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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她感到长长的针头刺入了的手臂,冰凉的药剂注入体内,沿着血管扩散,缓缓渗进身体内部。
眼睛耳朵嘴巴被封得严严实实,是以虽然意识始终是清醒的,在黑暗和沉寂里,依旧丝毫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出生的第二天她被送到了这里,被封闭了视觉、听觉。如果不是有过类似的经历,她大概早就崩溃了。
那时候当她第一次通过种种迹象判断出自己胎穿了以后,她一度郁闷过,但更多的则是死而复生的惊喜以及对新生的兴奋期待。
尽管周围一片漆黑,内心却充满希望。
针头拔出的时候她已经感觉不到那细微的疼痛,迅速生效的药剂令她眩晕得想要呕吐,尽管她被平稳地牢牢缚在床上,却感觉自己恍如置身于《HUNTER X HUNTER》猎人考试里那艘被暴风和巨浪抛来抛去的小船。
刚刚被封闭可以感知外界的器官的时候,她还会产生愤怒或者不甘的情绪。但经过漫长无声的囚禁,她认命了。
认命,然后在日复一日的忍耐中慢慢习惯这样‘活着’。
再度与光明重逢,应该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六个年头。
之所以用“应该”这个词,是因为有一天她突发奇想地想要弄清楚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年龄、身份还有父母的时候,才想起来那座存放着她身份资料的研究所早已在很多年前就灰飞烟灭了。
那天,用来封闭视觉听觉的头盔毫无征兆地稀里哗啦碎掉,眼皮外的环境由黑暗转为鲜红。
……那是……光吗?
“kufufu,这些就是被称为‘雪女’的‘兵器’么?”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让长久以来活在无声世界的某人忍不住竖起耳朵。
“骸大人,这些‘兵器’要怎样处理?”
为了达到对‘兵器’的绝对控制,从婴儿时期起就强制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使她们的心智无法发育,以至于长大后只能作为没有自我意识的黑手党武器存活于世。但不管怎么说,这几个女孩本身是无辜的,虽然直接销毁才是目前情况下对他们最有利的做法,可是……
“看来全部都是未完成品呢……连自我意识都没有产生过。”六道骸从几个“兵器”身旁走过,端详她们面无表情的脸和紧闭的双眼,“既然如此……”
虽然还是个孩子,但尚有些稚嫩的声带居然可以发出那样低沉里带着丝丝危险意味的声音……她本能地感到他要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话,情急之下,她用尽全部力气睁开了眼睛。
刺目的白光霎时让她短暂失明,大约过了一两分钟,她才发现一个人影已站在她床前,手里握着一柄三叉戟形状的武器。
对方的面容由于逆光而看不清楚,但她还是使劲瞪着眼前的人影——她已经很久很久没用自己的眼睛看东西了,这感觉还真是奇怪。
“kufufu,完成品?”
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女孩对他说的话似乎完全没有反应,只是努力睁大眼睛牟足了劲看着他。
女孩苍白病态的脸上空洞的神情,和旁边台子上躺着的那几个“兵器”别无二致,但泪水却像是拧开了的水龙头一样,不断从她的眼角流出来。
“骸大人……”不远处一个黄头发的男孩露出不自在的表情,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片刻静默。
接着她感到手脚上的束缚骤然失去了力道,然后被抱起来。
“把其它的兵器全部销毁。”她听到被叫做“骸大人”的少年对身旁的人这样说道。
作为出生后不久便被送到了研究所进行实验却惊人地活到六岁的元老级实验品,这几年受过何等招待,六道骸作为同样在研究所待了不短时间的实验品也知道个大概。
所以当六道骸领她来孤儿院的时候,她没有感到惊讶。
——在那种环境里成长到六岁的孩子,估计连自我意识都没能产生吧。估计他是这样想的。
出来之后一直是由犬千种六道骸他们寻找食物和藏身之处,更别提躲避追捕和实施抢劫的时候她的存在对六道骸他们来说称得上是个大累赘。所以,六道骸把她弄来孤儿院而不是扔在研究所大门口任由其自生自灭,她简直该山呼万岁才是。
如果不是他打破了那些该死的束缚,也许直到再次死亡,她都无法看到外面澄澈的蓝天和明媚的阳光。
哪怕把她从研究所带出来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顺手为之,六道骸是她的恩人这一点,只要她还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就无可辩驳。
所以既然让她来孤儿院是他的决定,那么她就乖乖在这里生活好了。
相比研究所,孤儿院已经是天堂。
虽然已经做好成为六道骸武器的准备,但如果他的意愿是让她成为一个普通人,那么一切也将如他所愿。
她并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她很少说话,而且成天木着一张脸,听见别人叫她也只会迟钝地抬头看看然后继续蹲在树下发呆。所有人都把她当成一个智障儿,再加上是新来的,自然免不了被其他孩子欺负。
被抢走的晚餐,路上多出来的绊子,反锁了的厕所门,识字本被扯坏,污蔑她偷窃……种种伎俩,在她住进孤儿院后的两个月里被试验了一个遍。她对此一笑了之,只要不超越自己的底线,她实在懒得理会那些孩子的恶作剧。
摸了下额头,指尖沾着有点黏糊糊的鲜血。这是雪球里的石子夹心造成的战果。
该说人类的内心潜伏着野兽这句话一点不假么?开始的试探和捉弄逐渐升级为故意伤害——这种程度的攻击,如果恰好被击中太阳穴,也是致命的吧。那些孩子这样做,是想不到后果,还是想到了却根本不在乎?
因为长期无法感知外界的一切的经历,她对于时间的概念和普通人相比要模糊不少,或许她真的走神了很久,以至于她一抬头就见到那几个故意用夹了石头的雪球丢自己的男孩正被千种还有犬揍得鼻血与门牙齐飞,鬼哭狼嚎声不绝于耳。
回头望去,已有数月不见的六道骸正站在不远处冲她微笑。
他走过来抬手覆住她额头的伤口,几秒后放下手的时候,伤口已然愈合。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虽然知道六道骸是个幻术师,但知道和亲身体验毕竟是两回事。
注意到她的神色,六道骸竖起食指,一束幽蓝的火苗倏地出现在他指尖,他说,“要不要学这个?这样就不会被欺负了呢,而且看起来也很漂亮吧?”
她没有迟疑地点头。
六道骸并没有改变让她成长成一个普通人的想法,所以只教了她一周幻术便带着犬和千种离开了。但每隔两、三个月,他们中总有一个会到孤儿院所在的城市待上几天,传授她一些简单的防身和战斗技巧。
如是过了两年,六道骸他们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
升入国中的那年,是她近年来最后一次见到六道骸、犬还有千种。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应该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她想。
毕竟她和他们已经走上了全然不同的道路。
大学毕业后,她离开意大利前往中国。
熟悉的中文,熟悉的黄皮肤黑眼睛,熟悉的城市,熟悉的街道,只是某栋熟悉的房子却并不存在。
虽说这是意料之内的事,她还是难过了。
在中国一直驻留到签证即将到期才回到意大利,接着,她在机场附近的停车场遇到了一个绿头发绿眼睛带着诡异青蛙造型帽子的少年。
他受了很严重的伤。虽然用了相当有水准的幻术隐藏形迹,但也许是伤势影响了他布下的幻术,所以还是被她发现了破绽。
就在两个人视线相触的时候,追杀者赶到,她及时用幻术将他们两个人隐藏了起来。虽然追杀者里也有实力不弱的幻术师,但面对六道骸的亲传徒弟还有半个学生施展出来的嵌套型幻术,他们毫无悬念地被糊弄过去了。
啊,对了,这家伙好像叫弗兰。
她忽然想起少年的名字,后来好像就是这家伙把六道凤梨从监狱里弄出来的呢。
没有撤销幻术,她蹲下来板着面孔盯着少年的脸,视线在青蛙帽子和绿眼睛之间游移。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难道要问他六道骸近况如何、出罐没有?得了吧,如果这家伙的本体一直泡在罐头里,被白兰暴揍之前生龙活虎的不会出什么问题,而如果他已经出来了,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只是,漫画里的情节,真的可信么?
弗兰无奈地看着眼前愁眉苦脸的年轻女人,他刚才问她是什么人,可是很显然他的问话被这个不知道正在纠结什么的女人因为走神而彻底忽略了。正准备在再叫她一声,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却忽地站起来扬长而去。
之前用来隐匿他的幻术,没有消失。
直到半小时之后他得到接应被送往巴里安的医院,弗兰仍然一头雾水。
出于某些并不十分明朗的坚持,关于那个奇怪女人的事弗兰没和其他人说,而是动用自己的情报网进行调查。
壁炉·阿姆斯特朗,除了自幼在孤儿院长大这一点以外,其它的经历都十分平凡。
她到底是出于什么动机救了自己?难不成真是因为一时冲动?
弗兰看着屏幕上年轻女人的照片百思不得其解。
“kufufu,弗兰,你在看什么?”
“……”糟了。是变态师傅。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弗兰身后的六道骸逗小狗一样拍拍弗兰的青蛙帽子,看到屏幕后有些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弗兰,这是什么人?”
“上次出任务差点死掉,这个女人用幻术帮了忙,可是走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师傅认不认识她?”
“……”
“师傅?”
“……kufufu,小壁炉也长大了呢。”六道骸的食指轻轻摩挲着下唇,若有所思地微笑。
好、好可怕的笑容……弗兰悄悄后退一步。
“而且……”六道骸轻轻出声。
而且什么?弗兰抬头疑惑地看向师傅,却发现眼前已空无一人。
按门铃的声音响起,她从沙发上跳下来,放下电视遥控器、把薯片放到茶几上。
穿过客厅到门口的走廊,拉开门。
“小壁炉,好久不见哟。”
“好久不见。”她看着那张早就深深刻进脑海里的脸,笑了。然后忍不住又哭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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