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别时不惘然

　　曾经，霍空瑾还不是霍空瑾，户口本上的名字还是霍书瑾，还没有遇上老和尚，还没有被老和尚说自己的名字不招桃花，还没有改名字，还没有成为艺人，还是那么的年轻。

　　打小儿，霍空瑾就是一个非常高傲的小王子，那么丁点大的小屁孩就学会装酷，坐在车上不下来，非要等着司机过来给他开车门，他才像个小皇帝一样慢悠悠的被司机扶下车。用现在的话来讲，就俗称一个字：装。
　　几岁的孩子都该是玩泥巴过家家的时候，他却总是鄙夷地看着还挂着鼻涕虫小不了自己几岁但却是自己侄子的霍思益跟霍思无，总是很坏心地将他们好不容易捏起来的泥巴打碎，或是装作毫不在意样子抢走两个小侄子的玩具，总之，霍空瑾绝对是霍思益跟霍思无儿时的噩梦，而且是几十年都不曾消失过的噩梦。
　　每一天放学回家，霍思益跟霍思无总是眼泪汪汪地跑到霍空瑾家里告状：奶奶……书瑾叔叔又欺负我们，你看你看，我的玩具都被他弄坏了，他把擎天柱的头给拔下来了，还嫌擎天柱个子太大长太丑；奶奶，书瑾叔叔把我今天刚得到的小红花给扯了……云云之类的话。
　　而每一次，李天月为了补偿这两个被自己儿子欺压到无法翻身的小孩子，每天放学都会做三人份的水果冰粥，或是做霍思益、霍思无特别爱吃的霍家特制奶酪。久而久之，霍空瑾发现了，不是自己欺负他们上瘾，而是他们故意在自己面前显摆他得不到的东西，然后“长辈”心里作祟让他做了坏事，而这两个坏小子理所当然的去他家里告状，然后更加理所当然的吃到好东西。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等霍空瑾傻傻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这两个坏小子已经在他家里吃东西吃得特HIGH，还拿着他老妈特意给这两个小子买的礼物冲他奸笑。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才不是他们口里说的坏叔叔，他们才是世上最坏最坏，而且坏得有点奸诈的坏侄子。
　　霍空瑾捶胸顿足，欲哭无泪。他都已经是个7岁的小大人了！竟然还被这两个坏小子欺负！打那以后，霍空瑾改变了作战计划，再也不欺负侄子了，再也不扯他们的小红花了，而是在所有同学和老师面前做起了好叔叔。当然他是有自己想法的，他不欺负了，不代表暗地里不欺负呀！反正如果他们两个告状，所有的同学和老师都会作证，他真的真的是一个好孩子，才不会欺负自己的侄子勒！
　　那个时候，霍空瑾国小，霍思益霍思无还在幼儿园折小红花，捏泥巴玩具，霍思益总是挂着两条鼻涕虫，年纪最小的霍思无还得穿开裆裤、围围巾防止自己流口水。有谁会想到，这样的霍思益会成为或者影音的老总，成为自己叔叔的上司，霍思无长大后会成为风流倜傥帅到掉渣的国际知名摄影师呢？
　　长大后的霍空瑾每一看到他们两个都会唉声叹气，自食恶果啊！每一次完成一部作品，霍思益总在挑他的毛病，说这里眼神不到，那里感情没放进去，还问自己到底有没有好好的去拍戏；而霍思无一直是或者影音御用的摄影师，每一次给别人拍宣传照时他总是眉开眼笑，但每一次拍到他的时候，霍思无总是冷眼看着他，搞得他自己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
　　每每这个时候，霍思无总是鄙夷的眼神看着他在台子上鼓捣，不是骂他是木乃伊就是骂他是面瘫。这样的眼神他太熟悉了，是的，就是小时候他经常用到的，用这样的眼神看思益跟思无，现在竟然变成了他是被鄙夷、被骂的人，这让霍空瑾莫名的感到悲伤，到底是这个世界变了还是变了呢？
　　话题有点扯远，霍空瑾国小的时候，思益、思无幼儿园；霍空瑾国中的时候，思益、思无国小；霍空瑾高中的时候，思益、思无刚刚国中。
　　而当霍空瑾正在奋战高考的时候，思益与思无也在准备中考。
　　这俩小子变声期刚刚过去，霍空瑾终于可以不用听到每天两只鸭子在自己耳边说话，说实在的，自己变声期的时候真没觉得怎么样，可是为什么听到别人声音的时候，真真的觉得那是一段绝对难熬的时光。
　　老妈让他考医科大，说什么一家子都当医生那有多好？对了，一直忘了提，他的老妈是一名外科医生，金牌的，名气响当当，而他那个过世很早很早的老爸，是一名无国界医生，只是那次在非洲出诊不巧遇上暴乱，去世的一点也不光荣。其实，他对这些并没有记忆，因为这是他刚出生那一年发生的事情，他还只是一个含着奶嘴只知道睡觉的小婴儿呢！
　　说真的，如果不是那天和同学约好吃散伙饭，或者如果那天没有经过“圣菲”学院，他可能真的会成为一名医生也说不定。说来也巧，那么多人经过都没有看到，单单就他看到了，那个坐在草坪上看书的女生。
　　微风吹来，她的长发被吹起来随着风轻轻地舞动着，霍空瑾这心就好像被这发丝儿给勾走了似的，再也转不了目光，再也拔不动腿。
　　直到同行的同学回头过来揪住他的耳朵：霍书瑾，你干嘛呢？喊你好多回了！这片草坪到底有什么可看的啊！
　　回过神才发现，那个让他走神的女生已经离开。
　　那时正是1月份，艺术类考生考试的时间也没有几天了，霍空瑾瞒着老妈去报了圣菲艺术学院的考试。
　　在没有得到那个女生的很多年以后，在他老妈的医院里他见到了跟那个女生一样笑容的人，那一刻他有着些许的恍惚，仿若所有故事都重新开始了一样，只是女主角换成了别人，当然这些都还是后话。
　　说实话“圣菲”的考分蛮高的，不过还好霍空瑾学习够好，外在形象也够好，当然，只有一点不好。才艺展示的时候，大家不是歌唱就是跳舞，唯独他唱歌跑调跳舞顺拐，说得过去的也只有那还算有感情的诗朗诵。
　　跌跌撞撞中笔试过关，艺考也算是过了，虽然只比最低标准线多了一分。等李天月发现时为时已晚，他已经准备拿起自己的小包袱住进圣菲了。
　　李天月唉声叹气，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老公去世得早，辛苦这么多年到头来儿子却没随了自己的愿意，能不郁闷么？这孩子啊！从小被养得太舒服，她只怕他以后会有什么不顺心的事自己过不去。
　　漫长的暑假过去，霍空瑾离开了这所念了很多年的学校，从国小开始就在这里，结果到头来却没有直升学校的大学医科系，而是去了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艺院。
　　开学典礼那天，霍思益、霍思无莫名其妙的感觉到悲伤，就好像握在自己手里很多年的东西突然送人了的感觉。中午吃饭时看不到叔叔过来抢他们的鸡腿，晚上回家时看不到叔叔过来抢单车，谁的被抢了那个人就要走着回家再也没有发生过，似乎这些事情自打高考后就再也不存在了。
　　偶尔的时候，霍思益跟霍思无会跑到圣菲围墙外面看他们生活的世界，艺术类学校都是这样生活的吗？连上个体育课都好像在跳舞一样。
　　有时候看到书瑾叔叔跟一帮俊男美女一起玩乐，他们俩真的觉得自己被抛弃了，那个从小欺负他们的叔叔远离他们了，那个后来被他们反欺负的叔叔跟了别人了，就连放学后他也不会马上回家了，而是跟不同的男生女生聚会或是参加各种艺演，再也不会有人在饭桌上跟他们抢水果冰粥了，再也不会有人埋怨他俩吃的特制奶酪太多了。
　　因为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叔叔都不在他们身边。
　　莫名其妙的，他俩竟然觉得不快乐了。
　　当然，这些心境霍空瑾从来都不曾体会过，霍思益与霍思无黯然的时间，他正在努力的寻找着他心目中的白雪公主。
　　原来那个女生大自己一届，是戏剧系的，挺冷门的一个系，没有多少人。多少次想去认识她，却苦于没有熟人介绍，贸然地过去，但害怕起了反作用，霍空瑾也只能默默地在校园里追寻着他的身影，哪怕是看一眼也好。
　　进了学生会，是为了能够离她近一点；
　　每天都去不同的地方艺演，是为了能够让她看到自己；
　　这么这么这么的努力，也是为了她。
　　她是一个话极少的人，每天除了在舞台上认真练习戏曲，几乎没有其他爱好。霍空瑾就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没能忍住去了戏曲教室看她表演。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就如同给舞台上的她打了一束灯光，分外明亮。
　　她练的是黄梅戏《牛郎织女》，是为了校庆表演而练的。虽然没上妆，没穿戏服，但是她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气质仍是深深地折服了他。
　　一曲唱终，霍空瑾热烈地鼓掌，她看着他的傻样，忍不住呵呵地笑了起来。
　　霍空瑾抓抓头发，不好意思地笑了。伸出手去，学姐……我叫霍书瑾，我很喜欢……喜欢……
　　从来不结巴的他，那天竟然莫名其妙的光卡壳，她一直笑一直笑，然后温柔的伸出手握住他的。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郑小橙。
　　他虽然不是太懂戏剧，但是莫名其妙的，那天下午他们竟然聊了很多关于戏剧的话题，也不知他是哪里来的词汇，就这样一个对戏剧完全不懂的霍空瑾，竟然在自己的白雪公主面前说得头头是道，也许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不管过去多少年，每当霍空瑾回忆起这件事的时候，仍能够真真切切地想起当时的心情，毕竟那是他18年以来第一次对一个女生付出的感情，我们把这样的感情叫做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