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花开于蛇情

　　白蛇瞧也不瞧吐得一塌糊涂，抖得一塌糊涂的刘小赐，不冷不热地命令道：“去把其中一个死尸挖开！”

　　还沉浸在呕吐和恐惧中的刘小赐被白蛇的命令吓得吸了口气，震惊又愠怒地责问道：“他们都已经死了！死得那么惨，你还让我挖开他们！你到底想做什么！”

　　“若不想继续有人死下去，就照我说的话去做！”白蛇开始不耐烦，吐着信子。

　　刘小赐又惊又惧又犹豫，恐惧中迟钝地吸收着白蛇话中的意思，呆愣地问了句：“你是要……救村民？”

　　“村民死活与我无关，我只想确认一件事。”说得真当是一副不相干的口气。

　　“事？”刘小赐疑问，“什么事？”

　　“你要再这么多嘴，我就让人死的更多！”威胁的语气瞬间让刘小赐自觉噤声，收起全部疑惑。

　　虽然害怕，但想到能够救村民，想到能分担王爷的负担，刘小赐就算再害怕也壮了壮胆子。起身移动到高耸的死尸堆前，忍住恶心的想呕吐的腐臭味，哆哆嗦嗦的从死人堆里拽出一句腐烂的尸体，胆战心惊地摸索着死尸。

　　挖……怎么挖？摸了半天，刘小赐停下手，求救般地望着白蛇，“我……”

　　没等刘小赐说完，白蛇好像明白一样，回了句：“找准心脏的位置，用指尖往里钻。”

　　刘小赐收到指令，立马扯开死尸身上的衣服，指尖颤抖着按在肌肤上，伸手摸向胸口，用手指头戳了戳，忽然手指头一下子就捅了进去，刘小赐没多想，耳畔回荡着白蛇的话“往里钻……往里钻……”。战战兢兢地继续钻，等到整个手都插了进去，刘小赐才猛地恍悟。

　　空……空的？如晴天霹雳般，刘小赐惊得目瞪口呆，脑袋一片空白，只剩下碎语呢喃着，“怎么是空的？怎么是空的……”

　　“摸到了吗？”白蛇问，扭了扭身子。

　　惊恐万状，无法言语，只是身体瑟瑟颤栗着。

　　白蛇见状，略知一二，笃定地问道：“是不是空了？”它匍匐着移到了死尸上，顺着颤抖的手，来到根源。红红的蛇信，探入心房处。空洞洞的一片……

　　刘小赐感受到凉意，从震惊中抽回了神，恐惧害怕的泪水不停地打转模糊了视线。

　　太可怕了，怎么会是空的？恍然回忆起尸体的触感，软绵绵的，好似棉花一般松软，手就这么轻易地捅了进去……

　　忽地抓住了白蛇的身子，愕然失色地厉声质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白蛇动了动身子，其实就这力道很容易就能挣脱开了，但它并没有动作，任他紧紧掐着自己，尽管极不舒坦，白蛇安分地解释道：“本来是不知道的，不过现在已经被证实了。”

　　刘小赐呆愣片刻，又颤声问道：“这……不是普通的瘟疫对吧？”

　　想起晚饭时间，陈家二少爷叨唠着这瘟疫的蹊跷之处，却找不出具体原因，再到现在这副情景，刘小赐不得不怀疑起来。他看了看手中粗壮的白蛇，心中坚定地认为“它一定知道什么！一定知道什么！”

　　“确实不是什么瘟疫。”白蛇答，“这些村民的心估计早被吸空了……”

　　已经无法传达心中的恐惧，只是干巴巴地瞪着白蛇，一言不发地等待它的回答。

　　“这山里应该是住了只快成形的妖物吧……”白蛇略略感叹又有些兴奋，“只要吸够一个百个人心就能幻化为人形……”

　　妖物？！一听到这个词，刘小赐不自觉想到自己，浑浑噩噩地否认，“我不是妖怪我不是妖怪……”

　　“没说是你！”白蛇嗔道。

　　“为什么……会有妖怪？”刘小赐极力甩开各种情绪，令自己镇定起来。

　　白蛇颇为苦涩道：“这妖物应该是逃出来的吧……这人间容不得半点妖魔鬼怪……”顿了顿，忿忿道，“这人间容不得半点妖魔鬼怪！”

　　越听越茫然，一堆莫名其妙地话，怎么也无法理解，不明白白蛇想表达什么。

　　“小赐——”静谧而诡异的夜晚，响起一声呐喊，一时间打破黑暗紧绷的气氛。

　　“你在哪儿——小赐——”声音再次响起，接连此起彼伏响起不同的声音。

　　等了许久都不见小赐回房，陈德远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忐忑，不惜打扰凛贤王休息也要寻着小赐。一问之后，才发现小赐早就离开了，一下子不安的血液沸腾了起来。在这充满未知危险的村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真不晓得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不安更是化为焦躁。

　　知晓刘小赐在见完他后失踪不见，处于某种自责的心情，龙延秀也亲自领了几个贴身侍卫帮忙寻找。整个村子加起来也不过方圆五里之余，几名侍卫和几个村民沿路寻找。

　　昏黄微弱的灯光下，晃动的人影迅速引起龙延秀的注意，身后跟着一名侍卫，迈着小心的步子渐渐靠近。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在交谈着什么，听起来又像是在抽噎。

　　“……这事谁都不准提起。”丢下命令，白蛇不一会儿就钻入了草丛里消失了。

　　剩下的刘小赐只是呆坐在原地，瑟缩着身子，完全没从方才的余韵走出来。

　　一头白色短发，在漆黑的夜里也显得明晰。心中确认一番，龙延秀一步一步靠近，低唤了声：“刘小赐？”

　　白发少年幽幽地望了过来，一脸泪痕，在微光下更显清晰。眸中闪烁着惊慌害怕和不知所措，隐隐约约略带一丝寒意，龙延秀不由一凛。

　　那少年似乎看见了救星一般，猛地蹦起身，朝自己飞奔了过来，撞进了他的怀中，紧紧环抱着自己，原本抽抽噎噎的，现在放声地嚎啕大哭起来。

　　被突如其来的举动搅得不知所措的龙延秀，一时有些微怔，却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任少年在怀中哭泣。

　　是受了刺激吧……如是想着。

　　这样一个孩子心性的少年，待在这样黑暗的山野小村落中自然是会害怕吧？下午见他因为那群死于瘟疫的村民而大哭，那种撕心裂肺般的哭声，不禁令他有些怜惜起来。

　　“小赐……你……”闻声赶来的陈德远一听到熟悉的哭声，便迫不及待的朝声源赶去，一看果然是让他担心不已的人儿年。不过看到那心上人儿埋在别人怀里放声大哭，心一紧一涩，站在跟前定住了脚步。担心又不甘，为什么不是我先找到你……

　　“你怎么了？小赐，怎么跑到这来了……”抛下心中苦涩，安慰似的抚了抚颤抖地肩膀。

　　少年只是不断地哭泣着，哭得陈德远心疼不已，“王爷……把小赐交给我吧……时辰不早了……”

　　龙延秀瞥了眼怀中的少年，点了点头，小心地掰开抱着自己的手，将哭得稀里哗啦的少年交给了陈德远。

　　“他似乎受了刺激……”少年被人温柔地安慰，一股莫名的疼惜与不舍，但龙延秀只是淡淡嘱咐了句，“好好照顾他吧……”

　　对龙延秀，陈德远本能的升起一股子敌意，闷声应道：“那是自然，王爷费心了。”

　　“那早点回去歇息吧……”

　　陈德远点了点头，想抱起哭泣不止的刘小赐，怎料右手的伤口让他根本使不上重力，只好小心地牵扶着哭得无力的刘小赐一步一步往回走。

　　看在眼里，龙延秀没有询问，一声不吭地擅自搂过刘小赐，一把横抱起白发少年，踏着大步向前走。

　　被这突然的举动弄得恍了神的陈德远心中升起一腔妒火，深恶痛绝地瞪视着那高大宽广的背影，脚步沉重，垂着头丧着气跟了上去。

　　刘小赐闭着眼睡得一点也不安稳，右手攥着一节白亮的衣布。张口声音忽大忽小地嗫嚅着“不要走……救命……”之类的话。白皙的脸颊挂着未干去的泪痕，哭着睡着了。

　　狭窄的，并不宽敞的木屋里，端坐着两个男人。一个静静地坐在床边，衣袖被人紧抓着不好，也不好起身离去。一个气闷地坐在桌边，复杂地望着床边的二人。只见那白衣华衫的男子低低地看着浅眠的白发少年，那模样似是怜惜似是困惑，一只手不知怎的抚了上去，刚要触及到白皙的脸颊时，陈德远坐不住地喊道：“不许碰他！”声音不算响亮，许是不希望打扰到刚睡去的人，刻意压低嗓子却毫不掩盖心中的愤懑。

　　被呵斥的男子一顿，尴尬地收回了手。

　　“王爷，想来以王爷灵敏的心思，早应该看出我对小赐的心意。您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草民不敢造次，倘若你敢动小赐一分一毫，休怪我不择手段。草民知道小赐心系于王爷，王爷若并无他意，请不要去招惹小赐。所以……请王爷自重！”陈德远说得坦荡毫不示弱，最后“自重”二字说得尤为铿锵，意在警告也是提醒，如果他敢出手敢动心，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龙延秀转身，淡笑道：“尽可放心，本王绝没有任何遐想，虽不知他对本王的感情从何而来，或是处于何种目的……”

　　“小赐才不是那种有心眼的人！”陈德远打断他的话，不满地替刘小赐辩解。看到方才欲抚上小赐的那只臭手，鬼才信他没有半点遐想！

　　龙延秀抽了抽衣袖，起身走向门外，留了句：“若真心在乎他，就放任他去做他想做的事……”

　　那口气似是长者的肺腑告诫，但陈德远听不进，也听不懂，更不想听。他觉得那是他为了夺走小赐找得借口，若是放任小赐去做他想做的事，那不就等于自动将小赐推向他的怀抱？这种傻事才不是他会干的呢，他巴不得把小赐死死地所在身边，一刻不离，心心念念地都是自己才好。

　　他不屑地冷哼，朝龙延秀离去的背影撇了撇嘴，关上门，沿着床坐下。伸出完好的左手，温柔地抚摸着浅眠的少年白皙的脸，赌气一般地捏了捏小脸蛋，咕哝道：“这脸只有我才能碰！”该死的凛贤王竟然想染指他的小赐，真是愚蠢、自不量力！

　　就这样，抱着一颗独占欲极强又酸楚的心，躺倒少年身侧，痴痴地望着心上的人儿的睡眼，幸福又不敢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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