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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香榭
梅平林带着雪微融,到的正是梅家祖屋。他洗了脸,下人拿来一件白衣,对襟处绣着明艳的红梅,他换了衣服,先去拜见了祖母。
“奶奶,孙儿回来了。”
老夫人一脸嫌恶,不搭不理,转眼看到了雪微融,心中一惊,问:“这是哪家的姑娘?”
梅平林恭恭敬敬地回答:“是雪家的大小姐。”
老夫人一愣,变了脸色,追问:“是哪个雪家?”
江湖上就只有一个雪家,梅平林面不改色,也不讽她:“回奶奶,是千山上的雪家。”
老夫人大怒,拍着榻骂道:“混账东西!婊|子生的果真没眼色!雪家的大小姐你也敢带了出来。”边骂边咳,连连喘气。
梅平林急忙上前去帮她顺气,被老夫人一把推开。雪微融在一旁,先是看老夫人对远归的孙儿毫不思念,又见她脸面相对,惊讶得不浅,如今看她这样,只好上前去说:“我是自己跟了他来的,原本不与他相干。”
老夫人听了这话,才略好些。唤了丫鬟过来扶着,要给雪微融行礼。雪微融千说万说不肯受,方才罢了。
当下从老夫人房里出来,梅平林一脸平静,雪微融道:“我知你心里不快,老夫人可能有些误……”
梅平林斥她:“你知道什么!你并不懂我。”
雪微融一向听他训斥,都要红个眼眶,委委屈屈半天,这次却不敢,因觉他是真怒了。
梅平林抑着怒气,唤了一声“连玉”。
一个白衣少年出现在二人身边。
梅平林道:“带了雪小姐去客房。”
那连玉低头道一声是。
雪微融一愣,道:“你让我去客房?不怕我走了?”
梅平林瞥她一眼,嘲道:“梅家虽不比千雪山庄,你大小姐要走出去也不能够。”
雪微融闻言,弯眉笑了:“若是我哥哥,可进的来?”
梅平林顿住正要离开的脚步,回过头来,眉微微皱着。墨黑的长发衬着白衣,红梅疏朗,枝节苍劲,整个人就如名画一般。
雪微融“噗哧”一声笑了。
梅平林似乎终于想起来雪无尘一节,不耐地吩咐:“带到我院里去。”又冲她加了一句:“我去书房。”
雪微融不再做声,随连玉到了一处院子,门上匾额书着“墨香”两字。安顿好后,连玉看她一眼,躬一个身便去了。
一路行来,坐下方觉困倦。此时才刚到酉时,左右无事,雪微融便睡下了。
朦朦胧胧地听到声响,她睁开眼,天色早已黑透。
微融唤了一声“白槿”,无人应答。她坐起身楞了一会,清醒了些。
不多时,梅平林进了来,点上灯烛:“每次醒来就唤‘白槿’,一个丫头,你也这样念旧。”
微融安了心,露出一个笑:“怎么是旧?我回去家里,还是她在身边。”
梅平林不则声,在旁边捡个凳子坐下。
安静了,微融才看见他脸上带着倦容,想起睡中听到的声响,便问道:“方才从书房回来吗?你久不归家,所以大小事务积得多些。”
梅平林叹一口气,道:“晚饭时回来过一次,见你睡的熟,没有叫你。现在该饿了吧。”
微融想一想,确实是饿了,因此诚实地点了点头。
梅平林表情温和了些,立起身,道:“我房里给你留了些点心,我去拿来。”就要走。
微融叫道:“我不要吃点心,我要喝粥。”
虽然一路上挑剔也是惯了的,梅平林仍是竖起了眉:“偏你有这许多事。”
微融呵呵笑着,表示坚持。
梅平林却不理她这套,直直往外走。
微融跟着他,看他确实是进房要拿点心,一把扯住道:“我是真的想喝粥啊,偏你一点不懂怜香惜玉!”
梅平林转过身来,似乎是细细地看了她一会,极认真地说:“并不是香,也不是玉。”
微融丝毫不急,反倒笑了:“我就知道你从来没将我放在眼里。”
梅平林也淡淡地说:“正是。”
微融追问道:“那你为甚么总夸我好看?”
梅平林想了想,说:“女人都喜欢别人夸她好看。”
微融被这个回答噎住了,半天说不出话。
梅平林见她这样,终于疑惑地问:“难道不是?你不喜欢?”
微融无奈地说:“那也要你真心地夸。”
本是无甚分量的轻轻一句话,梅平林闻之却浑身一震,如魂灵脱壳一般,双眼茫然地看着院里一株芭蕉树底下。
微融慌了,忙叫他,却怎么叫的醒。只好抓住他胳膊用力摇着,梅平林吐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往常希望他受个伤,打斗得激烈些,如今真的见了他的血,微融却几乎吓的背过气去。漆黑的夜里,似乎已到丑时,静悄悄的,冷冷清清。微融想大声喊人来,但看日间老夫人的脸色,就知道梅平林在家中的地位低下,偌大的庄园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等着看他出事。若是招来了他的仇家,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她慌乱中,突然想起了一个白色的影子,轻轻唤了一声:“连玉?”
连玉飘然而至,微融扶着梅平林仍站在他房间门口。连玉看清了这边的情况,脸色现出些焦急,他赞许地看了微融一眼,示意微融把梅平林交给他。微融观连玉神色,确认不差,方才把梅平林交到连玉手里。
连玉推开房门,将梅平林背进去安置在床上。微融跟进去,见他在梅平林身上点了几处穴道,梅平林慢慢地睁开眼,眼睛尤其深黑。连玉替他擦了嘴角的血迹,拿茶来漱了口。沾在衣襟上的血迹却擦不去,和红梅一色。
微融见他情绪不对,小心问道:“你怎么了?”
梅平林看她一眼,沉默一会,对连玉说:“你下去吧。”
连玉躬身去了。
梅平林伸出手来,微融握住了,感觉他的手冰凉无力。一时醒悟过来,红了脸,不知自己怎么就这样做了。却不敢收回来,镇定了心绪,道:“你,要说什么?”
梅平林开口就说:“我才知道,我弟弟,下月初就要成亲了。”
微融乍一听这话,脸更觉烧的慌,好一会才醒悟过来他的意思,回道:“我不懂你家的事,想来是你奶奶多疼你弟弟些?”
她语气就像对小孩说话,梅平林听了不禁好笑。微融见他嘴角弯起,似笑非笑的样子,来了气,想要一拳过去,却舍不得放开他的手。
梅平林看着她,眼中笑意更深。
微融被他看的不好意思,催道:“你要说的,就是这个事?”
梅平林眼中黑色凝重了,半晌,开口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天下九州,有一个州盛产才子美人的,你可知道?”
“很多年前,这个州出了一个美人。她面若桃花,能书能画,管弦皆通。虽是小户人家出身,却极有见识。一时间天下人闻名而至,她却一个都看不上眼,只念着小时候救了他一家,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恩人。”
“她心高气傲,却因这恩人无子,甘心做了他的妾,在他家不管受多少气都不肯说。后来生了儿子,日子好过些。可惜不到四年,正房夫人怀了身孕,她院庭冷落,却忍气吞声。”
“哪知一日在家里池塘边侍奉夫人时,夫人跳到了池塘里,受了寒,动了胎气,偏赖是她推的。她有口难言,那恩人竟……”
微融的手被他握着,只感觉他的手竟像握的是她的心,捏的心里生疼生疼。见他说不下去,唤道:“我懂了,你就别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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