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如梦令
夜色降临,畅春园内一派灯火辉煌,莺歌燕舞,觥筹交错,声色放纵,真可谓人间天堂。正所谓白天忙碌,夜间玩乐,这畅春园自然是世家公子首选之处。
王怜花被一群人带来此处,他只能无奈一笑,愿赌服输,是他败了,自然需要承担失败的后果。
畅春园是洛阳城中最大的妓院,却不是王怜花母亲的那家,这里可以说是官方的妓院,许多获罪的官员子女都沦为此处的官妓小倌。此处的风尘女子几乎个个色艺双绝,吟诗诵词、弹琴唱曲是其主要节目。是以,畅春园素来为文人所喜。
文人来妓院往往不是为了别的,要的就是那种情调。
王怜花被人拉来此处,妓院他并不是没去过,但是这里倒还是第一次来。
方志航拍着王怜花的肩笑道:“王兄,此处虽说是烟花之地,但是里面的女子个个身怀绝技,王兄可要及时行乐,莫要辜负我们的一番好意。”
王怜花笑道:“哦?我倒是好奇她们都有哪些绝技。”
一行六人有说有笑地踏入畅春园,浓妆艳抹的老鸨远远地就看见了衣着光亮的几人,一看就是有钱的主。立即笑着迎上来,挥着手中的丝绢,说道:“哟,这不是方公子么?好些日子没瞧见你了,幽兰可想你想的紧。”
浓厚的脂粉味扑面而来,王怜花略微向后躲了躲,避过丝绢扬起的风。
方志航笑道:“好妈妈,今天可要给我们些有才情的雏。”随即他指了指王怜花笑道:“这位可是名满洛阳的王怜花王公子,好妈妈你可要记住了,今天他做东,千万别怠慢了,要是王公子不满意,他可是不付账的。”
老鸨看向王怜花,眼睛一亮,笑道:“哟,原来是贵客驾到,我说今天早上怎么又喜鹊在闹腾,感情是报喜来了。”
王怜花笑道:“妈妈难不成一早就料到我要来么。不知那些姑娘有你漂亮么?”
老鸨眯着眼睛笑得花枝乱颤:“哟,没想到王公子你的嘴这么甜,今天刚出阁的依兰就给王公子了,要知道依兰我可是养了好久,平日里都舍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王公子你可要好好待她。”
周围的人都笑叹王怜花桃花不断,羡慕的眼光几乎要将王怜花射穿。王怜花一脸淡然自若,如果可以的话,他可不想要这种桃花运,实在是麻烦。
厢房中,莺莺燕燕环绕众人。依兰端坐在琴前,弹唱着《春江花月夜》,虽不及红绫,但是也别有一番风味。依兰外表清丽可人,带着江南水乡女子的温婉柔情,在这青楼中也算是难得一见的清水芙蓉。
郭焕荣揶揄道:“王兄,这依兰姑娘可真是漂亮,没想到你第一次来便艳福不浅。”
王怜花揽着身旁的女子,喝下她递到唇边的酒,笑道:“郭兄喜欢的话,小弟让与你也无妨。”
郭焕荣正色道:“君子岂能夺人所好,王兄你可看轻为兄了。”
王怜花笑道:“是小弟失言了,小弟自罚三杯,忘郭兄莫要见怪。”说着,王怜花便连喝三杯,眉头都不皱一下。
周围人纷纷叫好。
依兰一曲唱完,起身敬酒,柔声说道:“王公子海量,小女子佩服,敬你一杯。”
有人笑道:“美人敬酒,王兄还不速速接过。”
王怜花对依兰微微一笑,拿过酒杯,随即凑近依兰耳边笑道:“既是依兰姑娘敬酒,小生岂有不从之理,不过依兰,你也应陪小生喝一杯才是。”
依兰脸颊微微泛红,羞赧道:“既是王公子开口,依兰自当奉陪。”
话语间,旁边的人已经满上一杯递给她。
王怜花笑看向依兰,缓缓喝下杯中酒,可能是王怜花的目光太亮,在他的注视下,依兰的脸愈发红了,娇羞更甚,让其他人都看直了。
方志航叹道:“王兄啊王兄,没想到你的功夫这么好,真是深藏不漏,佩服佩服。”
王怜花笑道:“方兄过奖了,不过是小道罢了。”
郭焕荣接道:“小道?若是小道的话,红绫姑娘岂会成为你的红颜知己,王兄,你可瞒得我们好苦。”
听郭焕荣这么一说,周围的人立即追问。
王怜花只好将自己认识红绫告诉他们,不过也只是说偶然遇见,相谈甚欢,别的也没了。
就在觥筹交错之间,王怜花所在厢房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屋内的喧嚣顿时沉寂。王怜花转头看向门口,来人竟然是朱启生。
朱启生二话不说,直接拉起王怜花走人,只留下不明所以的众人。
郭焕荣讷讷问道:“方才那是西南王吧。”
方志航傻傻点头:“是他。”
郭焕荣问道:“方才王爷进来的时候貌似满面怒容?”
方志航点头道:“你没看错。”
随即两人对视一眼,随即恍然大悟,接着便心照不宣闭口不语,只是那神情颇为纠结。
方志航说道:“方才那人是王兄的旧识,无须理会,我们继续。”
屋内谈笑声又起,只是依兰看向门口,神态略显失落。
若是王怜花一走,全然不知他此时在别人眼中已经成为了西南王的男宠。不过就算知道他也会好好利用这个误会,毕竟名声之类的,他自己并不在意。
王怜花将自己的手解救出来,无奈地揉着,叹道:“不知王爷为何大动肝火?”随即看了看周围,说道:“还是先到舍下再说吧。”
朱启生深吸几口气,说道:“也好。”
王怜花的府邸距离畅春园还是有些距离的,两人一路轻功飞掠倒也没耗费多少时间。
王怜花命阿夜去沏茶,随即在庭院中为这位王爷排忧解难。
朱启生来回走动,怒气冲冲,王怜花坐在桌旁,气定神闲。两人成为鲜明的对比。
朱启生怒道:“他竟然和我说他心里有人了,而且还说什么倾尽一生只为求得一人!难道我就比不上他心里的那个人?他连他是谁都不能确定!你说这是什么事……”
朱启生一直在抱怨,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王怜花早已是面无表情,低头喝茶。
夜色朦胧,竹影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
倾尽一生只为求得一人。
王怜花握着茶杯的手有些颤抖,心底压制住的怒气和怨恨似乎找不到发泄的地方,愈积愈多,堵得难受。不远处的朱启生还在那里不停地说着,他似乎将王怜花当成了垃圾桶,将苦恼全部倒入其中。
朱启生似乎觉得有些口渴了,停了下来,拿起桌上的茶杯猛灌了口,说道:“你说我该怎么办?”
王怜花深吸一口气,放下茶杯,或许应该庆幸现在是夜晚,朱启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淡淡的声音响起:“你确定,只此一生,非他不可?”
朱启生说道:“你说呢?我非他不可。”
接着王怜花又问道:“他说过他倾尽一生,只为求得一人?”
朱启生怒道:“废话,要不然我干嘛这么生气。”
王怜花笑问道:“你确定找我有用?”
朱启生挑眉:“不是你说过要帮我的么?难不成想反悔了?”
王怜花忽然笑了,不是平时那种温和儒雅或是邪肆魅惑的笑,而是那种快意疯狂的笑。
朱启生愣了一下,问道:“喂,你干嘛笑得这么恐怖?”
王怜花停下,夜色虽然将他的神情掩盖,却掩盖不住他眼中的亮光,“你放心,他永远也得不到他说的那个人,上辈子没可能,这辈子也是。”
朱启生不禁抖了抖,眼前这个王怜花给他的感觉有些怪异,眼中的光芒说不出是欣喜还是恨意,眼中闪动着星星点点的光芒,犹如璀璨的星空,绚烂夺目。
不过朱启生也注意到了:“你说上辈子?”
王怜花嘴角露出了冷淡的笑:“你没听错。”
朱启生此时也冷静下来了,问道:“上辈子他叫无花?”
王怜花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笑道:“没想到你竟然知道。”
朱启生盯着王怜花,问道:“那你呢?”
王怜花仰望着夜空,许久才说:“南宫灵。”
朱启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王怜花。
一时间,院中只能听闻风声吹过,树叶沙沙的作响,更显得幽寂沉闷。
许久,王怜花缓缓道:“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你愿意听么?”
朱启生坐定,瞥了眼,说道:“你说呢?”
王怜花轻笑:“既然如此,我告诉你又有何妨。”
王怜花起身,遥望空荡无边的天际,思绪飘飞,似乎又回到了多年之前,自己还对一切抱有憧憬幻想的那段时光。
往昔的种种从王怜花口中缓缓说出,悲欢喜忧,爱恨情仇,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可是那时人在戏中,终究难逃那样的结局。
王怜花没想过自己竟然将那些事情记得那么清晰,还会对别人讲述这些原以为早已遗忘的过去。
若说在上一刻听到无花说的“倾尽一生只为求得一人”这句话时还有些愤怒,但此时那样的心情早已经消失了。
时过境迁,当初经历时候的激荡愤恨,在此刻却早已化为一汪清泉,孱孱流淌,平静得不可思议。
庭院中,一人用平静的话语叙述着,一人手握茶杯静静地听着。
或许真该感激这静谧的夜色有着安抚人心的作用,如水的月华轻如绸缎,似乎是情人的轻抚,让怒火渐渐平息。
清冷的月光让人的思绪变得清晰无比,朱启生只是听着,似乎就能看到当时是怎样的场景。
他不能体会到故事里面那些人的真实情感,但是只是这样听着眼前这人平淡的叙述,他也能感觉到那股窒息的压抑。
看着不远处那个少年的身影,朱启生多次想开口打断,但最终还是沉默,听他说完。
不知过了多久,王怜花终于说完了,院子中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风过树响,竹影摇晃。
朱启生放下茶杯,大破了寂静的夜色。他抬起头,幽深的眼睛直直望着王怜花:“你恨他?”
王怜花沉默了一会儿,淡淡答道:“恨?或许有过,但是现在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就算是恨,也淡了吧。”
朱启生接着道:“那么他若是重新出现在你身边,你会怎么办?”
王怜花苦笑了下,叹息道:“我不知道,但是无论如何,他也曾是我的哥哥。”
朱启生忽然大笑起来:“既然如此,我们合作再好不过了。想必你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吧。”
王怜花笑看向朱启生,说道:“不错,不过你不怪我算计你?”
朱启生叹道:“就算怪又能怎样,我只恨自己来晚了。”朱启生邪邪一笑,说道:“想必他已经看出了你的身份,所以不出所料的话,他会长时间留在洛阳。”
王怜花挑眉,随即笑道:“寒舍简陋,但是客房还是绰绰有余的,王爷若不嫌弃,尽管住下好了。”
朱启生摸着下巴说道:“你倒还真是善解人意。既然如此,本王也不和你客气了。如若本王抱得美人归,一定重重有赏。”
王怜花嘴角露出了一丝温暖的笑意:“那草民就先谢过王爷。”
两人相视一笑,原先沉重的气氛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有些人一见面的时候就注定会成为朋友,而有些则不然。但是此刻,这两人是朋友,或许之前有过试探,有过怀疑,但是此时开诚布公之后,横亘在他们中间的那堵墙便消失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