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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恻隐之心(合并章节)
石伶珈觉得,一个跟屁虫跟久了,其实也就习惯了,在御花园散步时看着从天而降的毛毛虫,石伶珈只是淡定的用手帕把它从自己肩膀上取了下来,然后随手往后递给了随行的嬷嬷,让她自行处理。全然不顾身边一圈嬷嬷婢女一个个惊得花容失色,四散开来,自顾自的继续往前走,然后就看到了不远处假山后,那个烦人的小鬼头探头探脑往这瞅,石伶珈眯起眼朝小鬼头笑了笑,不出所料的看到小鬼头立马缩了回去。
这是石伶珈最近发现的事情,十三阿哥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有一回捉弄自己的时候,正巧被自己逮了个正着,自己眯着眼打量着站自己面前趾高气扬的面团,也没说什么,只是仍然内心腹诽着康熙爷就是这么小时候溺着、长大了严,才会生生弄出了未来太子爷那个悲剧,当然现在的太子爷仍然是喜剧,想着想着最近表情管理已经没那么要命的石伶珈嘴角就不不自觉的露出了个勉强称之为冷笑的表情,结果被一声直冲云霄带着哭腔的尖叫吓回了神。就见着十三哥指着自己骂了句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确切意思的词,就哭着跑了。
我抢了你爹了还是你哥了你管我叫——狐狸精?!
不过很快,石伶珈就发现了这个称呼的由来,十三阿哥跑得太快,落了东西——地上躺着一个带着狐狸面具的偶人,眯成细缝的眼睛,诡异扬起的嘴角。
晚上待宫人都退下了,石伶珈没能压下好奇心,点上蜡烛去照了照那分辨率堪忧的镜子,眯眼,冷笑——好吧,确实跟桌上十三阿哥的偶人很像——一样渗人。
在几乎把自己都吓到后,石伶珈终于发现了对付十三阿哥的利器,每次小鬼头折腾完,石伶珈总不会忘记附送一记笑容给他作为回礼,于是每次听到敏嫔来慈仁宫跟皇太后闲聊,说是十三阿哥昨夜又没睡好一直嚷着有妖怪的时候,石伶珈心里就特别开心,不过这跟个三岁小孩斗智斗勇的自己也够无聊的,但这日子过得本来就无聊透顶,除了跟小孩玩这种真正三岁小孩的把戏还有其他事情做么?
其实是有的。
御花园中有一处假山绕水的景致很好,假山中那一段小径是石伶珈每次自己也好陪着皇太后或者皇贵妃也好游园的必经之路,如果是作陪,她便大可放心欣赏美景,但是若是独自一人,那就要走得格外仔细了,这是十三阿哥埋伏的高危地带,不过今天十三阿哥的大礼似乎只有湖边那只杀伤力堪忧的毛毛虫,石伶珈放松心情的顺着路走,刚拐角就见一位娘娘——应该是娘娘吧?虽然穿的朴素了些但石伶珈依稀记得似乎是来给皇太后请过安的。
这条一边是小湖,一边是假山,小径仅够一人半通行,虽然石伶珈在宫中因为换了“痴病”便没了行礼的习惯,但是遇上了,以礼相待总没错,所以石伶珈微微笑笑,准备退到一侧准备让那位娘娘先行,可却见身后的嬷嬷婢女都巍然不动,完全没有避让的意思,那边倒是那边主仆都侧了侧身让道了一边。
难道自己记错了?也有可能,想来除了几个常来的得宠的娘娘,普通娘娘们来请安时那呼啦啦一大片,倒也确实可能看岔眼,大概是哪宫的掌事,边想着边往前走,事故就在两拨人错身而过的那一刹那发生了。
一只小金毛从石洞里呼的一声窜了出来,石伶珈虽是被惊了一下却堪堪躲过去,但是那掌事和随扈们却没见过这般阵仗,吓得四处躲逃。那小道本就不宽,这人一多便免不了磕碰,眼瞅着那掌事一脚就要踏进湖里,石伶珈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拉,但她忘记了自己现在只是小孩身材,哪拉得住个大人,于是自己也被往前带了去,结果必然是水冷心凉,这下嬷嬷们和那掌事的随扈们急了,连忙把两人都拉了上来,这大冬天的石伶珈冻得还没站稳,就觉着一股力把自己往另一边推去,接着脑后钻骨的疼痛,伸手摸去,一片湿意,接着眼前发黑时明时暗了,迷迷糊糊间就听到各种大呼小叫掺在了一起,有叫来人的,有叫额娘的,有叫小姐的,眼前中人影晃动。
最后一切慢慢安静了下来,眼前只剩下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一脸关切,耳边有人在呼唤。
“伶珈..”
张太医觉得,自从那位石小姐跟着他进京以来,自己就没安生过,开始是往石府跑,然后是往慈仁宫跑,你说这痴病也不是他说几时好就几时就能好的,这脑子的病说好下一刻可能就好,说不好一辈子都好不了,但皇太后就不这么想,一有风吹草动就宣太医。
这不,又来了!
张太医一边往慈仁宫跑一边想着,这回不知道那位被皇太后宝贝着的石家小姐到底是哭了还是笑了。
事实是,石小姐既没哭也没笑,晕着呢,要哭的是张太医。
他这些天到慈仁宫来了很多趟了,但见着这么多人还是头一遭,宫外头跪着个阿哥,里头跪着个准娘娘,厅里还围着一群娘娘,顶上头坐着的是气的够呛的皇太后,旁边还立着个正在安慰老太太的太子爷。
张太医一阵请安,刚请完皇贵妃,上面的皇太后发话了
“还请什么安!还不快里间看看伶珈有没有事!”
石伶珈头疼欲裂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觉着自己跟太子殿下八字犯冲那简直是一定的,不然怎么自己每次有皮肉之苦,血光之灾之类祸事的时候,这位爷就算不在,那也势必会不请自来。
她躺在里间,让张太医包好了头,问题不大——只是淤了一块,又蹭了点皮,身边的嬷嬷们刚松了口气,就听到外面皇太后骂道:“你这儿子是怎么教的!”
然后就听到有个带着哭音的女声在说“奴婢知错了。八阿哥年纪还小,求皇太后恕罪。”
接着又有人说道:“老佛爷,八阿哥行状鲁莽臣妾责无旁贷,八阿哥年幼,求老佛爷网开一面。”
石伶珈在里间越听越糊涂,这又奴婢又臣妾又八阿哥的是在唱哪出?八阿哥她倒知道是谁,人家好歹也是康雍朝一名人,估摸着也是害自己撞了头的直接祸首,但其他又是什么?想得头疼的石伶珈索性走了出去。
那是德妃第一次见到石伶珈,当时宫里都说这姑娘有痴症,不语不笑,但是她不觉得,她素来善于察言观色,所以,深知痴傻之人不会有那般打量人的眼神——与她的大儿子极似的,作为一个孩子太过冰冷的眼神,但那石伶珈是真傻还是假傻,她并不关心,她要扮演的只有第二受害人的角色,前几日她心中不郁,皇帝疼惜她,赐了一只进贡来的小金毛给她解闷,而现在,那只小金毛被人踢死了,罪魁就是跪在外头的那位八阿哥——一个连位份都没有的辛者库籍的儿子,而在出气这件事上,石伶珈是她的同盟,被皇太后捧在手心宠着大家小姐,今天看来,与太子也有些交情,胤禩即便贵为阿哥,估计也讨不了好去,虽势必不会真的罚,但责问肯定免不了,而另一方面,就算此时老佛爷正在气头上,火气全往那个没斤两的的祸端——八阿哥生母身上撒,但心中是否会对养母惠妃存了芥蒂,那就不得而知了。
德妃看了眼站在佟佳氏身边的惠妃,那女人已然不再年轻,这四妃之首的位置,到该让让的时候了。
石伶珈的出现最终让慈仁宫的氛围走向了一个很诡异的方向,
佟佳氏看见她出来连忙近前,看着那包扎了几圈的纱布一边说着我的孩儿,一边又有些湿了眼,正说着,太后也被太子扶着过来,摸着石伶珈的脸,一声一句可怜见的,四妃也都绕了过来嘘寒问暖,倒是一时把跪在地上的人忘了干净。
老太太牵着石伶珈坐回榻上,问着一旁张太医情况,太医倒是据实禀报说只是擦碰,应该无甚大碍。
张太医话没说死,只说应该,却不想这“应该”又招来了皇太后的怒气,冲着阶下跪着的女子:“无能无德,狐媚惑主!惹是生非!当初就不该留你和...”边说边往门外指去,石伶珈这才看到门外还跪着个阿哥打扮的孩子——应该便是八阿哥胤禩了,此时已是深冬,那在门外跪着的孩子身体单薄,显得脆弱而无助,老太太终还是起了怜悯之心把后半句话收了进去,语气不悦的转口道:
“八阿哥,进来吧,不要弄得一副哀家欺负你们母子似的。”
太后说完便不再去看那边,转过头轻抚着石伶珈因为受伤没有办法盘起来只好披散开来的头发,说些怜惜的话。
石伶珈看着那八阿哥已然是冻了腿,需要宫人搀着才进了门,想来之前还未进来过,势必又要跪下去给在座的娘娘太子请安。
可这一跪下去,太后和太子都没发话,自然也就没人敢让他起来,佟佳氏本有意解围,欲开口,就被太后一个眼神制止了。
阶下满脸泪痕的母亲和一脸哀色的儿子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衬托下显出的无所凭依终是触动了石伶珈的恻隐之心,人微言贱的处境她也曾有,那样的经历对于她尚且残忍,何况是一个方才九岁的孩子,于是趁着太后尝试着问询她是否疼痛的当口,她笑着摇了摇头,这样的反应似乎一瞬间散去了太后心中的大半阴霾,拉着她的手高兴的唤来一旁的太医问道。
“哀家看,这伶珈好似比以前又清明了些?”
张太医装模作样的给石伶珈请了脉,又看了看她脸色。回太后道
“回太后,臣看也是,许是石姑娘经今日一吓,开了些心智。”
这下把太后高兴坏了,连忙握住石伶珈的手,有些激动的问道:“伶珈可识得哀家?”
石伶珈顿了顿,隐隐看了眼阶下的可怜母子,心中暗叹口气,算了,自己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就当积德了吧。
终是轻轻放下太后的手,慢慢站起身来,犹疑了会,朝太后福了福,装出一副张口欲言,却又口不能言的模样,皱了皱眉,复又微笑着无声张合着嘴,那分明是——给太后娘娘请安,再侧过身转向太子一边,同样的方式——给太子殿下请安,待再要去给皇贵妃请安时,便被被太后一把搂住。
“我的孩儿,你总算是见好了,这我也没辜负你玛嬷一番嘱托啊。”说完便是老泪纵横。
最后张太医的诊断是——痴症不日将愈,此时心智已开,只是行动仍有些迟缓,而口不能言这回事,便要从长计议了。
虽然算不上痊愈,但这样的进展仍是让太后和皇贵妃欣喜万分。
趁着这太后火气全消的当口,石伶珈撒娇般的拉着太后的衣袖,朝阶下指了指。
太后这才又转眼看跪着的母子,撇开母亲不提,仁宪皇太后其实并不是真的讨厌胤禩,这个孩子算得上乖巧,也经常来给自己请安,在他还小时,太后也曾疼惜过一阵,但随着年岁渐长,那越来越与其母亲相似的清秀眉眼,却一再在提醒她——关于他的母亲关于他的出生——这个天家的污点。便渐渐也疏离了。
而今日的火气,说到底不过是多年来的怨气找到了个发泄口,八阿哥的母亲卫氏至今未有位份,平日里若不是按规矩带着八阿哥的时候,连来给太后请安的资格都不够,一直都是小心做人,将存在感降到最低,所以即便不满,太后也找不到什么错事,没想今日,御花园一场风波,胤禩本来对石伶珈就印象不佳,又见着她在拉扯自己母亲,便一时头脑发热冲了过去,顺道还踢死了正围着自己母亲狂吠的小金毛,惹下了一串祸事,正巧那时刚回宫准备给太后请安的太子胤礽路过,就见石伶珈被推着撞向石山,待自己赶过去的时已然昏迷,也没细问抱起人就往最近的慈仁宫赶,卫氏便知是伤到了金贵的主,连忙拉着胤禩也跟了去。
那会慈仁宫里,太后和佟佳氏正闲聊着,就看到太子抱着满脸是血一身透湿的石伶珈冲进来,婆媳俩都吓坏了,忙传太医,惊吓过后,着随行的嬷嬷一问,嬷嬷只说人是被八阿哥撞的,急火攻心的太后便也听不下去前因后果,门都没让胤禩进,就让他在外面跪下了,卫氏进门求情,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这下算是把老太太对她所有的不满一把全点燃了。
到而今,太后因着石伶珈没预料的好转,一高兴没了之前的盛怒,转念想想这胤禩再疏离也好歹是自己孙子,这卫氏再低贱好歹也是皇子的母亲,再加上石伶珈一旁撒娇,佟佳氏一旁求情,一直沉默的太子也说了句“八阿哥这或许也是与伶珈妹妹有机缘,这误打误撞的倒成了好事。”终是平了老太太火气。叫阶下的两个起了身。
一场风波总算是堪堪过去了。
而这边卫氏与胤禩刚谢恩,外间就有人来报:皇上来了。
慈仁宫的风波,终是把康熙惊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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