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要好好的

　　莫筝低垂着头：“故儿好可怜。她没有兄弟姐妹，爸爸妈妈为了挣钱给她看病，很少有时间陪她，她只有和外婆住在一起………”
　　这一切，不用问，肯定都是阿方告诉她的。
　　夜雨心中有点小小得震撼，他低声道：“怪不得她的脸色白得有些不自然，怪不得，她一激动，呼吸就会有点困难。她的娇弱、美丽也都是一份迫不得已，可我……就能欺骗她、迁就她吗？”
　　“我只知道，我想安慰安慰她，帮她，我不想看她伤心难过……”
　　“可是我那也是在欺骗自己！你不忍心看她伤心难过，你就忍心看我伤心、难过？”
　　夜雨晃着莫筝的肩膀，深深地深深地看着她，异常苦恼地低吼着。
　　“可是，故儿需要啊，对她来说，欺骗也比真实好上百倍。你就算是和她逢场作戏又怎样，让她慢慢度过这个难受的阶段，等以后手术做了不就好了。”莫筝转身脱离夜雨的手，避开他的眼睛：“算我们求求你了。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她居然说“我们”？！那自己在这场游戏里是被排斥在外的，他是里面重中之重的角色，缺了他不行，却又没人在乎他的心情感受。阿方，你到底在莫筝身上花心思了，不惜利用莫筝的同情心和好朋友的感情。
　　夜雨苦笑了一下，苦涩着开口：“只要是你愿意的，我都可以为你去做。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莫筝的心像被什么刺了一下，她感情复杂地抬头看着夜雨，黝黑的眸子对上夜雨细而亮的充满宠溺的夹杂伤感的含笑的目光，他的心里是和表面上看到的一样豁达淡然吗？忽然很想上去给他一个拥抱，在这件事的结局划上一个句号，安慰安慰他，也安慰安慰自己，但莫筝忍住了。
　　“走吧，我送你回家。换件衣服，小心着凉。”
　　­
　　阿方的胳膊在特效药的作用下，好得飞快，不过暂时他还赖在陆一航那里。今天，他带着故儿来到了陆一航华丽丽的大家里。还好，这次陆一航把家整得虽说不上窗明几净，但最起码还算干净整齐。
　　三人围桌而坐，陆一航从打开门看到故儿精神不济的样子，就吓了一跳。等两人坐下，他立刻厉声责问阿方：“你一定知道故儿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
　　阿方懒懒地靠在沙发上：“你当头就问我是怎么一回事，你也知道就算你问了故儿，她也不会告诉你，你想在没经得她同意的情况下，我会说吗？”­
　　故儿也哀求地看着陆一航，那眼神是在求他别问了。就当作美丽的误会一场，虽然是她心上的一块疤，可她要让它慢慢愈合。或许永远也愈合不了，但也不想把伤疤再次血淋淋地揭开。­
　　陆一航生气了：“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作好朋友？为什么什么事到最后了还不让我知道？故儿，你对我还心存芥蒂！”­
　　故儿忙答：“陆一航，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再次回忆。”­
　　看陆一航真的生气了，以他对故儿的关心和爱护，不告诉他，他会自己把自己折磨神经的。­
　　“是因为爱情。”阿方说。­
　　“阿方。”故儿嘟起嘴，不满地叫了一声。­
　　“告诉他也无防，说不定他比我们俩有能耐。”阿方淡定地把脸转向陆一航：“说具体点，就是因为那天在恒祥酒吧里和你斗嘴的那个人，古夜雨。”­
　　啥？陆一航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心里强烈鄙视着夜雨。­
　　“和他吵架的人是我，帐怎么算到故儿头上了！”­
　　阿方头上冒出巨大的汗滴，就连故儿都微微蹙起了眉。­
　　“你有没有听我之前的那句话！跟你说了是因为爱情！故儿美女喜欢上了那个你分外鄙视的酒吧帅哥。”­
　　陆一航的眼珠子快要瞪出来的，他咽了咽唾沫，从震惊中回来，声音干涩地向故儿问道：“真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可怜的故儿除了相当困难地点点头，还能做什么呢？
　　阿方坦白直率地告诉了陆一航有关夜雨和故儿的一切，他不怕陆一航听后会肝肠寸断暴跳如雷挑衅生事，他甚至觉得现在也只有陆一航最适合去和夜雨正面交锋，当然也只有陆一航会不顾一切地去帮故儿。
　　果然，陆一航听完故儿这个不算爱情的爱情故事，脸上白一阵青一阵，为自己终于丢失了的爱情难过，也为故儿得不到的爱情伤心。找了个借口，陆一航离开了阿方和故儿，他需要时间、空间来消化这个故事。
　　陆一航走了，阿方拍拍一脸不安的故儿瘦削的肩膀：“也许是我们对夜雨逼得太急了，也许陆一航能做到一些我们为你做不到的事情，说不定他能帮你找回那些你还没来得及丢失的东西。”
　　在另一家酒吧里，陆一航仰头把最后一口酒灌进肚子里，酒入愁肠，浸泡着故儿和夜雨的故事，陆一航在心里暗暗许诺：故儿，我去帮你把他追回来。­
　　恒祥酒吧，古夜雨正耍着花样给客人调酒。­
　　陆一航立在柜台边，冷冷地看着夜雨有一会儿了，夜雨才抬眼看了一下他，又拉下眼皮，问：“你要什么口味的白酒。”­
　　“我想找你谈谈。”陆一航开门见山。­
　　“对不起，我没时间。”­
　　猜到肯定是为了故儿，因为感情和同情，夜雨昨晚其实已经算是跟莫筝妥协了，使他由最初的一口回绝故儿到了现在的摇摆不定。现在的他对故儿的感情，就像一架天平，一边放着接受一边放着拒绝，而且重量相等。若是谁再在天平的任何一边稍微施加点重量，他的爱情天平就会失衡。­
　　“没关系，我可以等。”­
　　陆一航真的找了一个不起眼不碍事，又能一眼看到夜雨的位置坐下来。端着酒，看似优雅地一口一口地抿着，却始终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夜雨终于下班了，却也不和等了他一晚上的陆一航打个招呼，径直出了酒吧大门。陆一航沉住气，跟在他后面走着。­
　　走在路上，夜雨刻意和陆一航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情不愿地让陆一航跟在他后面。陆一航非常不满于夜雨的这副态度，如果不是为了故儿，他早就拍屁股走人了，所以，两人谁也不想先理谁。­
　　“我想我应该先让你了解一下故儿。”­
　　陆一航终于先开口打破这呕气似的缄默。­
　　还让我了解？你们不是已经煽动莫筝来当说客了吗？而且你们还相当有眼力，知道我终究是抵抗不过莫筝的要求的，现在还想让我了解她的一些什么，我倒愿意洗耳恭听。夜雨脚步虽不停，速度还是慢了慢，这样，陆一航就能追上他，和他并排走了。­
　　“你应该能看的出来，故儿的身体不好。你知道吗？她有先天性心脏病，从小体质就弱。我认识她的时候，是高一下学期刚开学。那时她的病情还处在一个相对稳定的阶段，不像现在这样严重。那时的她，淡雅、美丽、朝气，从不把生病的痛楚挂在脸上，也不告诉任何新同学新朋友，把所有人都迷惑，也包括我。­
　　回忆着往事，陆一航的目光渐渐变得像卧在树梢上的月光一样柔和、平静。
　　“我承认，第一次见到故儿我就喜欢上了她，可事实证明那只是我的厢情愿。遭她一次又一次的无情拒绝之后，我又恨她，又怨她。最痛苦的是在怨恨交织中，仍然清楚地知道自己还是深深地爱着她的。那时候的我，心情就像一团乱麻丝丝线线地缠绕在一起，心中也有无数个疙瘩一个叠一个地纠结在一起，而这一切都源于最初的解不开的爱的心结。起先，我以为她拒绝我，是因为阿方。为了她，还差点和阿方打了一架。后来，故儿找了我坦诚地给我讲了她内心的真实感受想法，我才彻底理解了她那种欲爱不能、欲恨也不能的心情。可是我陆一航是谁啊，我陆一航是堂堂男子汉！”
　　前面的大部分内容，陆一航都在隐忍，说得很平静，像在对别人讲着另一个别人的爱情故事。就是到了最后，他的情绪才变得激动起来，双目熠熠生辉。夜雨余光瞟了一眼陆一航，继续毫不相干好像不认识他地往前走着自己的路。陆一航忍住拍胸脯的冲动，继续往下说。
　　“故儿不接受我，我能扛得住，特别是她给我一个让我不得不放手的理由。可故儿呢？她是一个女孩子，一个身体赢弱的女孩子，你怎么能忍受在她受身体的病痛折磨的同时再遭受到心灵的创伤！而且，你根本就不敢给她一个充足得让她心甘情愿放手的理由！古夜雨，你算不算是个真男人！”­
　　夜雨的内心早已矛盾重重摇摆不定了，可他听了陆一航最后一句话，感到自己的人格受辱了，生气了，他盯着陆一航一针见血地问：“你想让我因为同情，给故儿一份虚假的爱情吗？”­
　　陆一航很清楚故儿的病情，他难过地反问：“你以为你就是施舍一分虚假的爱情给她，她就能天长地久地拥有吗？她坚持要在上完大学之后再做手术，就是因为手术的风险谁也说不准。就算手术成功，她的健康状况就能如我们所希望的那样吗？”­
　　想象着未来那么多的风险和不确定性，陆一航的心上如压了一个重重的称砣。­
　　就连夜雨是出于一个普通的相识人的身份，也在心里唏嘘，暗暗为故儿难过、祈祷。其实在昨晚为了换莫筝的那最后一句话，他等于已经向这件事情的所有参与者妥协了。只是心里有种被算计的不爽感，所以脸上一直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倔强冷淡模样。­
　　陆一航陷在他与故儿相处的点点滴滴里不能自拔，每一次简单的相处每一个平凡的镜头都值得他细细珍藏，慢慢品味。想起故儿现在的心情，将心比心，他比故儿更难过。而想起以后，他的心情则更黯然。他隐藏住悲伤，对夜雨说了故儿和他那次的见面。­
　　“前年深秋的一天，故儿主动把我约到校园的小枫树林里。我当时还以后自己是精诚所致，金石为开，心中窃喜不已。等我按约定的时候到达枫树林里时，故儿早已等候在那里了。
　　“她背对着我，穿了一件白色带着黄色蕾丝边的裙子，风把她系在腰间的丝带吹起，在满眼红色枫叶的映衬下，我想当时的她一定很好看。我正准备上前说话，她在我前面开口了。她说，陆一航，在我说话的时候，你千万不要插嘴，因为我怕你一开口我就没有勇气再说下去了。我很感谢你对我的错爱，真的！这么热烈诚挚，是我生命中的一份珍宝。我想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不会忘记你这个朋友，也请你能原谅我对你的一次次的伤害。我告诉你，我根本不值得你爱。因为，我是一先天性心脏病者。未来的病情会怎样，我能撑到多久我都不知道。所以，我想在我不确定的生命里，要我自己想要的生活，并以我喜欢的方式度过，因为我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很珍惜。高中时间，我不想找谈情说爱，我想好好学习考一所好大学。等高考结束，我才会想找一个自己喜欢的男孩子，好好地爱他，对他好，在大学里谈一场让自己无怨无悔的恋爱。这样，哪怕我到时走上手术台，出了意外，也没白来世上走一遭。
　　“我希望我身边的人，我所拥有的东西，我要做的事，都是我喜欢的、需要的、有意义的，包括爱情。其余的事，其余人的想法感受，我已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去眷顾了。你认为我是自私也好，无情也好，我所能为自己为别人做的只有这些了。请原谅我的无情自私，我并不想伤害任何人，真的……
　　“她当时的声音很平静，可是她每一句都说的很用力。我看不见她的表情，我当时的心情很乱，没有词能形容得了我的感受。我知道她在强忍悲伤，我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她就已转身跑开了。我想她是不想让我看见她难过的样子。
　　“她走了，我呆了。头顶上的片片红叶像天边燃烧的红霞，都变成了我眼中血。当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死静，我只能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那种感觉，你有过吗？能走进故儿生命里的东西很有限，对她来说，每一样都很珍贵，都是组成她生命的一部分！夜雨，请你饶了故儿，帮帮故儿，别再给她折磨了！”
　　陆一航乞求地看着夜雨，各种矛盾在夜雨心里翻江倒海，相互冲突、碰撞。
　　“我到家了。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调查一下自己。”夜雨丢下一句话，丢下发呆的陆一航转身就走进楼里了。­
　　“一天，我顶多给你一天的时候调整自己。”陆一航在背后口气坚决地叫道。­
　　回到家，夜雨神情疲惫地在沙发上蜷缩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他红着眼睛把莫筝约了出来。­
　　“你说过，只要我答应了故儿，等她安心做了手术，我要你做什么你都会答应。”­
　　莫筝神经黯然了，心不经意地痛了一下。我刚发现你已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我心里，就要硬生生地把你赶出去。我不知你的心会不会痛，反正我的心是痛了。­
　　她慢慢开口：“不违背道德法律，不伤天害理。”­
　　“不违背道德法律，不伤天害理！”夜雨肯定地说。­
　　莫筝默然，脑袋里大片空白，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晚上七点到恒祥酒吧等我。”
　　看来，夜雨真的是决定接受故儿了，莫筝心里喜忧参半，还带着清晰的疼。
　　“好。”她回答，声音有些凝滞，“没事了，我先走了。”
　　也不想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就走。泪水在眼里打着转转，她不想让夜雨看见。
　　熬到晚上七点，莫筝来到恒祥酒吧。这还是夜雨在这上班之后，她第一次跨进这个门，虽然在阿方受伤之前的每个晚上，她都会在路口等着夜雨下班，然后夜雨再顺路送她回去。以后都不会再这样了。
　　她带着满腹心事而来，在迷幻的灯光里她的目光困难地搜寻着夜雨的身影。找不到夜雨，她的目光更显得颓废、沮丧。她找到一个偏座坐下，一个服务生适时地出现在她面前，问她需要点什么。她抬起迷离的眼，媚惑地苦笑，颠倒众生，让五彩的灯光都黯然失色。她轻启朱唇：“什么最能浇愁就给我什么。”
　　服务生呆了一呆，给她端来一杯白酒，优雅地放在她的面前。
　　莫筝喝酒可没那份优雅，她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皱着眉头咽下去。反正她认识的人和认识她的人现在都不在这里，她可以表露一下内心最真实的感受。酒入愁肠，愁更愁。这是莫筝第一次喝酒，她没有拒绝酒的辛辣，也没有品味出酒特有的那种醇香。
　　把做工精致的玻璃杯举到眼前，看闪光灯在酒杯的边缘跳跃出梦幻般的色彩。手机响了，她莫筝从包包里掏出手机，打开信息，是夜雨发来的，就闪烁着六个字：莫筝，不要喝酒。
　　莫筝看了一会手机屏幕，稍微清醒了点，她抬眼，茫然四顾，并没有看到她期待中的身影。感觉就像是以后见不到了夜雨一样，现在能多看一眼是一眼。
　　音乐变换了旋律，优美、灵润、辽远的音调略带伤感，是莫筝没有听过的旋律。舞池里刚才还摇头晃脑的人们减少了刚才那份在粗犷旋律中的张扬，随着节拍慢慢斯文下来。这种音乐适合坐下来静静地听，舞者们开始优雅地往自己的座位上走去。
　　一阵很清晰的吉他声伴着旋律恰到好处地传来，莫筝觉得这吉他声很熟悉。是的，吉他弹出来的声音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可是某个人弹吉他的风格和力道却让她一耳就感觉得出来。等到那熟悉充满磁性的声音传来，莫筝的注意力终于还是被牵引到了台上。
　　夜雨斜挎一把吉他帅帅地坐在舞台中央的一把椅子上，在为一个人，忘我的歌唱。他忘了乐手、客人、同事们的存在，只是他不让自己忘了那个人就行。可是明天，他必须试着去搁置、学会去忘、、亲手摔碎那份刻到骨子里的情感，今晚就让感觉放纵一次。
　　如果明天的我们不能像今天一样了，那就紧紧地拥抱住这一刻的感觉，不怕泛滥。­
　　夜雨的心里是写满忧伤的，那种忧伤漫延出来的忧郁又弥漫了他的整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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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住我的眼先让我看不见
　　灿烂的笑容慢浮现在眼前
　　伤心的烛光闪烁间泪流干
　　转逝的流星带走那份眷念
　　夜雾很弥漫你会不会迷失方向
　　风雨太大你会不会愿意我陪你走
　　含泪的心再忍不住颤抖要你说声再见再分手
　　你留下的悲伤和无助是阳光也带不走的哀愁

　　脚步总忐忑我总也留不住
　　伤心怎掩饰才不会让泪流
　　犹豫的双手触不到你的笑
　　时间太匆匆似玫瑰的芬芳
　　风雨太大你会不会愿意我陪你走
　　含泪的心再忍不住颤抖要你说声再见再分手
　　孤单的我总彷徨难受不知怎样把心情来修复

　　你匆匆忙忙地从我身边溜走没有片刻的停留
　　眼底残留的点点温柔是诉不完的愁云惨雾

　　含泪的心再忍不住颤抖要你说声再见再分手
　　让我的心告诉你一切只是美丽犯的错误
　　往日的温存停留在哪个镜头
　　你的泪光我无法承受
　　心疼好久好久

　　该死的夜雨，这首歌肯定是他自己的杰作。写这么不上档次的酸歌，污染了我的耳朵，却扎痛了我的心。­
　　莫筝强迫自己带着笑，眼里却有什么东西要不听话地流出来。她就着自己的伤感和着夜雨的歌，把剩余的酒一口口都装进肚，头已微微发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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