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沉烟

　　那小宫女手上的灯笼啪的摔到了地上，灯笼很快着了起来。她也顾不得将灯笼踩灭，急急忙忙跑了回去，也不知要去通知何人。
　　大家只觉得奇怪，这卫宣公好好的怎么会就这么去了，猜想莫不是太过伤心，毕竟刚死了两位公子。
　　也有些聪明的猜到了些什么，毕竟那日姜若进了大王的宫殿，也不知做了些什么，没过多久，大王便去了。渐渐的，宫里便开始有了流言，只是姬朔的手段太过厉害，一夕之间所有传播流言的人全部失踪，连存在过的痕迹也一并抹了去。
　　姬朔的登基大典姜若没有出席，臣子们只觉得奇怪，不过听大王解释说姜若身子不大好，众人只以为是姬寿的死让她伤心过度，倒也没有多想。
　　姬朔即位后，也试图与姜若和好，日日抽空来陪她聊天说话，只是姜若总不搭理他，日子久了，他便觉得没趣，倒也不经常来。只是看到好东西，总记挂着给她这个母亲带一份，就算尽了心。
　　姜若自是不愿见他，每次看到他的样子，姜若只觉得心寒，那张与自己相似的面容，究竟有着多么狠毒的心肠。只是他现在权势滔天，自己想管也管不了，而且总不见得要杀了他为姬寿和姬及报仇吧。姜若不是个狠心的人，而且，她，只剩下这个儿子了。
　　卫宣公去世之后，姬朔即位，号卫惠公。这一年，公元前699年，姜若26岁。这一年，她失去的不仅是年少待嫁的那个少年郎以及自己的儿子，她失去的是活着的希望。
　　从此以后，姜若再也不曾踏出琉璃殿一步，连带的自然也对姬朔避而不见。日子似乎很平静，可是平静之下的暗流涌动却不曾停息，对于姜若来说，这所有的时光似乎都停留在了姬寿还活着的时候。那天，天气似乎极好，而她刚得到密报，只以为一切没那么严重，便找了姬寿来。
　　还记得那孩子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母亲，孩儿去了。”去了，怎么就不回来了呢，姜若多么希望时光能够逆转，她还想多看他几眼，和他多说说话，怎么样都不够啊。
　　想来，姬寿的沉默寡言似乎都是因为她这个做母亲的不够关注吧，小时候，姬朔讨人喜欢，自己便只对他上心。也没有注意过旁边那小小的寿儿是一幅怎样的神情。想来，那孩子心里只怕从没快活过。想到伤心处，姜若便恨不得一起死了的好，那么多遗憾、悔恨，日日夜夜折磨着她的心，不得安生。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姜若想着，或许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再快活了吧。不过，有一件事情倒是让她感觉又活了起来。
　　惠公三年，姬朔有了第一个儿子。这孩子出生，倒是让死气沉沉的王宫变的喜庆了起来，就连姜若也是十分在意的。不过，由于这孩子的到来，姬朔听信谗言，发动万人要兴建一座宫殿，为这孩子祈福。这种劳民伤残的活动，令本就不是国力强盛的卫国更加衰微，民间怨声载道，隐隐有了些反叛的势头。
　　或许真的是连天也看不下去，这孩子在还未满月的时候便夭折了，这一去，令姬朔更加残暴。他怪罪于兴建宫殿的国民，挖了个万人坑，就要将他们全部活埋陪葬。
　　他的残暴恶行传遍天下，人民岂会臣服。果然，没过多久，卫国的贵族们发动了政变，而这里边的领军人物便是卫国的左右公子。
　　说起来，这左右公子其实是两个人。这右公子是姬及的老师，而姬及本是卫国的太子，却被姬朔所害，他的出发点大概也是有点私心的。而且姬朔继位以来施的是暴政，自然给了他一个极好的借口。而这左公子，其实是姬寿和姬朔的老师，只是姬朔向来乖张，并不是十分尊师重道，左公子私下里也是不喜这个学生。而且左公子是个十分传统的人，素来注重忠义二字，姬朔的为人无疑是与这两个字极不搭噶的。而且最终促使他举起这面旗子很可能是因为他的儿子，他的儿子名叫晟，是姬寿的伴读，两人自小一块长大，感情极好，这次姬寿前去报信，晟也是陪同之一，自此，便没有回来。
　　惠公四年，姬朔战败，被赶出卫国。
　　左右公子拥立卫君黔牟为国君，而姬朔，身败名裂，仓皇出逃。
　　姜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其实如果她愿意助姬朔一臂之力，姬朔未必会败。可是，她的心里总是有一丝犹豫，她知道姬朔其实并不适合这个位子，他的存在，只会令更多人白白丧失了性命。
　　可是说到底，这也是她的儿子，唯一的儿子。至少，自己总是要保住他一条命的。而且，既然这里已没了牵挂，或许，随他一起离开，未必会是个糟糕的结局。只是，这个儿子害死了自己的兄长，却还总是无辜得看着姜若叫她“母亲”。姜若很想知道，他的心里是否曾有过一丝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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