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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斗
暖洋洋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洒下来,一只黄白相间的猫沿着马路牙子,仪态万方地慢慢踱着步。那是一只很常见很普通的猫,一看而知,它并没有什么高贵稀有的血统,但是看它那油光发亮、顺滑无比的毛,再看那肥硕的体型,就知道这是一只猫里面的成功者,混得不是一般的好。
自从白桦变成一只猫以后,真是非常不容易。那天,他从齐原的身边跑掉之后,就在校园里闲逛,以前无比熟悉的校园,现在已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首先,身为一只色盲的猫咪,他再也看不到鲜艳明亮的色彩,绿色的草地树叶,天蓝色的天空,女孩子的裙子甚至那幢橘黄色的学院大楼……在他的眼里都变成了深深浅浅的灰色。事实上,白桦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毛色。这固然是让人惊慌的,但是另一方面,白桦却有了敏锐的听觉和嗅觉,他甚至能听到树叶落到地上的声音,也能闻到细微的花香和远处飘来的食物的味道。曾经只到白桦腰部的灌木,现在变成了白桦的森林,一切都变得异常高大,就好像回到小时候,看什么都是仰望。白桦很喜欢在灌木间穿梭,依靠他柔软的身体,他甚至能钻进异常狭窄的缝隙,他还可以爬树、跳跃。在做这些的时候,他就能暂时忘记那些让他烦恼的事、让他烦恼的人。
其实做一只猫也挺开心的,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吃撑了就探索一下校园活动活动。好吧,白桦承认还是有一些不开心的事。比如现在,比如面前这只脸上有一道疤的黑猫。学校里食物充足,大多数的猫还是很友好的,或者说懒得理你。不过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刀疤脸就是这样一只与众不同的猫。刀疤脸强壮结实,全身都是腱子肉,是猫中的“施瓦辛格”,他擅长“南前爪北后爪”,一爪子下去,不扒掉你一撮毛决不罢休,再加上他一口钢牙锋利如刀,脸上那一条丑陋的疤痕更为他添加了一丝凶狠之意。几天前,他就已经来找过白桦了,他是这个校园里的老大,每一只来这里的猫都要经过他的同意,如果不服,打到他服。
于是,按照惯例,他来找白桦行驶他的权力。没想到,白桦一没有向他表示臣服,二没有向他提出挑战,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脚底抹油溜走了。对于白桦这种懦弱无耻的行为,刀疤脸非常愤怒,身为一只猫,逃跑是不可原谅的,如此无视自己的存在更是找死的行为。打遍校园无敌手,深感高处不胜寒的刀疤脸终于又找到了人生的意义,他决定好好教训教训白桦,让他知道到底谁是老大。
所以,刀疤脸终于把白桦堵在了墙角。
“你,肥猫,竟敢在我面前偷偷溜掉,今天我就要好好修理你!”
“刀疤兄,有什么事,好好说嘛,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是猫,就要用爪子说话!”刀疤脸腾空一跃,扑了上去。说时迟那时快,白桦侧身一滚,躲过了致命的一击。看来,今天的事是不能善了了,白桦,抖擞精神,摆出攻击的姿势。刀疤脸一看,顿时兴奋了,战斗就是他的人生。
校园,墙角,槐树下,两只猫,一场生死之战。
没有刀和剑,也没有棍和枪,爪子和牙齿就是他们最好的武器。
两只猫互相对视,没有出手,但是随时都会出手。那弓起的背已经积蓄了足够的力量,一出手就可能是见血封喉。
他们的呼吸都很慢,但是他们的心跳很快。在这一刻,谁的心跳都不可能慢下来。他们需要力量,需要奔腾的热血。
突然,两道身影几乎同时跃起,只听到一声钝响,两道身影相撞,谁的爪子抓中了对方,又是谁的腹部被重击。这一切只发生在空中相遇那短短的瞬间。他们各自分开,一落地,脚一蹬向地面接力,又相对方冲去。
两只猫的身影不断上下翻腾,只看到黄色黑色的两团混在了一起。
没有人有他们这样的功力,甚至没有人能看清他们的出手,因为,他们,不是人,他们,是……猫。
总而言之,刀疤脸和白桦狠狠打了一架,各自负伤。所谓不打不相识,刀疤脸对白桦这样一只武功高强的猫表示惺惺相惜,毕竟能挡住自己两百招的猫已经不多了。刀疤脸不仅允许白桦继续呆在校园,而且还认了白桦做兄弟。刀疤脸拍拍白桦的肩膀,“好弟弟,你是一只好猫。”说完走了。于是,刀疤脸果然变成了大哥。白桦欣然接受,自此受到刀疤兄弟般的照顾。多年后,白桦承认那时自己已经被打得说不出话来,拜把兄弟完全是刀疤自说自话。
白桦觉得自己要死了,他手疼脚疼,其实就是前爪疼后爪也疼,耳朵疼尾巴也疼,身上也疼,大概是肋骨断了,肋骨戳到内脏,他就会内出血而死,或者伤后感染致死。总之,白桦觉得自己要死了。他对不起自己的爸妈,对不起自己的国家,失去了这样优秀的人才,现代化建设的进程就要更慢了。身为一只猫,他死后,可能会被环卫工人扔进垃圾箱,或者烂在这个无名的角落,被乌鸦啄食。
不,死也要死得体面点。白桦拖着残破的身躯一步一步向前挪。
今天是星期四,现在是下午,齐原有一节课,上课的教室是四教101,白桦冷静地想着。拜这两个月躲避齐原的行为所赐,白桦对齐原的行踪了如指掌。
教室门没关,老教授正在矜矜业业地讲课,至于学生们做什么的都有。齐原喜欢坐窗口,白桦一看,果然他就坐在第三排的窗口,正呆呆地看着窗外,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阳光照在齐原的脸上,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白桦突然心跳加速,自己果然是要死了,头晕晕的,身体发软。白桦一步也不敢停歇,走到齐原的身边,用尽最后的力气,跳到齐原的腿上,摆好姿势,蜷成一团躺好。如果要死,还是死在他的怀里好了,白桦默默地想。
齐原惊讶地看着这只堂而皇之“上”了他的猫,一眼就认出了是上次那只猫,不知为何,齐原看到这只猫就觉得发自心底的喜悦。他轻轻摸了摸它,压低声音问:“怎么,打架了?”
总感觉这只猫好像能听懂似的,齐原又问:“看来,是打输了?”白桦一听,恼怒地甩了甩头,不让他摸,老子都要死了,还取笑我!齐原看着气鼓鼓的猫,失笑。“好帅啊!”不知哪个女生脱口而出。原来平时温柔的齐原真心笑起来是那么明亮。
后来,齐原仔细检查了小胖的伤,哦,顺便说一下,齐原给白桦起名叫小胖,原因很简单,因为白桦看上去圆圆胖胖的很可爱,对此,白桦坚决抗议,表示这是赤裸裸的人身攻击,但是介于人类和猫咪之间的交流障碍,抗议无效。白桦被挠掉了好几撮毛,最严重的伤在耳朵和腹部,耳朵被咬了一个小口子,肚子上被狠狠一抓子抓破了。齐原仔细地给白桦上了药,期间被酒精刺激的白桦三字经从头骂到尾,幸好齐原听不懂。
伤病患白桦享有特殊待遇,被齐原偷渡进自己寝室。于是,白桦又住回了自己思念已久的609室,只不过他现在和齐原睡一张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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