次抢劫时，刚一出动就被警察抓个正着。
　　然而当时，冯坤更是成了村民个个心里都怕的家伙。即使有的村民偶尔在路上碰着冯坤也是故意带着很不自然的笑脸和他说话，而且还要加十分的小心，生怕哪句话说不对而得罪了他。冯坤比杜野的年龄大了许多，然而冯坤对杜野可是佩服得不得了。都是一个村的，他了解杜野，他知道杜野可不是好惹的：心狠手黑，胆子又大，村里村外交往甚广；方圆几十里之内，一提起杜野，地痞流氓，各个村里知名的地头蛇没有不知道的。而杜野也喜欢冯坤这样的人，正是从那时起，两个人开始有了初步的交往。
　　后来杜野想在村里出人头地，正想找象冯坤这样的人被自己所用，所以二人一拍即合，杜野一顿酒就把冯坤完全收到了自己的帐下。而放任自流的冯坤能被杜野当个人物来看待，心里感到莫大的安慰和感激，他开始认为自己还是有价值的，所以也就死心塌地围着杜野转。
　　这一冬天，杜野、钱万东、冯坤还有住在杏花村西，杜野的一个远房亲戚肖智明没少在杜野的家里喝酒，这三个人围绕竞选村长的事儿，没少给杜野出主意。
　　长河乡政府对这次村政府换届选举也非常重视，乡党支部徐书记专门给杏花村的张东山老书记打来了电话，告诉他一定要组织好这次换届选举。为此，在张东山的主持下，杏花村专门成立了一个组织竞选小组，组长是乡里专门派来的一位姓万的同志，副组长村支书记张东山，组员有做了多年村政府会计的范相昌和两名老党员。
　　可就在选举开始的前一天晚上半夜十二点多的时候，忙了几个月的韩长表睡得正香，他家后院的柴火垛就着火了。当时火光冲天，也不知道是谁先发现的，等韩长表被强烈的敲门声惊醒时，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后院的火光已经从后窗户照射进来，把屋子都照得通红。韩长表意识到出事儿了，他的老婆，老韩太太吓得一下子从炕上跳到地上，连鞋也没穿，随手抓起一件衣服往身上随手一披穿着短裤就把门给打开了。韩长表更是来了个迅速，光着上身，下身穿着个大花短裤，趿拉着一双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鞋还是她老伴的鞋也跑了出去。等到了外面一看，高大的柴火垛已经烧了一大半了，紧挨着的是韩长表大儿子家的柴火垛，眼看着火已经向那边烧去了。今年，父子俩的柴火比哪年的都多，这下可全要完了。韩长表的大儿媳妇吓得站在墙角里哭嚎。为了不让大儿子的柴火垛也着火，韩长表使劲地喊：“大家快来帮忙救火呀，把没有烧着的柴火抢过来。”这一喊，大家才看到韩长表大儿子家的柴火垛也要被连上了。几个韩姓的男人，赶紧上前去抢救那些没有烧着的柴火，可是因为烟太大了，这几个人还没有走到近前，就被浓烟给熏了回来。这时，韩长表的两个儿子不要命一般地向柴火垛冲去，可是他们冲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借着当天还有一点微风，浓烟和烈焰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受不了。韩长表眼看着大火向大儿子家柴火垛烧去，除了急得干跺脚以外一点办法也没有……
　　等到第二天天亮后，韩长表再到着火现场一看，留下的只剩下两大堆黑灰了。这时，韩长表的大孙子，听他爸爸说柴火被大火给烧没了，就跑出来看。这孩子小名叫小虎，才七岁，还没有上学，长得虎头虎脑特，特别招人爱，平时没少让村民喜欢，他看着两大堆黑灰然后慢悠悠地问韩长表:“爷爷,是谁把我们家的柴火给烧没了？”“问什么问，赶快给我滚回去”！韩长表声嘶力竭的喊着。韩长表平时对这孩子娇惯的很,从小到大也没有批评过,更不用说用这种粗暴的态度了。韩长表的大孙子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已经被韩长表吓得一边往回走，一走呜呜地哭了起来。韩长表的老婆看到韩长表把自己的孙子给说哭了，也气呼呼地跑了出来：“，死老头子，你疯了你，你有气，拿孩子出什么气”？韩长表看平时从来不敢跟自己顶嘴的老婆也敢跟自己顶上嘴了，不由得又要发作，可是他又憋了回去。因为他确实没有做对，孩子还那么小，他懂什么呀？韩长表这么一想，就低着头，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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