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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
若绮坐在片场一角，暗暗计算着自己练习的次数。
不错嘛，才两个多月而已，她已经能打得像模像样了。看来，她还是有点天分的。
心情一好，连带拍戏时也干劲十足。本来要在《异乡岁月》里演一个娇娇怯怯的飘零孤女，却险些被她过多的活力渲染成了大都市中的阳光少女。
“卡！”导演实在看不下去了，不得不再度出声叫停。
黎华迅速从沙发上直起身来，若无其事地站到一边。而原本半仰半躺在沙发上的若绮也坐了起来，苦着脸等着挨骂。
“若绮，这不是要叫你当真活力十足地和黎华吵架，毕竟接下去我要的是比较亲密的气氛。”黎导演叹息，耐心十足地解释道。
“是唷，如果你现在就和我吵翻了，等一下到底是要你哭还是我哭啊？”黎华在旁边笑笑地接口，气得若绮冲他很夸张地嘟起了嘴。
导演闻言，不禁又叹了一口气。“若绮，要记住，你是因为太爱他，所以才决定借着假装吵架离开他。”
他起身，向工作人员说：“休息十分钟后续拍。”然后转回头看着若绮。
“若绮，你的眼神不对。”
若绮闻言，不由得揉了揉两眼，疑惑地望着黎导演。
“你的眼里只有温暖，但我还需要那里面有爱。”
若绮深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导演。”
导演离去后，黎华在若绮身边的空位上坐下。他听见她有点苦恼地自言自语：“那是怎样的眼神呢？”
他的神情不自觉地放柔了，问道：“方若绮，你有什么苦恼？”
“我又看不到自己的眼神，实拍的时候眼前又不能放一面镜子，怎么能知道自己是不是确切表达出导演所要的那种眼神呢？”若绮一边揉眼睛一边说。
黎华微微一想，“这个容易解决，你只要看我的反应就可以了。”
若绮精神一振。“你是说，如果你也认可我的表演，就继续演完这场戏？”方才导演喊“卡”的一瞬间，她看见他眼中浮现了一抹很明显的笑意，是因为他早已料到，她的糟糕表现肯定会吃ＮＧ吗？
黎华颔首，听到工作人员的叫喊声，他起身走到一旁。“对。”
“我才不管！我为什么要屈就于一个名气不大的画家这里！”若绮的下颌骄傲地抬得高高的，不甘示弱地冲着黎华喊回去。
然后，她看见黎华眼里闪过一抹受伤的光芒，那眼神是如此真实，她的心不由得揪了一下。
“我以为我的名声与地位，已足够使你满意了。”黎华大步走到她面前，低沉的声音里有着压抑的愤怒。
“就算你日后的光芒笼罩整个画坛，于我来说又有什么用呢？”若绮作出气势比他低了一些的软弱神情，垂下眼睑。“我再也没有力气这样无休止地等待下去。”
“那么，你要什么？”黎华突然握住她的双肩，用力摇晃，力道之猛，使两人同时重心不稳，跌入后面的沙发里。
若绮做出错愕的神情，酝酿已久的泪意此刻准确地涌进声音里。“我所要的，不过是现实的东西……而你，却只要你的艺术！”
很好，这次她的语气里没有了严厉的指控，只有无能为力的悲哀。若绮感到振奋，再接再厉地演下去。
“你问我为什么要离开？因为我知道，我唯一所求的，正是你给不起的东西呀……”若绮哽咽，泪水适时冲进眼眶。“没有了我之后，你还可以是画坛最闪亮的一颗星；而没有了艺术之后，你就会觉得，只有我是不足够的……”
全场鸦雀无声。黎华深深凝视着若绮那泪光莹然的双眸，那久久的、专注的凝视，仿佛用去了一辈子的时光。
若绮也回视着他，在泪雾朦胧间，她仍能看到他那淡褐色的瞳眸，仿佛盛满了千言万语的悲哀，欲言又止——
若绮突然举起手来蒙在黎华眼前，低语道：“别再看下去，我不要你记得我，那是很痛苦的；我只要自己记得你就够了……”
黎华反手扣住她覆盖在他眼前的手，慢慢拉下来。他滚烫的唇从她指尖一路滑到掌心，然后停顿下来，从她指缝中飘出温柔的耳语：
“我已经记得你了，“他将她的手覆盖在自己左胸前，“在心里。”
“卡！”导演喊停的声音打破了满场的静寂，黎华回头，若绮屏息地看着导演。
而导演是满面笑容的。
“太完美了！黎华，若绮，这是我所见过最美丽的一场戏！”
每个人都松了口气，若绮绽开灿烂的笑颜，“那么，我的眼神通过了？”她俏皮地追问。
黎华回过头，利落地从沙发上跳到一边，顺手将若绮拉起来。“导演不是说了吗？方若绮，你的眼神很完美。”
“喔。”虽然是赞美，可是若绮总觉得他的话里像是缺了点什么，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么，后面的一段呢？”若绮又想起结尾的剧情，急忙打开剧本。
——所以，你和艺术是同样重要的。因为假使没有你，也就没有那些成就了。
——所以呢？我可以留在这里了吗？
——所以，你不但要留在这里，而且以后的每一天，都不许缺席。
“导演删掉了吧。”黎华从她手里拿走剧本，“故事总是要见好就收的。”
“喔。”若绮眼巴巴地盯着那个已经没用的剧本，“可惜，那些也是好话呢。”
黎华微笑，“方若绮，拍了三个多月的戏，你还没听够甜言蜜语吗？”
若绮拿掉自己耳上闪亮的那双精致的耳环。“女孩子对于甜言蜜语，总是没有免疫力的嘛。”
“那么，希望我们以后还有更多机会合作。”黎华有礼地伸手与若绮相握。
若绮偏着头，淘气地笑问：“这是礼节上的客套吗？”
黎华不答，露出一个风采照人的笑容。“再见，方若绮。”
若绮盯着他的背影，有丝泄气地自言自语：“又是这样，拿人家的问题当耳边风！”真自我的人，可是又教人无法讨厌他的我行我素。
她的视线落在一旁的当日报纸上。报纸头版上，黎华的照片依旧排在最显眼的位置。他在昨日举行的电视金钟奖颁奖典礼上，囊括了“最佳演员”和“最佳主持人”两项大奖，声势达到最高峰。
若绮叹气，“而我，甚至连入围的机会都没有呢。”这样下去，她何时才能和他一样，攀至事业的巅峰，在舞台聚光灯的光芒焦点之下微笑呢？
“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要入围，不管能不能得奖。”若绮振作起来，干劲十足地叉腰。
不过下一分钟，她却突然有些泄气地瞪着报上那两张并排着、一模一样的照片。
“也许等到他击败我的那一刻，‘重在参与’的道理，就安慰不了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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