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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槃（四）
食毕，袁淳终于唤袁素至书房一叙。
袁素一口应答，喊着袁洛婷也一块去，父女三人好好聊聊。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袁洛婷颔首，起身同行。
至后苑路中，袁父忽叮嘱家奴不得靠近书房，并将仆人全部屏退出去。
袁素心有准备，一进房内，就朝先朝袁洛婷劈去巴掌。
啪的一响。袁洛婷未有防心，也不曾想过去防，直接挨了个耳光，疼却不喊，心中悲哀着这薄弱的姊妹情分。
袁淳见三女儿被欺凌，怒火再度喷发，凶恶瞪目，大喝一句：“混账东西！”
说罢上前几步，高高扬袖，毫不迟疑的诓了过去。
啪，又是清脆一声，响极了！
袁素整个人被扇得重心不稳，翻倒摔地，嘴角半边被齿刮开，渗出血来。
“孽女，你还有脸先对婷儿动手！”袁淳怒指袁素，不再顾忌连连苛责道：“我怎生有你这样的蠢货，刀锋总往自己家人身上砍，婷儿何曾对不起过你？她自小就不与你争抢什么，还事事谦让，又担心出门抢过你风头，便足不出户！你扪心自问，是与不是！”
“是，哪又如何？这都是她应该做的！自小到大她就受尽宠爱，而我呢！我是阿爹手心里的草，想往哪搁，就往哪搁摆，哪天心情不好便随手丢了！如此不公，叫我怎不恨，怎不妒！都是阿爹你把我逼成这样的！”袁素目光含泪，亦是怒瞪。
“你……”袁淳欲驳之，却词穷起来。
袁素起身，阴阴笑了笑，目光落到袁洛婷身上，讽道：“妹妹每天摆着一副事不关己的高傲模样，手段却精明厉害的很！明明早没了贞洁，可不但瞒过了七皇子，竟还有皇后娘娘帮你点砂验身，掩去你的肮脏。这本事真是通天咯，一边拉拢着皇后撑腰，一边占尽七皇子的宠爱，为你迟迟不娶正妃，一边还诱惑着五皇子对你仍然惦记。难怪我一直斗不过你，实在没你狡猾。”
袁洛婷微微垂眸，缄口不语。
“素素，就算你再有怨恨，也不该对婷儿出手。为父要的是你们能够光大门楣，而不是姊妹相残。”袁父怒气减了许多，仿佛从袁素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想来，也确实错不全是她，多半有自己偏心所致。
“我这本事，害得了她吗？她有你袒护，有皇后庇佑，有七皇子宠爱，我呢？我失去了孩儿，失去了夫君，受尽嘲笑冷落，亲人也不在乎我，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光耀门楣！”袁素愤愤，难掩不甘。
倏忽，她摘下指中的当日聚宴从三妹那得来的玉指环，当着袁洛婷的面，狠力朝地砖砸去。
轻细的撞击声下，玉指环粉碎。
她说：“今后我们的姊妹情分就如此环。”
今生决绝。
“姐姐总要这般咄咄相逼，总说的是世人亏欠了你般。但事实，不过是因为你太贪心，你不懂收敛，你太善妒。”袁洛婷终于出声，神色黯然：“还记得阿湛吗……”
年幼时，与自己一般年纪的小男仆。她们常在院里嬉笑耍闹，阿湛是她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
“若不是姐姐妒忌，去向阿爹告状，阿爹就不会罚阿湛几棍子，弄丢他的命。可怜他才十岁大，就早早去了阴曹，而阿姐不曾半点愧疚，反倒来我面前笑我活该，害死了阿湛。”袁洛婷不禁红了眼眶，这道伤深深刻在心里，每当想起就是锥心的痛。
袁素面色微变，哑口无言。
“你说阿爹不疼你，那你的锦衣玉食何从而来？你想要什么，便尽得什么，我从不与你争，也不与你抢，凡有好的都留给你，可你还是觉得我得到的比你好，贪得无厌。”说到这，袁洛婷似有似无的笑了笑。
“小时候，阿爹常爱带我们出门郊游，你看我结识哪家府里的小姐做玩伴，就来抢，背地议着我害死人的是非，唬弄地她们都躲着我，我只好足不出户，呆家中练琴棋书画。”这些事，她不曾怨过，也只字不提，袁素始终是她的姐姐，血浓于水，如何计较？
袁淳在旁听闻真相，怒气又涌上来瞪着袁素，不知原来她秉性自小就这般恶劣。
“好哇你袁洛婷，反倒借着小时候的事奚落起我来了！当初阿湛的事就是你活该，我说你害死他还有错不成？”袁素羞怒，咬牙恨恨，继续怨说：“想怪就去怪阿爹，是他让人打死了阿湛，是他到处炫耀有得道高僧为你批命，将来会为一朝国母，大家就只想来巴结你，根本不屑我。我不甘心，同样是啊爹的女儿，凭什么我的命就没你好？为什么我堂堂五皇子的正妃，地位还不及你一个妾？为什么你尽得风光，我就只是不堪？”
她也姓袁，她们流着一样的血，凭什么如此不公。
说着说着，泪水便涌了出来。
“可怜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再过几月就能出世了……却连娘亲的一面都未见着，就这样没了……我的痛，你们又有谁来安抚过！”
“那都是你咎由自取的！”袁淳狠咬几字，没有半点同情可怜，又是一顿苛责：“要不是你迷信那些妇人之说，为父就能借你腹中孩子向皇上提议早定国储。说不定五皇子会成为太子，你便是太子妃，可好好的荣华富贵偏被你的愚蠢毁了,你还不知反省，竟拿婷儿泄愤出气！要不是老夫亲自平息，让吏部追查起来，就知是你府里的丫鬟散播出去的谣言。到时候宇文皇后问你治罪，楚妃为了自清便会叫五皇子将你休弃，看你还怎么嚣张起来！”
袁素厉色，反唇相驳道：“吏部要是究查到我，我就如实供出事实，拉你们所有人和我一块死！”
闻此，袁父与袁洛婷面色一样之差。
忽然，门外有人影出现，敲磕了几声。
袁淳恼怒，吩咐过仆人不许打扰，怎还有不知死活的出现。推门欲骂之际，见是犬子，就隐住怒火，询问：“何事。”
袁恺轻声交代：“石青颜来拜访了。”
袁淳心中一惊，怔了怔。冷青颜自入朝开始就不曾把他放在眼里，好几次借事弹劾他，两人也算政敌，此番为何却突然登门？但不论什么缘故，无事不登三宝殿，且去会会，看她是何企图。
紧接，他与袁恺暂时离开。见袁父不在，袁素收起委屈模样，态度顿时嚣张以往。
“阿爹和哥哥都不在，也该你我两之间好好谈谈了。”袁素一记翻眼瞟去，坐在旁椅上，端起茶杯，轻啄几口解渴。演苦情戏也是怪累人的。
袁洛婷不动声色也坐下，淡眉轻挑问：“且说你到底想我如何。”
“我要你离开皇宫，离开邑都，离开这个家。”袁素毫不客气，直提要求：“不要以为阿爹帮你摆平事情，我就没办法继续闹，你若肯，就借着此次谣言让七皇子为顾颜面将你休弃，我会为你准备一大笔钱财，足够你离开后丰衣足食，一生无忧。”
只要袁洛婷还留在邑都，就不会有她袁素的出头日。
“否则？”袁洛婷淡问。
袁素目光阴阴，沉着声说：“否则我会让你这辈子都不得安宁，我会千方百计的对你出手，不论是下毒还是买凶，只要能铲除你，我在所不惜！反正我已经这幅德行，不怕多个垫背的一起下地狱。”
穷途末路必疯，她已步入。
“家姐何时变得这般天真？”袁洛婷轻轻勾唇：“且不说我愿不愿意离开，但绝不会为了你。也不论我在不在，五皇子那风流性子，根本不会对一个女人忠诚，皇宫那种地方也始终不适合我们，熏久会黑心，人也丧变，一般无二，阿姐才应是早早悬崖勒马，要知伤人总伤己。”
“呸，说得这般冠冕堂皇，你怎么不先悬崖勒马，离开皇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主意？你想借你肚里的种，母凭子贵，坐上主母位置，将来要是七皇子上位，你不就应了凤凰命，还不是一样贪图荣华富贵。”
袁洛婷先讶异袁素竟知晓她身孕的事，定神后心中在笑，什么母凭子贵，荣华富贵？真可笑，他们怎知其中之险。
她想保住腹中孩儿，故意让袁父知她有孕，袁父知后定会将期望押向她腹中骨肉，保她母子周全。
等到七皇子回京，阿爹再在朝堂上说出自己怀有龙裔，七皇子就算想动怒，但见皇上突然龙颜大悦，对他更满是期许，肯定有所动容。她再与他协商，恳求他让孩儿落世，险中求安。这样……也不至于让冷青颜出面，保她全身而退。
袁素见她沉默不语，若有所思般，又催问：“你到底依不依。”
“不。”袁洛婷简单一个字坚决态度，遂直接起身离开，不想再和袁素蛮缠下去。
见状，袁素气急败坏地在屋内砸杯泄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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