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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路是件危险的事
“如果人们不相信数学是简单的，只是因为他们没有意识到生活有多么复杂。”
——[美]约翰•冯•诺依曼
Chapter 9 问路是件危险的事
“喂……”
“嗯？”
“那个……其实刚刚我也没别的意思……”
“嗯。”
“主要是害怕你跑了……”
“哈。”
“不不不，我是说……”
“嗯？”
“……算了。”
当对方只用语气词回答的时候，谈话想要不冷场是不可能的。凉子发现自己越解释越乱，索性不再出声，默默跟在少年身后。
凉子跟在少年身后穿过一条马路，又穿过一条马路，再穿过一条马路，却依然没看到横滨国立大学的影子。抬腕看看表已经8点半了，都灵的悲惨记忆再度涌上心头，她不禁有点着急。
“喂……你到底是不是横滨人？”
“不是。”少年的回答气定神闲。
“啊？！”这个答案令凉子大惊：“不是那你还带路！其实你是忽悠我玩儿呢是吧！”凉子愤愤。她问路怎么老碰上这种人！
少年并不生气，斜一眼凉子，唇角的笑容愈发恶劣：“你的问题是‘知不知道去横滨国立大怎么走’，我说知道，有什么不对么？”
“……”
“是横滨人不一定知道路，而知道路的也不一定是横滨人。”少年说得慢条斯理：“也就是说，这两个命题之间没有任何相关关系。”
“……”凉子默了默：“也就是说，你不是横滨人，但是知道路？”
“看来你还不算太笨嘛。”少年点点头。
“……”凉子不再答话，暗地里已经把牙磨了一遍又一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少年依旧步履从容，没有丝毫着急的迹象。凉子跟在他身后走过一条街道，再走过一条街道，又走过一条街道，横滨国立大学却依然遥不可及。
“喂……到底什么时候才到啊！”凉子明明知道即使问了恐怕也不会有结果，却依然憋不住。
“就快了。”
“你刚刚就说快到了好不好！”
“对啊。”少年点头：“每走一步，都比刚刚要近了嘛。”
“为什么这么远啊。”此刻的凉子连抬杠的力气都没有了：“我今天晚上回家脚丫一定会起水泡的！”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少年停下脚步打量了一番凉子，语气严肃。
“什么问题？”
“你缺乏锻炼。”
“喂！”凉子涨红了脸，一把扯住少年的衣袖，想要寻找几句表达愤怒的话，想了半天却只蹦出一句：“太过分了！”
“噗哩。”看到凉子跳脚的模样，刚刚还一本正经的少年也憋不住了。
“拜托你了行不行！！！”凉子这次是真的急了：“现在已经8点50了！我9点以前一定要赶到的！”
“好吧，”少年将辫梢在手指上绕了一圈，神色却依然是痞痞的：“我保证在9点以前把你带到。”
凉子撇撇嘴，显然对他的信誉十分不放心：“我可以信任你么？”
“随便。”少年耸耸肩，并不在意凉子的回答：“不信任我的话，可以不跟我走。”
只差10分钟就到9点了不跟你走还能去哪里啊喂！凉子满腔悲愤，为什么问路被忽悠的总是她！这难道是RP问题RP问题么！！！
“好了，别担心了。”凉子愁云满面，带路的少年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像双手踹到裤兜里，抬头看看天空，语气轻快：“其实周末的早晨像这样散散步也不错嘛。你看今天天气多好。”
“……”好个鬼啊！今天明明是阴天好不好！
“就是阴天才好，有阳光的日子很讨厌啊。”
“……”凉子疑惑地抬起头看向一旁的少年，难道她刚刚把那句话说出来了？
“没有。”少年仿佛会读心术一般：“你刚刚什么也没说。”
“……”凉子忽然觉得惊悚。
“我说——”
“啊！”少年的手冷不丁拍上凉子的肩膀，把正在出神的凉子吓了一大跳：“喂，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啊。”
“放心，我是正常人，也没什么特异功能。”少年笑得更开心了，瞥见凉子愈发疑惑的表情，他才淡淡解释：“你心里想什么，全写在脸上了。”
“Whatever……”凉子已经被磨得一丁点脾气也不剩，只想拿块板砖拍死自己算了：“你只要告诉我，还有多久能到就好了。”
“看到那个红绿灯没有？”少年伸出手指了指前方，远远地只能看到红绿灯隐隐约约的影子，少说也有1000多米。
“不是吧……”走路走到吐血的凉子哀号一声：“我用跑1000米的速度跑过去也来不及啊！
“当然不是。”少年忍俊不禁，连眸子里都是满满的笑意：“我是说，跟那个红绿灯相反的方向。喏，到了。”
凉子惊喜地抬起头，这才发现左手边的转角处，赫然是横滨国立大学的校门。
“终于到了！”她长舒一口气，只觉得此刻的心情堪比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终于抵达目的地时的欣喜。刚刚一路的辛劳也不值得计较了，凉子转而向一旁的少年道谢：“谢谢你了哎！”
转身便要跨进校门，却在下一秒被一旁的少年拉住：“你要怎么谢我？”
“啊？”凉子默了默，一般人不都是应该说不客气，然后就结束了吗？不过眼下没时间管这些了：“我就快迟到了下次再说好不好？算我欠你一次！”
“好啊，是你说的。”少年满意地点点头：“不过，你知道里面的路怎么走？”
“啊？呃……”凉子再次语塞。抬眼望去学校里每一幢教学楼竟然都长得一样，原来她的麻烦，远远没有结束……
“去数学集训的话，继续跟我走好了。”凉子还未反应过来，少年已经走在前面：“记得，你算欠了我两次。”
教学楼里静悄悄的，凉子再次低头看了看手表，已经是8点59分14秒了。终于爬到了三楼，凉子跟在少年身后，迈进集训阶梯教室的门。
“观月凉子？观月凉子——”
“到！”
随着凉子响亮的应声，班里的学生不约而同地转过身看向门口。
“呃……”凉子低下头不自在地抓了抓辫梢，她只是在点名的时候刚刚到而已，应该不算是迟到吧……
“找个地方坐下。”老师并没有计较，和颜悦色地对她说完，又继续开始点名。
“……”
“……”
“仁王雅治——”
“到。”
仁王弯出个笑容，随之坐到了凉子身旁。
通常情况下，报到当天的第一节课都没有什么重要内容。
点完名后主管集训的老师首先开始总结数学竞赛的情况，在把考卷上的题讲过一遍之后，又宣布为了鼓励大家对数学的热情，奖励那些竞赛中表现出色的学生，决定给每一个考到满分的人发一份奖金。
念过名单之后，凉子当下便笑嘻嘻地跑上讲台。
嗯，有钱了她就先请真希去吃冰好了，如果还有剩，或许能买件球衣什么的……
“祝贺你。”老师亲切地拍了拍凉子，将一个小小的信封递到她手中：“这是2000元奖金，继续努力。”
“……谢谢。”凉子有点沮丧地接过信封，想象太美好果然是件很悲催的事情。2000日元换成欧元还不到20块，别说买球衣了，在阿尔卑看场球都只能坐三等席啊喂！
“凉子。”
“干嘛？”凉子扭过头去看站在她身旁同样领到奖金的仁王，不经意间扫到主管老师的脸色，却是混杂着气愤无奈叹息种种情绪，十分古怪。
“你刚刚那句话说得太大声了。”
“呃……”
凉子抬起头正正对上老师责备的目光，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真是欲哭无泪，谁能告诉她这里有没有地洞！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中午下课前，老师竟然十分体谅大家自各个城市赶来，特地介绍了一下横滨的交通状况。不但有城市间JR路线的说明，连横滨市内交通的时刻和车次都列成了表格。
“喂，你这人也太不厚道了吧！”老师刚刚说完下课，凉子立即爆发了：“从JR出站口转过街角坐电车的话只要10分钟！你竟然带着我绕了整整一个小时一个小时！！！”
“这不是我的错。”面对激动的凉子，仁王依旧淡定得很。
“不是你的错还能是我的错！”
“观月凉子同学，”仁王忽然叫了凉子的全名：“请注意，你问话的原句是‘知不知道去横滨国立大怎么走’，我当然就带着你走咯。”
“我是问怎么去！不是一定要‘走’过去！这不是很显然的问题么！”
“不不不，”仁王摇头，“在数学上，‘显然’是最危险的单词。”
被诳了整整一个上午，凉子的悲愤终于在这时达到顶点：“你是故意的！”
“噗哩。”仁王歪歪头：“这是你说的，可不是我说的。”他伸出手拍拍凉子的肩膀，语重心长：“少女，学数学要严谨呐，请继续努力，不要松懈。”
“仁王雅治！我、记、住、你、了。”
盯着仁王走远的背影，凉子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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