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之梦

作者:薄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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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第九章

      破晓。

      黑暗渐渐稀薄。

      金光取代烛光、火光,压制住世间的一切光亮。

      没有任何东西能代替太阳。

      即便是厚重的窗帘也无法完全阻挡阳光,它们能毫不费力的从各种缝隙中穿透过来,以昭示其存在。

      旭日高升,弗莱德在莱森庄园众多客房里的其中一间,找到了艾德沃公爵。

      他好像失去了灵魂,空洞、僵硬、麻木的躺在窄小的床上。

      但没有睡,眼皮半阖着,呼吸轻的仿佛消失了,整个人像一具冰冷的雕塑。

      当弗莱德走进这间略微简陋的客房时,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起来往外扯一样,在胸腔里麻了一片。

      昨晚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公爵大人会变成这样?

      幸好房间内的地毯足够松软,没让他的脚步声发出杂音。

      他靠近床边,在微弱的光亮中拧眉看着自己的主人。

      作为这个国家最有权势的四公爵之一,他不能是这个样子。

      而身为伍德家的儿子,他也不能放任他变成这个样子。

      但他现在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做一位忠实的管家,小心翼翼的上前查看着自己主人的状况。

      他听到了微弱的呼吸,以及轻的几乎听不到的问题。

      “弗莱德,玫瑰为什么会枯萎?”

      弗莱德沉默了片刻回答,“所有的花离开玫瑰园都会枯萎,公爵大人。”

      “如果我命令它,用所有的力量去阻止它,也不能改变这个结果吗?”

      “不能,那是它的宿命公爵大人,只有呆在花枝上,它才能活得久一些,不过最终还是要枯萎的。”弗莱德回答。

      漫长的寂静后,弗莱德公爵轻哂道,“与其如此,倒不如让它呆在玫瑰园,还能活得长些。”

      弗莱德神色肃穆,一字一句的回答,“可它存在的目的不是为了活得长久。”

      这话落地,床上的艾德沃公爵终于有了反应。

      他偏了偏眼珠,“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莱森庄园”,弗莱德盯着那张脸,坚定的说,“离开花枝前,玫瑰属于玫瑰园,离开花枝后……它只属于您,公爵大人。”

      “只属于我?”

      “是的,如果您下令,您发动所有力量,那么所有玫瑰园的玫瑰都将属于您,不,不止是玫瑰,是所有玫瑰园里的花——这就是它们存在的意义。”

      短暂的沉默后,艾德沃公爵爆出一声笑,“不错”。

      他的眼睛里渐渐有了神采,大笑起来,“不错,你说得对弗莱德,只要她属于我就行了,其他的都不值一提!”

      弗莱德也在这狂热的大笑声中慢慢微笑起来,“是的,不值一提,我的公爵大人。”

      因为这正是权利最美妙的味道。

      仅仅一天时间,莱森庄园似乎又恢复到了从前的平静,除了有一辆普通的马车,在夕阳落下前,慢慢驶入了莱森庄园。

      它拖着长长的残阳,像撕开皮肤的拉链,拖进来一地血肉。

      *
      莱森庄园最大的招待厅在今夜灯火通明。

      这里曾是旧时宴请勋爵的地方,正墙上挂满了肖像画,四周也全是硕大、伟岸的军功雕塑,里面没有一丝装饰,为了缓和这过于凝重的气氛,弗莱德命令仆从将别处的珠宝和工艺品拿过来放在这里。

      仆从们忙碌了一个下午,最后整个房间的展示台上堆金砌玉,五颜六色的珠宝像花房里的各色花朵一般让人眼花缭乱。

      正中两米长的餐台上,铺着缀满珍珠的白色蕾丝桌旗,数套精致的银制餐具整齐的在两侧码放着,餐巾也被折成了漂亮的天鹅形状,与洁白的晚香玉摆在一起。

      弗莱德带着仆从,站在门厅口亲自迎接尊贵的客人。

      所有人都翘首以盼,因为这是艾德沃公爵自搬到莱森庄园以来,第一次以私人身份宴请宾客。

      时针走到第八格,廊道尽头突然出现一行人,缓慢的向这里走来。

      为首的侍卫长和女仆一直压着步子,还不断向后探望,似乎在顾及着什么。

      弗莱德不可察觉的蹙起眉头。

      女仆黑白分明的制服后,飘动着一抹浅绿色的身影,她穿着样式奇怪的服装,被一旁的男人小心扶着,行动略显笨拙的向前走着。

      这一行人离得越近,弗莱德眉间的皱纹就陷得越深。

      一个……怀了孕的女人?

      这就是艾德沃公爵大人口中的玫瑰?

      相较于这个女人,她身旁的男人还稍微能让弗莱德满意一些——他穿了本地传统的服饰,胸口别了一支象征着他们文化特色的玫瑰花,甚至还特意带了一顶假发,将自己原本的黑发藏了起来。

      这样的装扮代表着一种顺从,恭敬的态度,对于像弗莱德这种生下来就贴着贵族标签的人,只有这种俯首称臣的姿态才会让他们放松警惕,显然这位客人是有备而来。

      只是这个女人……

      他的眼神可能并不算友善,以至于在审视这个女人的时候让她愣了一下,然后几不可见的向后靠了靠。

      而面前这个愚蠢的男人并没有察觉出来,似乎还把他当做了鼎鼎大名的艾德沃公爵,别扭的行了一个见面礼,然后用生涩、干巴的语调,像背课文一般磕磕巴巴的说,“很高兴,能够收到,公爵大人您的邀请,鄙人感到,万分荣幸,希望,这次会面我们,双方,能够就,两国的船运贸易事项,进行深入交流,我的国家,非常渴望,能和您,达成长期的贸易关系。”

      弗莱德差点要笑出声,他猜的不错,这明显是男人在仓促之下才勉强记住的一段话,只是教他说这段话的这个人却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这里面用的几乎全部都是老旧的书面语,非常拗口且过时。

      难道他们连夜请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古董做咨询?

      可即便是守旧古板的老古董,也不可能与世隔绝到不会用一个新词。

      弗莱德有些好奇,他们两个并没有带翻译,待会儿要和他怎么交流,他可不相信面前这个男人可以流畅地跟他对话。

      弗莱德把视线投向男人身后的女人,看她躲躲闪闪的样子,也不像是个精通本地语言的人。

      他抬起下巴,慢条斯理的回答道,“不好意思罗宾先生,我可不是公爵大人,我只是公爵大人身边的一个小小的管家。”

      他等着看他们如何应对。

      男人的呆愣和痴傻在弗莱德的意料之中,但令人意外的,他身旁的女人突然凑到其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男人随即低下头,在两个人简短的交流后,女人突然上前了一步,落落大方的微笑着,用熟练流畅的语言回答他说,“那么您就是那位传闻中的第一管家——弗莱德先生了吧。”

      弗莱德万分吃惊,不得不开始正正经经的打量起面前的女人。

      她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人,从弗莱德的眼光来看,她的身材不够高挑,胸部不够大,腰肢还藏在宽大的衣服中,没有带塑腰,这一点都凸显不出身为女性应该有的曲线和魅力,整个人像个还没发育开的孩童。

      连眼睛都像孩子一样,干净得好像从未经过这俗世的侵染……

      弗莱德愣了一下,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是他小看了这个女人,她站在这里微笑的时候,可一点都没有刚才的畏缩劲儿,也不是硬撑着在勉强,她的微笑自然且富有亲和力,像多年熟识的朋友一般,尤其是那双眼睛盯过来的时候,简直就像从头顶照进枯井里了一束阳光,将里面的东西都照得一览无余。

      这个女人绝对是个大麻烦!

      弗莱德心中竖起警戒线,面上却显露出惊讶,慢慢笑起来,“您竟然知道我,我真是倍感荣幸。”

      女人语气真诚,“即便是外乡人,只要踏上这片土地,就不可能没听过您的大名。”

      弗莱德状似无意的跟她攀谈了几句,期间她也为男人翻译了几句话,他才了解到,这两个人从遥远的东方国家而来,在海上漂泊了四个多月才来到这里,只为了拿到艾德沃公爵的通港许可。

      正如所有聚集在这里的外地人一样,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得到从这里通港的许可令和文书。

      “你们很幸运,”弗莱德说,“因为公爵大人还从来没有私底下招待过什么人,或许他对你们的……东西,很感兴趣。”

      这句话显然让他们两个看到了希望,右边的男人神态中都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你看看我,真是糟糕,只顾着和两位说话,丰盛的晚餐早就准备好了,请随我来吧。”弗莱德一边说,一边引着两个人进入招待厅。

      巨大的石膏雕像,琳琅满目的珠宝摆件,满墙的巨幅画像,在见到屋内的陈设后,两个人的脸色并没有想象中的惊艳,相反却有些不自然。

      女人在听到男人的低声问询后,转头委婉的说,“这里是……餐厅吗?”

      在自己的国家中,只有祠堂和祭祀的地方才会挂满先辈的画像。

      弗莱德并不知道,顿了一下解释道,“原本是表彰有功勋的贵族的地方,现在改成了招待厅。”

      他注意到两个人刚才微变的脸色,心底虽然疑虑,但此时更重要的不是这个,他拉出相邻的两把椅子示意,“你们先坐,公爵大人稍后就来。”

      两个人相视一眼,这才落座,虽然女仆们给他们端上了香醇的咖啡,但他们却没有任何心思去品尝。

      因为今天发生的事实在是太突然,太不可思议了。

      今天清晨,两人随所有宾客,带着失望再一次离开了莱森庄园。整整一个月过去了,他们离艾德沃公爵最近的距离,也仅是在假面舞会上隔着人群远远的看了两眼。

      化名罗宾的男人连挤的近一点都做不到,更别说跟艾德沃公爵攀上关系,说上话了。

      他在来到这个国家之前,可一点都没有料到情况会是这样的。

      这让他万分焦急。

      这次出航,是他压上了全部身家性命的一场豪赌,与其在波云诡谲的皇室斗争中籍籍无名,不如以身犯险,踏上这缥缈无垠的大海,去做原本阉臣宦官才会去做的事。

      航运凶险,变数极大,但若真能成为开通航路的第一人,那必定可以一飞冲天青史留名,至少不会像其他兄弟那样,在权利倾轧下苟延残喘,生不如死。

      整整四个多月,他经历了重重困难来到这里,看到的却是掌握航运命脉的公爵在召开盛大的舞会,来自世界各地的贵族蜂拥而至,将他又挤到了无人问津的边缘。

      仿佛命运的齿轮又开始转动一样,他在绝望的等待中似乎能看到一个相同的结局。

      尽管他挣扎,反抗,声嘶力竭的嘶吼,但命运的铁杵都能轻而易举的将他碾碎,就像碾碎一只无关紧要的蚂蚁。

      这种愤懑的无力感让他抓狂,直到今天早上,仆从将他从梦中叫醒,递给他了一封邀请函。

      起初他觉得这是一个恶作剧,或者是一场骗局,但信封上那代表着公爵权威的黑色鹰眼漆封不容作假,于是他又开始觉得这是一场梦了。

      艾德沃公爵竟然在私下里邀请他去莱森城堡!

      这太不可思议了,他绞尽脑汁,觉得可能是他之前花了大价钱托人递进去的绸缎珍宝让公爵感了兴趣,所以才会有这封邀请,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到底是哪里不太对劲……

      “罗宾先生……罗宾先生?请您起身迎接公爵大人。”一旁的大管家弗莱德轻轻提醒他。

      他能听懂简单的语句和词汇,对自己在这里的化名罗宾尤其敏感,所以在听到“罗宾”、“起身”、“公爵大人”时,就立刻站了起来。

      一旁的女人也扶着桌子慢慢站了起来,仆人眼明手快,拉开了主座后的大门。

      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出现在门后,艾德沃公爵穿着假面舞会那晚的礼服出现了,他的脸上还带着那张华丽的孔雀翎面具。

      在公爵出现在的那一刻,所有仆从全部屈膝行礼,低垂着头不敢直视自己的主人。

      而艾德沃公爵的眼神则穿过众人,直接投向了那位名叫罗宾的男人。

      罗宾被盯得脊背发麻,看到这样锐利且充满敌意的目光,下意识的想,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为什么艾德沃公爵看自己的眼神这样冰冷,仿佛怀着巨大的恶意。

      但他想不到任何能够为此解释的原因,只能牵强附会的认为是自己没有像仆从那样行礼,所以惹怒了公爵。

      于是他依葫芦画瓢,学着周围的人,慢慢弯下腰,垂下高昂的头颅。

      一片寂静。

      空气里似乎弥漫着某种不安的气息,罗宾心跳加快,在余光中发现跟自己前来的伊丝拉还直挺挺站在那儿。

      糟糕!

      罗宾急得满头大汗,想要扯动她的裙摆示意,但手还没有触碰到裙子,艾德沃公爵就走了过来,并且站在他的面前,甚至伸出了手,用勉强还算平和客气的语气说,“欢迎你来这里做客,罗宾先生。”

      他大吃一惊,惊慌失措下竟然撞到了椅子,叮叮当当的响声让他的脸瞬间涨红,一旁的仆从赶快上前帮他扶起椅子,慌乱中他并没有看到,一旁的艾德沃公爵垂着眼,戏谑的注视着一切,然后冷傲收回了那只停在半空的手。

      这段小插曲并没有耽搁太长时间,罗宾在一切就绪后终于有勇气抬起头,才发现艾德沃公爵已经回到了主座,他用手撑着下颌,唇角虽然带着笑意,但眼神却冷淡的如同冬雪里的霜冰,整个面孔被蓬松的羽毛面具一遮,虚虚实实,让人摸不透底。

      罗宾觉得此刻的艾德沃公爵仿佛一只进入狩猎状态的豹子,尽管姿态松弛而放松,但眼睛却一刻不停的盯着猎物,似乎下一秒就能扑过来将他的喉管咬碎。

      “让客人等待太久是一种失礼的行为。”

      就在罗宾以为这句话是公爵对他说的时,一旁的大管家弗莱德突然躬身行礼,神色肃静,“这是我的失职,公爵大人,晚宴马上就到。”

      随着晚餐铃的摇醒,无数仆从鱼贯而入,手中端着托盘,将早已准备好的丰盛的晚宴顷刻间端上了桌。

      烤制松软的餐前面包,香味浓郁的汤羹,清爽可口的时令蔬果,软嫩多汁的小牛排……食物经过烹烤的香气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即便是不饿,也会被手艺精巧的厨师烹饪出来的菜品勾的食指大动。

      罗宾小心翼翼切开肉排,他并不习惯吃这种半生不熟的东西,好在味道还不错,还能咽得下去,期间艾德沃公爵间或问一两句问题,都是由伊丝拉翻译过后说给他听,由他回答后再翻译回去。

      不过艾德沃公爵交谈的意愿似乎并不高,两三句过后便不再开口。

      罗宾正在发愁说点什么来缓和气氛,突然身旁的伊丝拉捂着肚子痛苦的叫了一声。

      他赶忙起身查看,伊丝拉身体柔弱,底子本就不好,没怀上之前就经常生病,现在月份大了,生了病又不能吃药,只能硬生生忍着,十分辛苦。

      他用手安抚着伊丝拉,伊丝拉洁白的脸上已经沁出了汗珠,却还是微笑着说,“我没事。”

      正当他手足无措的时候,主座上的艾德沃公爵突然开口,“旁边有休息室,莱森庄园内有我的私人医生,弗莱德,带艾拉小姐去后面休息。”

      弗莱德得到命令,不由分说的让女仆将伊丝拉搀扶起来。

      罗宾并没有听懂艾德沃公爵在说什么,还是伊丝拉低声跟他解释,“公爵大人召了医生为我诊治,我去去就来。”

      他只能眼睁睁看伊丝拉被带走,室内一下子少了一半的仆从,整个餐厅顿时显得空寂起来。

      周围的雕像,远处的人头肖像画,瞬间仿佛增长了数倍。

      罗宾回头,看到艾德沃公爵的孔雀面具下是一抹令人不安的微笑。

      “现在谁还能帮你呢,罗宾先生?”

      *
      伊丝拉半依在松软的靠枕上,身旁,是用听诊器为她听诊的女医生。

      “没有多大问题,”女医生在仔细的查看过后诊断,“孕晚期的正常反应,休息一下就好了。”

      伊丝拉笑了笑,细白的脸上微微透出血色,“谢谢您。”

      女医生点了点头,收拾好东西出了房间,一旁的女仆拿起身旁的盖毯给她盖上,“公爵大人和罗宾先生还在招待厅里相谈甚欢,您可以多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伊丝拉眉头微蹙,她太清楚罗宾的口语水平了,一句话要停顿很久才能说完全,如何和别人相谈甚欢?

      但她此刻又太疲惫,沉重的四肢让她仿佛被焊在了椅子里,丝毫不能动弹,鼻端传来幽幽暗香,让她的精神更加松懒,于是她在女仆一声声轻声细语中渐渐阖上了双眼。

      风,好大的风。

      一阵阵被风吹起的浪花敲打着航船的甲板,小船在大海里左右摇摆,如同被揉搓的面团。

      伊丝拉紧紧抓住舱板,面如金纸,用尽全身力气不让自己翻到。

      罗宾和船员早就离开了船舱,到甲板上转舵,企图离开这片暴风雨。

      遇上这么大的风浪,无人还能顾及到她。

      伊丝拉透过玻璃,看到窗外的浪涛如同从天而降的巨口,狠狠咬了过来。

      啪!

      伊丝拉猛然睁开眼,鼻端还是幽幽暗香,休息室里只有她一人,玻璃上敲打着雨滴。

      啪啪,啪啪的响。

      她出了一身的汗,里衣贴在身上,冰冰凉凉,周围也静得很,仿佛莱森庄园里的所有仆从都消失了。

      伊丝拉扶着椅子站起身,朝着屋外的光源走过去。

      她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挂在长廊上的纱帘被风吹起,半飞半扬,如同飘摇的还未离开花托的蒲公英。

      走廊的尽头,是一间门扉敞开的屋子,看起来和她刚才待的休息室似乎一样。

      有一道长长的人影从里面拉出来,是一个高大英挺的背影。

      伊丝拉踟蹰了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她推开门,看到艾德沃公爵正站在窗边,他身侧只亮了一盏灯,将他的影子一直拖拽在地上。

      “你醒了?”低沉的嗓音响起,艾德沃公爵转过身,摘下了孔雀翎面具,象征着皇室血统的金发下,一个熟悉又英俊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

      她似乎并不惊讶,只是轻叹一声,说道,“原来真的是你。”

      即便是遮住了面孔,凭借着过人的语言天赋,她也不可能认不出他的声音。

      更何况他的气质和谈吐又是那么独特。

      艾德沃公爵微笑着,满目温柔,“欢迎你来我的城堡做客,艾拉。”

      伊丝拉却偏过头,不愿意接受这热情的邀请,只是问,“我的丈夫在哪儿?”

      艾德沃公爵微笑不语。

      她的手指不自觉的抽紧,又问了一遍,“霍尔,我的丈夫在哪儿?”

      艾德沃公爵仔细盯着伊丝拉,眼神一动不动。仿佛想要把她这个从异国他乡而来的神秘女人从里到外给看清楚。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站立不住时,艾德沃公爵勾唇一笑,“他马上就要走了。”

      伊丝拉仿佛听到了什么难懂的词汇,“马上要……走?”

      艾德沃公爵示意她来到窗边,窗外不远处是莱森庄园的大门,一辆马车停在车道上,等待着从城堡里走出来的一行人。

      即便相隔甚远,她也一眼就能认出罗宾身上的外套和礼帽,那是她今天早上亲自为他穿带上的。

      伊丝拉猛的扑向窗台,被艾德沃公爵长臂拦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行人踏上马车,迅速离开。

      “不,不可能!”她瞪大双眼,还是不肯相信罗宾会就这样抛下她!

      艾德沃公爵将她紧紧揽在怀里,用最温柔的声音对她说,“为什么不可能,我告诉他我对你们的国家很感兴趣,连夜给他颁发了通港许可令和文书,要求他即刻出发,当然……为了表示诚意,我觉得他应该留下点什么。他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就答应了。”

      伊丝拉还是绝望的摇着头,口中重复着,“不可能……”

      昏黄的灯光打在她脸上,竟然比遭遇暴风雨那天还要面无人色。

      她的肚子又开始疼痛起来,她捂着肚子向下滑去,却被一双强壮有力的臂弯撑起来。

      她想大吼,却被一双宽大的手捂住了。

      他不允许她倒下,更不允许她为别的男人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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