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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至夏
一至夏
城市角落的风,一股接一股的袭过湖面。泛开的漪沦还来不及扩散,又有一个差不多大小的漪沦急切的覆盖上来。就这样,周而复始一个单调的细节。
垂垂败去的荷花,还是竭力的努力抬着茎杆,它骨子里还是不容许自己一秒钟的懈怠。即使灿烂已经渡上了苍白的色层。
她伸出手想去扶持垂垂老矣的花瓣,手却像被千万根细针狠命的扎下去,在同一时刻。手早已是猛然的缩回了背后。
关于母亲她的记忆已经稀薄的很可怜了,只是她一直记得母亲最爱荷花。而眼前的荷花,也一点一点濒临垂死了。只是它还有明年,明年。
十年后回来,眼前的一切早已是物是人非。眼睛的酸涩,突如其来,她不得不紧紧闭上眼睛,试图缓解这来自神经根部的疼痛。拼命摇头告诉自己她早已应该接受。而发泄的液体已然在脸上纵横的勾画出千千万万条或深或浅的沟壑。淌过的就像是暴风雨后夹着污泥与潮湿的阴沟水。
“小姐。”这个声音听来熟悉,岁月的味道很刺鼻。
她缓缓转过身。
眼前是一个年近60的老妪,两鬓花白的发丝,肆意的在风中招摇,脸上深深浅浅的皱纹,显而易见。眼里却是浑浊的眼神,隐隐闪着泪花。
岁月留下的,纵是天公也无法抹灭。
她,急步走上前。伸开了双臂紧紧的抱住了面前这个被岁月侵蚀的遍体鳞伤的老人。
“王妈。你好吗?”她的声音哽咽了。
肩上,有清凉的感觉,透过薄薄的衬衫,随着臂膀一直往上流。老人早已泣不成声。
“小姐,十年了,你还记得王妈,王妈好高兴。小姐这十年在英国过得好吗?”老人的声音轻的或许只有两个紧紧相拥的人才能听清。
她轻轻松开了臂膀。别过头,胡乱的楷去眼角的泪水。牵强的挤出一个笑容。
“我很好啊,我跟姑姑一起生活。”
……
“王妈,快叫小姐进来吃饭。”是一个催促的声音。
“小姐,快进去吃饭吧,听说你要回来,夫人一大早就去买菜,亲自给你做饭。”王妈急切的拉起艾塔的手往屋内走。
她跟这个夫人素未谋面。只知道她是父亲的续弦。母亲死后的第二年,她便跟父亲结了婚,那年太才8岁,但她已经深切的知道这个女人会顶替了母亲的地位。那时候,她已在英国生活了两年,从没回过国。一个平常的傍晚,父亲打电话给她:“艾塔,下个星期跟姑姑一起回国,爸爸要结婚了。”
或许,父亲怎么也料想不到,8岁的女儿会那样的气愤:“你结婚关我什么事,我不回去,你对不起母亲。”
这件事后,她觉得更没有理由回国了。自己就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孤儿,没有母亲,父亲跟没有了没什么区别,只是偶尔会抽空飞到英国看她,然而短暂的温暖只会让她在黑黢黢的夜里倍感孤独。后来,她就索性抛弃了这貌似奢侈的亲情了。
客厅内,可以听到厨房簌簌的流水声。
“艾塔,我是江盛。你好。”一个年轻的女人走出了厨房。
对,没有错,她就是父亲的续弦。在回国之前,姑姑因为担心自己跟她相处不愉快,对她抱有偏见。已经给她讲了很多关于这个女人的,姑姑一千遍一万遍的重复:“她不是那种女人,不是因为你家的财势,人也很朴素大方,温柔贤惠。你不要故意找茬,知道吗?”艾塔表面满口答应,心里却还是极其不舒服的,她一开始就不大相信姑姑的话,她想如果她是那种勾心斗角的女人自己是不会给她好日子过的。
但是,艾塔在看到那女人的一霎也还是愣住了。她的确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之外。她长得没有让自己窒息的冶容,没有浓妆艳抹,只是将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扎在了脑后,一件很简单的白色T恤,一条紧身牛仔裤。很年轻,围着一个湖蓝色的围裙,两只手不自然的在裙摆上反复搓揉着。就像是焦急等待一个关于她的宣判,的确如此,面前的“女儿”只是紧紧的盯着她,眼神冰冷的就像是盯着一个有着深仇大恨的仇人。
“恩,你好。”
艾塔轻轻转过身,落地窗外是父亲的车慢慢驶向停车库。
她的确没有那些富家夫人的标志性打扮和气息,或许姑姑没说错,为什么总感觉她跟相片上的母亲有几分想象。父亲也这么觉得吗?艾塔暗暗的想到。
“囡囡”一声急切,沙哑的呼唤。
还没等反应过来,她已被一双瘦弱的双臂紧紧圈住。他的气息很熟悉,比起记忆中只是愈加浓烈了。
“爷爷。”艾塔这时发现,爷爷背后的一个中年男子,笔直挺拔的站在离她的几步远的沙发旁,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自己。是父亲,男子的眼里泪水已经泫然了。她只是抬头冲他笑了笑。
她把头紧紧埋进爷爷骨头嶙峋的臂膀里,避免与父亲眼神的交集。
“你们快来吃饭吧。”是江盛轻声的催促。
晚饭以一家人的沉默开始。
“囡囡,明天就去T市中学上学。”老人放下筷子,盯着艾塔甚是宠溺的眼光。T市中学是全国知名的中学,而爷爷是T中的前校长,现在是学校的校董。
“好。”艾塔没有抬头,只是继续埋头吃饭。
一顿饭吃完,大家都很安静,艾塔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每一顿都吃的这么清冷,还是因为今晚多了一个她。
饭后,她慵懒的蜷缩在沙发上。
父亲在她对面的沙发上无声息的坐了下来。好像是故意避免与父亲的交谈,她自然的拿起电话拨通了英国同学的电话,全然不顾时差,他们此时应该正在吃午饭。
"Anna, how are you?"
"Yeah, I arrived at home"
看着女儿这般轻松的交谈,他的嘴角浮起了慢慢扩散开的笑容。她在英国应该过得不错。
"Oh, really?"她也在假装不经意的观察父亲的表情,只是报纸隐隐的遮去了,像是有意的隐藏。
"ok。Next summer vacation, I'll go back to you. Goodbye."
夜已经深了,她正想推门进去,眼里看到的是一个背影正弯着腰在铺被子。刹那间她就像是被强电流触击一般踉跄的往后退了两步,屋内的人显然听到了木屐摩擦地板的声音,急忙的转过头。看到屋外的人,连忙迎上去,却羞赧的底下了头:“对不起,吓到你了吧。”
“没,谢谢。”艾塔,只是诧异家里这么多佣人,连铺被子这种小事她也自己来做。心也像是被什么狠狠的撞击了一样。
“那你早点睡吧,牛奶放在床头,喝了有助于睡眠。晚安。”说完,江盛擦过她的肩膀,就像是一阵风,轻轻的带上了门。
这是十年之后第一个晚上睡在自己的房间里,竟有些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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