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的爱情

　　我蹲在台阶上，觉得自个儿特可怜，就跟被遗弃的小狗儿一样，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结果吃了个闭门羹。
　　我看着空空如也的皮夹，无语问苍天。
　　蹲了一会儿累了，坐下来开始睡觉。
　　瑶瑶常说，我这人优点太少，就跟沙漠里的水一样，好不容易发现一个也可能是海市蜃楼，所以我生平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收集自己的优点。
　　从我出生到现在，二十三个年头，我看着美国为了伊拉克的石油，满世界的丢着人肉炸弹，那个时候老奥还在哪个不知名的地方跟他儿子遛狗玩，小什扯着他那张子弹也穿不透堪称防弹玻璃的面皮把维护和平的小旗子甩的让宇森叔叔养的鸽子都对自己的使命开始茫然，渐渐的，我也领悟出一个道理，那就是宁缺毋滥。
　　所以我本着这样的信念很快乐的过了很多年，直到面前这个穿着米色风衣的男人再次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你回来了。”我揉了揉眼睛，我睡得并不熟，所以当脚步靠近，我就完全清醒了。
　　苏君执很惊讶的看着我，我想我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毕竟几天前对他还避如蛇蝎的人如今睡眼惺忪的出现在自己家门口是一个有点儿跳跃的情节。
　　但是很快他就恢复过来，甚至我还看见他上扬的嘴角。
　　我在心里自己鄙视了一下自己，因为我看起来没有一点儿立场。
　　“进来吧。”
　　我顺从的跟着他进屋，我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我甚至连回家的钱都没有了。
　　“是不是想通了？”他看起来很累，脱了大衣就一脸疲惫的坐下来，按在太阳穴上的手一如我记忆中的修长白净。
　　“我只是来拿钱的。”我告诉自己要冷静，这样才比较有谈事情的气势。
　　他没有抬头，但是我看见他的手一顿。
　　“苏君执。”我咽了咽口水，“我们好好谈谈吧。”
　　他抬头了，“好，谈谈吧。”
　　我一直知道，我的心里有一个伤口，十五年前就长在那里，可我林果除了爱钱还爱面子，所以我捂着它，不让别人看见，尽管它一直让我很疼很疼，但就像至尊宝说的那样吐啊吐啊的就习惯了，我也是疼啊疼啊的就习惯了，然而事实上，习惯是种很可怕的东西，因为十五年后，当我再次看到这个伤口，我才发现，它没有结疤，也没有消失，而是还在流血，甚至比十五年前流的更厉害，比十五年前更让我疼，所以我想是时候给它治治了。
　　我强迫自己看着他，“十五年，老美改朝换代了，这里的老大也姓胡了，小泉都下台了。。。。。。”
　　“你这是给我上国际形势课吗？”苏君执冷冷的打断我。
　　我酝酿了半天的开场白就这么被破坏了，但是我忍，“我只是想说，什么都变了，我也变了，我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
　　“那你倒是告诉我都懂什么了？”
　　我忍。
　　“那只是个日常用句，就像□□里的自动回复一样。”我耐着心思解释，但是只换来他的一声嗤笑，我再忍。
　　“我只是想说，你是堂堂飞腾企业的董事长，我就是个三流大学的穷学生，我们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让我们做陌生人不好吗？”
　　我很少这么诚恳，但是我知道自己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有多么的虚伪。
　　“不好。”他总是那么惜字如金，“还有，你似乎忘了这个东西。”
　　那是一张已经发黄的纸，上面写着几行字还有两个褪了色的手印，标题的几个字大的很醒目，“领养证明”。
　　“你现在还觉得我们能做陌生人吗？”他看着我，一脸我厌恶的自信的表情，是的，他总是那么自信，什么事情都考虑的天衣无缝，我就是拿个显微镜也找不出半点漏洞。
　　我觉得胸口的火山开始冒着炙热的小气泡，滚烫滚烫的，“为什么你不能放过我？”我压抑自己，声音有些颤抖。
　　他靠近我，依旧是我熟悉的味道，那个味道就像是罂粟一样，我好奇的吸了两口觉得不错，等到我清醒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戒不掉了，“你是我妹妹，从你点头的那刻起，我就不可能放过你。”
　　小气泡开始破裂，我忍无可忍了。
　　“就因为我这张脸吗？”我站起来，狠狠的扯着自己的脸皮，“你知不知道，这十五年来，我时时刻刻都在诅咒上天给了我这张脸，如果可以，我真想给它划上两刀。”
　　他沉默，然后拿开我的手，抚上我的脸，他抚摸的很仔细，从眉毛到眼睛，从眼睛到鼻子，再从鼻子到嘴巴，我感到他长着薄茧的手指摩挲着我的皮肤，让我战栗，更让我心寒，因为我知道他摸的是我但是眼睛里看的却不是。
　　“果果，我回来到现在，你都没有说你很想我，那么，这次就我先说。”我看着他，他似乎又变成了很多年前那个男孩，那个男孩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然后我放学回家，然后他站起来，然后他抱住我，然后我们额头贴额头，然后我说，“哥，我好想你。”然后男孩笑着说“恩，我也是，果果。”如今，男孩成了男人，这个男人对我说，“果果，我好想你。”
　　我的眼睛开始发痒，我在想我是不是要说，“恩，我也是。”但是突然间过去的一切的在一刹那间就像是放电影一样呈现在我面前，我知道如今，已经没有然后了。
　　我别过脸，不去看他，他的眼睛就像吸尘器，而我就像灰尘无处遁形。
　　苏君执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这让我轻松了不少，“果果，为什么我们不能回到从前？”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奈。
　　这是一个很深奥的哲学问题，我也思考了很久，但是始终没有答案，“我们回不去了。”
　　房间里是让人不自在的安静，他不说话我也不敢开口，直到。。。。。。
　　“你怎么了？”
　　他痛苦的按着肚子，五官都扭曲在一起，我走近他，“哪儿不舒服？”
　　他指了指放在一边的风衣，破碎的声音，“药，药在里面。”
　　我赶忙从风衣口袋里拿出药，递给他，他熟稔的倒出两颗药丸，吞下。
　　“你是不是胃疼？”他的症状我并不陌生，老头儿就有这个毛病。
　　他冲我笑了笑，但是比哭还难看，“没事，你别担心。”
　　我火了，“什么不要担心，你是怎么照顾自己的？”我冲进厨房。
　　这哪是厨房啊，比人家样板房里的还要干净，打开冰箱，除了啤酒还是啤酒，冰箱上还有一箱子，上面大咧咧的写着几个字“康师傅来一桶。”
　　“我通常都是不在家吃饭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站到了我身后，我回头，他虚弱的靠在门边上。
　　我就不明白了，好好一个健壮如牛的大男人怎么就把自己整成林黛玉了？
　　我深吸几口气，平静的开口，“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他一愣，然后微笑，“这是我回来以后你说的最好听的一句话了。”
　　我面无表情，他也就收起笑意，“你知道，爸爸的身体。。。。。。要撑住一个公司不容易。”
　　爸爸，他的爸爸，那个我叫了五年叔叔的男人，那个沉默寡言但是总喜欢抱我在他膝头微笑的男人，那个会摸着我的脑袋对我说“果果真乖”的男人。
　　“他还好吗？”我艰难的开口。
　　“有时间的话你去看看他吧。”
　　我不说话。
　　我看见苏君执转身，从风衣口袋里拿出钱包，然后递给我一张银行卡，“你的奖金在这里，密码是你生日。”
　　我讶异他的爽快，但还是迅速收下怕他反悔，毕竟这可是我的救命钱，“那我走了。”目的达到，我无意多留。
　　他也没有挽留，走到门口的时候，我还是停下了脚步，“你，好好照顾自己。”然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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