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的凤凰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洒进病房的时候，王贞早已收拾好了病房，并为那一屋子的鲜花洒了一遍清水。花香飘荡在病房，清新而不浓烈。昨天刘一洲入睡后，王贞将那些颜色艳丽、香气刺鼻的鲜花挑走，把那些颜色清清、香味清新的花又仔细的修饰，使病房里充满了温馨的气息。
　　刘一洲这一晚睡的并不好，甚至好几次都在低声的喊叫。似乎在经历着一场痛苦的噩梦。
　　刘一洲终于从梦中醒来，一股清香的味道飘过来，使他头脑为之一清。他环顾病房的改变，看到了一头细汗，脸色红润的王贞。满意的点了点头。
　　昨天的回忆使他的梦里充满了无奈和痛苦，他无数次的在梦中回到过去，历数十年来的沧桑，回味十年来的种种甜蜜和快乐，就如同百种滋味在嘴中咀嚼，令他时而甘甜时而苦涩，时而酸楚时而欣慰。此时轻闻着一室的花香，的确让他感动。
　　他真想就这样的躺下去，不去想这几天发生的一切。但他必须得起来，必须得出去。
　　王贞看出刘一洲要出去的样子，不无担心的向医生值班室看了一眼。刘一洲边坐起来边对她说：别看了，他们是不会让我出去的，但是，我必须得去。如果你愿意就陪我一起去吧。不用担心我的伤，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问题。想陪我去吗？
　　半个小时以后，王贞既忐忑又兴奋的尾随着刘一洲矫健的身影从医院的侧门偷偷的溜了出去，一辆黑色的轿车双林荫处悄无声息的驶出，似乎在这里等了许久。刘一洲对司机点了点头，轿车轻轻的发出一声发动机的响声，消逝在林荫中。
　　今天是白洋下葬的日子。

　　白洋的葬礼定在她出事后第三天。因为白洋没有成家，依照家乡的传统，要回到白家的祖坟处入葬。尽管现在都实行了火葬，但在她的家乡还是以入土为安。
　　墓地处在两山之间交叉的平地，传说很久以前有个老人在山上睡觉时，梦到在这里飞出一支金色的凤凰，所以，整个村子的人死后就都葬到这里。
　　那是入夏以来最热的一天，两山之间更是一点风都没有，闷热的失人窒息。去往墓地的小路上，早已站满了人。有老人，有孩子；老人们靠在山边的石块上，或是拄着拐杖，向路的尽头极力的张望着，孩子们没有嬉闹也没有玩耍，只是偶尔碰一下草间的蜻蜓，就被老人严厉的目光制止；有在田间种地乡亲，他们都换了干净的衣服，面色凝重，不时的对视一下，泪水就在眼眶中涌动。
　　还有上百个服装整齐的少年和孩子们，摆着整齐的队伍，站在低洼不平的野地里，汗水早已从他们的额头上流下，但没有人去擦拭，在寂静的山谷，偶尔有人的抽泣。
　　没有花圈没有挽联，整个山谷里更显得肃穆宁静而沉重。
　　一声长长的汽车的鸣笛声从远处传来，惊起了一群飞鸟。人们就象是被当头打了一棒，突然间都惊醒了。尽管他们知道这一刻迟早要来，但看到那披着白纱的黑色轿车从远处进来时，都禁不住刀割般的痛楚。
　　汽车从远和驶来，在小路上缓缓的驶来，轻轻扬起的尘埃，在它身后幻化成雾一样的黄土。汽车从每个人身边驶过，黄土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没有人闪躲，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汽车从孩子们的身旁驶过，孩子们看到了白洋黑白的照片，笑容灿烂，一个女孩子突然从队伍里走了出来，在黄色的尘土里追随着。人们就都跟在她后边，排成了一条长队，在黄土里，迤逦跟随着。。。
　　那是一片新鲜的土壤，白洋的父母还有她的祖先们就葬在这依山傍水的山谷里。多少年了，她们默默的睡在这里，看着自己的后人一代代的成长起来，目睹着白洋从这古老的山村中走出。而现在，她们却等到了她残缺的身躯―――仅仅一块头骨，而她却早已烟消云散。
　　灵车就停在了山谷中，停在了先人们久居的坟茔前的小路上，再往前，车就进不去了。
　　一下子拥来了四五十个壮年男子，他们都想抢着去抬白洋的棺木，仅管那里只有她的一块头骨，仅管那个棺木很轻很轻。
　　棺木从灵车上抬了出来，男人们排成了两行，棺木轻轻的在他们手中传递，轻轻的，就象怕弄醒了棺口沉睡的婴儿，轻轻的传递着。
　　不足百米的小路上，白洋的棺木在人们的手上传递，孩子和老人们也夹了进来，哪怕伸手摸一摸那冰冷的木头，就象多年前白洋走的时候，老人们拉着她的手说：孩子啊，保重身体，时常回来看看；就象不久前在聋哑学校的礼堂里，白洋拉着孩子们的手说：别想家，这里就是你们的家。
　　人们想着纵多往事，泪水在他们脸上无声的流着。
　　小路的尽头站着村里最年长的两位老人，他们手里拿着铁锹，等着棺木抬到的时候，好破土入葬。那里昨天就挖好的，上面略加了一层浮土，只等白洋的到来。
　　突然，一阵急促的汽笛声从远处传来，一辆黑色的轿车带着滚滚的黄沙飞驰而来，停在了灵车的旁边。
　　刘一洲从车里猛的窜了出来，向人群中扑了过来。王贞从另一侧下来，只看到了刘一洲的背影在人群中一闪。
　　刘一洲看到了，看到了那黑漆漆的棺木，看到了棺木上白洋那美丽的照片，看到了在前面那已基本挖好的土坑，看到了人们惊异的目光。这一刻，他再没有什么顾及，他扑倒在白洋的棺木上，大声的哭了起来。
　　尽管白洋知道会有这一幕，但也为他的哭声所感染，这哭声是这么的响亮，是一个男人从心底发出来的嘶吼，是失去最爱的人的绝望。
　　王贞挤进人群，有两个老者正在劝他。王贞好容易将刘一洲扶起，那受伤的眼睛又流出了血泪。王贞从背包里拿出药水和药具试图给他换上，刘一洲猛的转过身来，努视着她，一下子扯掉了包扎伤口的花布，血水一下子又涌了出来。

　　刘一洲扶着棺木艰难的向墓地走去，两位老者挥动手中的铁锹，轻轻的拨开墓穴中的浮土，突然他们啊的一声惊叫起来，两人一下都摔倒在了坑边。
　　刘一洲赶上两步，向坑内望去：一个男人的尸体横卧在坑中。
　　那衣着，分明就是一洲集团的副总，邹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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