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分零一秒

　　“奶奶个腿儿的，今天点儿真背”，回到公司，我还在生着气。
　　“怎么了，谁这么倒霉惹着你了？”优优从隔壁探过脑袋，嘴里还叼着一片面包。
　　“刚才在公司门口碰见一只螃蟹，没事儿，吃你的”，我恶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苹果，它也格外配合，发出很脆的一声响。
　　“螃蟹？”，优优迷惑地看着我，像在思索我刚才是不是说过这两个字。
　　或许对这种情形见多了，她居然没继续问下去。当然，也有可能是害怕我把她当做当事人臭骂一顿，每当遇到这种情况闭嘴是最好的选择，这孩子真机灵。
　　办公桌上依旧一片狼藉，几份文件七零八落地躺在上面，有的还夹杂着一点饼干的粉末。上班时间我最爱干的事就是偷偷吃零食，什么瓜子、饼干、糖果、话梅、巧克力之类的在我的抽屉里总能源源不断地出现，用同事们的话说我家肯定是开小卖部的。
　　天地作证，我家是根红苗正的工人家庭，老爸老妈是普通的上班族，跟资产阶级和商人没有任何关系。对不起，我把小卖部也归到了资产阶级一类，麻雀再小它也是鸟，是吧。
　　我以最快的速度收拾着现场，依旧伴随着咣咣当当的和声。周围的人对此仿佛形成了习惯，居然没有人投诉我制造噪音。
　　“老A昨天没找你们的麻烦吧？”忙乎完了，我居然还有时间聊天，才七点五十九分。
　　“别说了，那个疯子肯定得狂犬病了，昨天逮谁咬谁，我们几个都未能幸免于难”，优优愤愤地说，“你丫真幸运，连请假都这么会挑时间”。
　　“真会幸灾乐祸，让你打个吊瓶试试”，我赶紧把爪伸到她面前，“现在还疼呢，那护士姐姐扎了五六针才扎进去，我真倒霉”，这么一说，手好像真的开始疼，原来心理作用是这么回事。
　　话虽这样说，比起看老A发飙，我还是喜欢被护士姐姐扎几针。
　　这什么破对比。
　　“死老A来了，我先撤”，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优优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只剩下我的爪还悬在半空中。
　　老A今天依旧衣冠楚楚，风流倜傥，梳着那个从来也不改的发型。乍一看，绝对是一个优雅的绅士，只有我们这些在他手下干活的人才知道这厮绝对长了一副骗人的好皮囊。
　　“总监好~”，我用自己快要吐出来的声音跟他打了声招呼，另送上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不是我想巴结上司，只是为了考勤表上那几十块大洋，免得他以为我还在“旷班”。
　　“嗯，来了。”这家伙瞟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靠，比我还能装”。
　　对不起，我又吐脏字了，实在是不文明。
　　优优伸出脑袋冲我吐吐舌头，那意思我明白：热脸贴了个冷屁股。
　　我把老A的八辈祖宗在心里又骂了一遍，当然，只是在心里骂了一遍，因为办公室的隔音效果不是太好，怕被他听见。
　　这不是瞎担心，好几次跟优优聊的热火朝天的时候，总会接到老A从隔壁办公室打来的电话：上班时间不准聊天！
　　所以我觉得办公室隔音有问题，要不然隔着几间都能听见我们聊天，除非是怪物。
　　“林小西，来我办公室一下。”
　　老A的声音突然想起。
　　“不会吧，我在心里骂他，这都能听见？”，有点恐怖。
　　事实证明我白担心了，他一点都没听见。因为他只是给我安排了点工作，一点点。
　　结果，我从早晨一直忙到下班，晚上还加了个小班。因为老A说了：周四之前一定要完成。
　　NND，今天星期三。
　　这几乎就是我一整天的情形，按照优优的总结就是：吃饭、睡觉、上班、骂老A。

　　“吃饭了，还不起床！”，老妈那超分贝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不情愿地睁开双眼，歪头看了看床头的闹钟，整八点。
　　“这么早，让我再睡一会儿，又不用上班”，幸好我还记得今天是周末，好了，闲话不多聊，赶紧补个回笼觉。
　　刚想再眯一会儿，于辰的电话就来了：“亲爱的，在哪儿呢？”嗲嗲的声音听得我一阵头皮发麻。
　　“大清早的就来祸害我，什么事啊？”好吧，我强忍着怨气。
　　“你个死人，昨天答应得好好的，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我感觉耳朵发生了6.1级地震，里面发出一声哀嚎。
　　被这么一惊吓，我想起来了，昨天答应跟她一块去看婚纱。
　　立马挂上电话，以风卷残云的速度洗脸梳头换衣，然后以光速来到了指定地点。
　　“对不起对不起，亲爱的，我错了，错了”，我小鸡啄米状一样点头哈腰。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于辰大手一挥，“今天的饭钱你报销。”
　　“好，好~”，在我看来，这已经是对我最轻的惩罚了，阿弥陀佛。
　　果然，要当新娘的人心情就是不一样，要不然按以前的惯例绝对要好好地K我一顿。
　　我很后悔今天臭美地穿了一双高跟鞋，才走了一个小时，就感觉脚脖子要断掉。倒不是我矫情，是因为平时真的没什么机会穿。虽然也是美其名曰一白领，可是我自从上班就没穿过高跟鞋，当然，几次见客户除外。为此，挨了老A不少臭骂，说是影响公司形象。
　　怎么又提起这个该死的家伙，坏蛋大坏蛋，提起这个人就破坏我的好心情。
　　“你说，你老公不陪着你挑婚纱，抓我来凑什么热闹”，我坐在路旁的小石凳上，使劲揉着发酸的脚脖子，很不淑女。
　　昨天接到于辰电话一听说陪她看婚纱，我不加思索立马答应下来，挂断电话才想起这不应该是她老公该干的事吗。后来想打回去问问，可是一想电话费还挺贵，就没问。
　　“肖寒出差了，下周才能回来，”，飘过来一声叹息。
　　“那不都到婚期了！哪有这样当新郎官的，啥事都让新娘子一个人操办，他倒好了，真省心”等我叽里呱啦倒完豆子，才反应过来又说错话了。
　　“不怪他，公司忙嘛，自己开个公司挺不容易的，我能理解，”于辰挤出来一个蒙娜丽莎般的微笑。
　　还能说什么呢，只希望这个肖寒以后能好好对于辰，要不然我非揍扁他，不，揍死他。
　　“你就是这样，太宠着他”，我有点恨铁不成钢。
　　“嘿嘿，还好有你陪我”，这丫头酸兮兮地看着我，“认识你真好”。
　　“当然，我们是打也打不散的死党！”，被这么夸奖一句，我居然有点飘飘然，都怪我们平时说话都太白话文，很少说这么好听的文邹邹的词儿，尤其是后一句。
　　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我们淹没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有这样一个周末，有这样一幅画面，一个走路歪歪扭扭，穿着高跟鞋，拖拉着长裙子，梳着简单马尾的女孩在大街上逛了一整天。
　　听着隔壁橱窗飘出来的音乐《走在红毯那一天》，“走在红毯那一天，朦上白纱的脸，微笑中流下的眼泪，一定很美。走在红毯那一天，带上幸福的戒，有个人斯守到永远，是一生所愿”。
　　熟悉的人，熟悉的歌，我忽然想流泪。
　　因为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于辰，一周后要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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