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约

作者:顾晚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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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劫数


      “吃饱了吗?”
      坐在平稳行驶的玛莎拉蒂里面,看车窗上映出不断流逝的夜景。听到一旁霍暮铭淡淡的问我,我回以一笑,满足的点点头,道:
      “早饱了,真好吃,我都觉得有些撑到的呢!”
      他听了,也朝我一笑,戏谑的说:“就你吃的那点东西,小猫都比你吃的多,我还以为是这虞家菜不和你胃口,你才吃的这么少呢!”
      “虞家菜?是明朝御厨虞恕难家吗?”我惊讶地问道。
      虞恕难是明末以来唯一一个终身御厨,三代都在皇室御膳房里面掌勺,后来隐居在香山脚下,乱世流离,这一身的好厨艺却是代代相传,香火不断。
      他看我惊讶的表情,淡淡一笑,道:“恩,就是那个虞家,他家的菜清淡爽口,最适合给你养胃,看你还喜欢,那我以后再带你去看看。”
      坊间传闻,虞家菜一天只招待十桌客人,且都需要经过排队预约,饶是如此,那预约的名额也是从年头排到年尾,今天倒能借他太子爷的光,在十点以后还能吃到一向过时不候的虞家菜,让我十分欢喜,想到照太子爷的身份,自然是吃喝玩乐样样精致,这样多吃几次的人脉关系自然也是有的。
      我点点头,从包里掏出一盒木糖醇,放一粒进嘴里,又朝他晃了一下盒子,纯属礼貌的问道:“你要吃吗?”
      他戏谑地望我一眼,笑道:“还真是个孩子。”顿了顿,又接道:“给我喂一颗吧!”
      本以为他嫌弃这是小孩子的玩意儿,正要收回,却又听到他要吃一粒,我算是见识到他前言不搭后语的本事了。
      倒出一粒放在手心,便要递给他:“呶,草莓味的。”嘴角也就不知不觉翘了起来。他霍暮铭吃草莓味的木糖醇,想想就够好笑。
      吧本以为他会不接,看他往右打了一下方向盘,确实没有用手接,而是直接低下头,倾过身子,凑到我的手心,直接含起那一颗,轻薄的唇瓣落在我的手心,清楚地感受到那颗木糖醇被他用暖暖的舌尖轻轻勾起,在收回的刹那,又有意无意地在手心的纹路上轻轻打了一个旋,登时,就像冬天的游乐场上吃到一卷棉花糖的那般,我有些酥麻难耐,忙朝后面缩了一下身子,偏过头,继续看周围华丽的灯影,心中却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已。
      车厢里一时寂静无话。
      一会儿,听到他又开口:“明天你和你的学长学姐把资料带到公司,我让陆经理等着你们。”
      听到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调调,我这才感觉刚才有些失常的心跳恢复了正常的频率,偏过头,还是不敢直接看他的眼睛,只能尽量装作镇定的看着前方,答应道:“好。如果明天我不能过来的话,就让小七他们来就成。”
      他略略顿了顿,又问:“明天有事儿?”
      “啊?”我一时回不过神,转而想到刚才纯粹客套的场面话,一边狐疑这霍少怎么连这客气话都听不懂了,一边解释道:“没什么事儿,不过怕明天有临时安排嘛~现在先打好招呼呗!”
      他点点头,又道:“那不是外联部的新人吗?既然现在接了case,还是要仔细跟着。明天要没什么重要的事儿,还是要跟着师兄师姐一道过公司来。既能增加实地经验,又可以提升业绩份额。”
      想着他说的也是很在理,虽然是公式化的口气,倒也能看出他对我的一番好意,现在既然能借着他的面子和关系轻松完成第一笔任务,也就十分高兴,便顺从地点点头:“嗯。好的。”
      他这才收回视线,仍然平视着前方,专心地开着车。

      “那我先回寝室了,明天见!”
      我关好车门,对着同样走出车内的霍暮铭道别。
      他微微点头,浅浅“嗯”了一声。
      我笑着挥了挥手,便朝仍旧亮着的荆园大门的灯跑去。

      目光仿佛已经生根,仿佛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已经种在了那个蹦蹦跳跳的小身影上,还像不放心的样子,又回头看自己一眼,这么远,还在做着口型,肯定是说“快走”之类的话吧,其实,不自知的我都没看到,自己的嘴角都扬起不知多久了。
      一直以为,她只是一个漂亮的有些过分的女孩儿,年少轻狂,嚣张跋扈,那次在淮海路上的惊鸿一瞥,虽然让自己有些动心,有些兴趣,却又被她对子轩几个的视若无睹熄了大半。却没想到,几天后的再见,一向眼高于顶的薛子会去撬墙角,完全不顾沈谦的面子,全心全意地豁着捧着。连一直对自己和子轩黏黏糊糊的乔琪也很是喜欢她,就像照顾自己亲妹妹一般仔细着她,体贴着她,要知道,乔琪可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小姐脾气大着呢,这样贴心贴肝地为这一个人,倒是少见,恐怕从小一起长大的名菲都没这么个待遇,心中好奇,也就给面子,对她和颜悦色,化了她被子轩冷嘲的尴尬,却在看到她对着薛子旁若无人的撒娇的时候,心中不知怎么的,生出一丝不舒服,便也就没有阻拦她要参赛的事,要知道,子轩可是前年F1职业赛车赛的总冠军,车技自然是十分了得。她去参加也就完全是玩票了,可不知怎么的,就是隐约觉得会有惊喜,会有意外。
      果然,一切都是那么出人意料又仿佛在意料之中的样子,她第一个穿过final line,骄傲地从驾驶座上走出来,脸上挂着的是那样不可一世的笑容,好像把全世界的珠玉都一一摆在她面前,她都会是不屑一顾的傲气。
      对,傲气,她的家世,她的容貌,她的修养,都是陪衬,都是一瓶红酒的原料,只有那样张扬的傲气是不可以被模仿的,不可以被复制的,就像那瓶红酒,只有经过年代悠远才能芳香馥郁。
      忽然想起木兰围场的那批wild ambition,叫做野心的纯英国血统的宝马,十岁的时候去围场玩,一眼相中,就是被那澄蓝的眸子里自自然然流露出的傲气看的心动,硬是不吃不喝的一整天,用前日驯马师教的所以方法一一试验,终于成功地在它宽广而柔韧的马背上稳稳当当地落座。虽然最后一个激动,打马进了大院,又正巧被回家的父亲看见,免不了一顿实打实的鞭子,可是第二天早上,看到已经送到我名下的“野心”,就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我,看着我,心中就是满心的快慰。
      可我没料到,那样明亮的,好像能灼伤我的视线的女孩儿,在夕阳西下的那光景,会用如此沙哑,如此哀戚地唱着“如果这都不算爱,我有什么好悲哀”。只记得当时落日熔金,打在她纤薄的背影上,有一种萧瑟的疼痛。
      我知道,薛子心里,肯定也是一样的疼,可她却能这么坦荡的不遇到任何质疑的揽上她的瘦肩,释放出自己的温暖,故意的调侃,示弱,只是为了满心的宠溺,只是为了博她明媚一笑。可我呢,却只能,只是一个看电影的过客,他们就是主角。看着绾绾自然而然地对着薛子撒娇,糯糯的,柔柔的,仿佛能甜到心坎,心底的嗓音一字一句地吐着,让人只想直接覆上唇,一一吞下去。
      又是那样的天赋异禀,一个小时多的时间就写出了一整张专辑的歌,让宁清他们崇拜不已,我也是多么想走过去,夸她一句,让她对着自己真心地笑一笑,而不是以前的那种敷敷衍衍。却又看到薛子故意去逗她,和她讨价还价,从来没有这一刻那么觉得薛子的虚伪和奸猾,明明眼里心里都装的是她,恨不得把所有都放在她面前让她挑,让她选,就怕她不挑,不选,又何必这样斤斤计较?却没想到,这样冲昏了头脑的嫉妒只是一时口快,却帮他薛子说了讨她开心的情话,又是气闷不已。
      万幸的是,她去了英国念书,一走就是两年。万幸中的不幸,是薛子每个月雷打不动的安排日子去朝拜,留心了一下时间,便也就知道那是她的小日子,却不知道,他们俩已经这么熟悉,这么亲密。不幸中的万幸,是她每一周都要和乔琪通一次电话,装作不经意般坐在乔琪的身侧,听那边时而微恼时而娇斥,心中也不由得有几分若隐若现的漾然。
      就像一个正在换新肉的伤口,不挠它,痒;挠了,更痒。
      以为两年的时间能把那块肉换掉,能把那个模模糊糊的影子磨掉,磨得干干净净,却是十足地高估了自己。在人间,看到她张扬的神采,更加精致的眉眼,叫板Laura的纨绔模样,仗势欺人地不可一世,还有和子轩激吻时的性感撩人,眼里光华流转,是一派的妖媚和艳光。
      天知道我为什么要去拉要直接冲上前的薛子,其实我的心里更怒,更气,恨不得把那全然陶醉的骆子轩赶出去,不,丢出去,再也不让他出现在绾绾面前。
      仿佛照镜子一般,以前隐隐约约、若隐若现的那个影子,已经全然清晰地映在其中,映在心里。
      可是,就算把子轩丢出去,她的眼里,停留的,也不是我。
      上一刻还是嚣张地张扬如烈风,这一时,又好像一株菟丝草,婉婉约约,亭亭玉立的样子,靠在薛子的臂弯里,小家碧玉,与世无争。
      争,自然是要争的,那句流露出自己心思的“外人田”,聪明如她,又怎么会听不出,明是客气关心暗是疏离无谓的口气让我心火一簇一簇的冒,勉强压下来,便只想再不看她,臂上挽的也是国色天香,可心中却好像有只猫在不停地抓,抓啊抓,也就只好捏紧酒杯,看上面倒映出那边,她端着架子品酒,几分性感几分娇气的模样。
      好笑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看到她摆出优雅的仪态,后面却是小动作不断,先前的怒色也就熄了大半。
      既想再见那娇娇样,又希望不要再见她在让自己受罪。
      她就像一炷袅袅的檀香,已经在空旷的寺庙燃烧了百年,一经凡人轻嗅,便是成瘾,便是入魔。
      憋了一下午的火气,把例会上几个高层骂的体无完肤,只因子轩这几天都明显的神不守舍,无意间听到那句“绾绾,我真的是一百个愿意,一千个愿意”,只想着这妖精倒是颇有道行,把薛子弄得服服帖帖不说,连一向看不惯她的子轩都“一百个愿意,一千个愿意”地要去飞蛾扑火。
      分不清是嫉妒还是愤怒,只觉得如果她是一团火,不,她就是一团火,也是要进去滚一遭的。
      走出电梯时心中犹是阴沉,又看到几个学生模样的挡着道,正要让小李清场,却看到几人中间,她就那样俏生生的站在里面,脸上还残留着一丝委屈和怒气,那一瞬间,我好像真的看到一团火,从心底烧了起来,一路蔓延,连眼光也灼热了,连手心也发烫了。
      她居然饿了这么久,还要面子,强撑着要和同学几个一起回学校,不是不生气的,却又在她纯然而倔强的神色里败下阵来,亲自安排好那几个学生,她这才展颜一笑。不仅生受了我八百年难得捧人的赞扬,还笑眯眯地自夸了一句。本来只是想顺口接上那么一句,却忽然想到其中的深意,听她低声咒的那句“无耻”,心里却犯贱地欣喜不已,比看到锋炀的财务总监送上的那份报表还要开心。
      她低下头,纤细的脖颈就这样脆生生的映在那边的门镜里,她偷瞟的眼光也是一览无余,连带着那抹自以为没被发现的窃笑,都让我看的心头一紧,仿佛那只猫又回来了,直抓着我的心,我的肺,恨不得直接伸出双臂,把那样娇弱的她揽进怀里,然后就在这狭小的只剩下,只容得下我们两人的空间里,细细吻她,吻她的眉,吻她的眼,吻他的粉唇,吻她的玉颈,吻她。。。。。。
      其实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抱着她,看着她,好像,就行了。
      只知道她精通音律,研读金融,却不知道,她还有如此多年浸淫国画的造诣。那幅《韩熙载夜宴图》是被奶奶点评的,只有八个字:“面冷心热,超凡拔俗。”可经她那样婉转的词句,动人的表情,圆滑的声调,缓缓道出,仿佛旧时茗香里,款款行走的女子,捧一本古书,吟哦低语,眉眼明媚,却撩人心肺。
      那句在舌尖打转的“其实她更想让你做她的孙媳妇”就这样被打断,心中不由有些恼意,又有些放心,看她如小猫般细细吞咽着面前的薏仁粥,心中便想到,幸亏没说出来,她就像一个瓷做得娃娃,兴许就是她喜欢的永宣青花,磕不得,碰不得,惊不得,吓不得。
      很久以后,我都还记得,当舌尖轻轻碰触那乳白的手心,那丝丝的悸动,就像一个毛头小子一般,流进心里,流进四肢百骸。
      或许是一个戒烟很久的人,忽然再次尝到那熏人的烟草,全身心的瘫软和颤动,便再也无法割舍,只想把那根或许还冒着火星的香烟夹在指间,狠狠地啜巴,吸掉一切疼,吸掉一切苦,直到填满空虚,再获充盈。
      即便以后,我可以像膜拜神人一般,亲吻她的发丝,她的眉眼,她的俏鼻,她的莹唇,和那白玉似地身体,连那晶莹的脚趾也不放过,可最爱用舌尖逗弄,用唇瓣摩挲,用侧脸紧贴的,仍是她的手心,只因为,那方寸之间,机寄放了我一辈子的痴,一辈子的情,还有,一辈子的,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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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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