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双子架空）幻·域

　　“我看起来像是在笑吗？”

　　名唤为加隆的蓝发男孩如此回答着皇子的问题。

　　他的脸部完全被纱布缠住，要从这种状态下看出他的表情的确是比较困难的。而且不禁让人怀疑他被紧紧包裹住的脸是否能自在地做出喜怒哀乐的表情，男孩全身透出深海一般的沉寂之感。

　　“你……”

　　没想到对方提出反问，撒加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之前他所看到的那个笑容难道只是自己的臆想吗？到处都是乱作一团的成年人，自己最敬重的亲人就倒在不远处，他却无法将视线从加隆的身上移开。仿佛他能给予他用来解释这场突然降临的灾难的一切答案。这当然不是撒加经过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结论，他只是突如其来地，连自己都不清楚因由地想要……从眼前这个素昧谋面的男孩身上获取什么。但他的期望显然落空了。

　　“无所谓，就当做我是在发笑好了。”

　　加隆单手抵在腰上，不屑一顾地偏起头。

　　撒加游离的心灵似乎因这句话而终于找到了方向，一股无名之火油然然而生：

　　“为什么可以笑得出来？有人在你面前……死去了啊！”

　　而且那个人是圣王，是万民爱戴的圣域之君，也是他唯一的父亲……撒加无法允许如此亵渎死者的行为，即使对方只是个孩子。

　　“那又怎么样？这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加隆说，他对身为皇子的撒加毫无恭谦之意，就像是在和一个普通的同龄人对话，而在这一片混乱的当口，并没有人留意这个不起眼的小男孩的举动。撒加愣住了，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有人对父亲报以这种态度，加隆他……居然憎恶父亲！？不，既然生为人，就不可能做到完美无瑕地调和所有的矛盾，所以被人厌恨也是无可厚非。加隆是被战乱波及的边境村子的遗孤，因此对发动战争的圣王怀有恶意么？如果是这样，那真的是一件很悲哀的事，而这样的事或许在王城之外，在圣域广阔的疆土之上还有许许多多……思及此，撒加的愤怒之情逐渐收敛，此时加隆又说道：

　　“我问你……如果倒在那里的是魔族的战士，或者是一个恶贯满盈的罪犯，你还会痛哭流涕地为他表示哀悼么？”

　　“加隆……”

　　撒加叹了口气，他已经能够容忍加隆恶毒的话语，他对这个遭受了太多不幸而失去了最基本的慈悲的男孩露出了略带哀伤而又无奈的笑容。不应该去责备他，自己太轻率了，只不过是为了找一个发泄情绪的突破口，竟然要迁怒于同为受害者的他。其实在旁人看来，现在的撒加即使不分青红皂白地大哭大闹也不会受人指责，但是他已经习惯了对自己情绪的严格控制，那是为了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做出不过不失的判断。然而，没想到加隆那双几乎要被掩藏在纱布之下的眼睛却一下子阴暗了几分：

　　“你那是什么表情，该不会是有了什么自以为是的无聊想法吧？”

　　骑士们四下奔走，铠甲碰撞发出凌乱的声音，还有嘈杂的喊叫声，但是加隆那音量并不大的说话声却直接传到了撒加的耳中。

　　“诶？……”

　　内心仿佛被急速冷冻，撒加睁大双眼。加隆带着明显的怒气，一步一步地向他靠近，直到两人间的距离缩短到不足20公分。天边已经看不到一点太阳的踪迹，黯淡的微光中加隆湛蓝色的长发变成了墨蓝色，他直视着不知所措的皇子：

　　“大错特错。”

　　冷漠决绝的声音，似乎洞穿了一切。

　　撒加感觉脚下的地面被抽空，自己好像跌进了对面男孩深不见底的双瞳之中……是自己做错了吗？那么……什么才是正确的？

　　“这个世上根本不存在理所当然的真实之物，有的只是你基于你那贫乏而浅薄的价值观所认识到的妄论。”

　　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加隆愈发咄咄逼人。撒加轻轻咬住嘴唇，片刻之后才发出回应：

　　“或许……我的理解确实浅薄，但我只是想尽自己所能地去接受，这样……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接受吗？……这才是最为可笑的见解。”加隆的眼睛变得狭长：“人与人是不可能做到真正的相互理解的，你所谓的接受只不过是勉强将不同的观念融合在名为真理的迷信之下，这并不是共存，而是为了单方面的自我满足而造成的抹杀。”

　　除去依然稚嫩的声线，这完全不像是10岁的孩童会讲出的话语，但又不会让人有照本宣科或造作之感。撒加即使挖空脑中所有的记忆也无法找出任何反驳的词句，加隆所说的一切都与他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背道而驰。

　　“我刚才嘲笑你的父亲，你应该是很恨我的吧……”加隆说：“恨得想要杀死我不是吗？”

　　杀死？！好像有什么东西深深地刺进了撒加的内心，为什么加隆可以如此平静地说出这么罪恶的词汇？自己刚才确实发怒了，也对加隆产生了恨意，但是……不可能……无法想象这种感情会导致他所说的结果。

　　“你是皇子，而现在就是立于一国顶点的人，你只需要动一下手指，就可以让我永远从你面前消失了……”

　　加隆的话让撒加觉得心头莫名地发堵，而如果要将这种积堵的情绪疏通开来，就似乎会有某种令人恐惧的东西从深处涌出。

　　“我不会做这样的事。”

　　撒加正色道。

　　“真的是这样吗……”对方却不为所动，而且似乎感到很泄气：“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啊，不管是对于这个世界，还是我……听好了，谁都不能决定我的生存轨道，就算是所谓的神明也没有这个权利，因此你也不要以为单凭你那闭锁的价值观就能理解我的什么……况且，你连自己的事都还不明白。”

　　说完，加隆再度逼近，撒加被他的气势压迫，身体不自觉地向后仰。于是，加隆上半身前倾，以像是要完全压制住他的姿态说道：

　　“我对你失望透顶。”

　　撒加半张着嘴，无法发出声音。这时，有什么东西从加隆的领口滑出，那是一条由细绳编成的简陋项链，项链的前端悬挂着一颗黑色的石子。仿佛能吸尽一切光芒的黑色轻轻晃动，讥笑着孤立无助的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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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你失望透顶。

　　魔咒一般的话语在脑中不断地回响，躺椅上的撒加双目紧闭，身体微微颤抖。

　　“陛下，陛下……”

　　卫兵的声音将新任圣王从思考的迷宫中解救出来。撒加猛地睁开眼睛。

　　“陛下，库兰将军请求觐见。”

　　单膝跪地的卫兵如此报告着。

　　“我知道了，让他过来吧。”

　　撒加回复，轻轻用手背抹了一下额头，发现那里竟然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那一天，等到撒加回过神时加隆已经不见了踪影，至今他都没有能再见到他。但是撒加知道加隆此刻就在王国军中，一如他所期望的那样。如果他真的是因为憎恨战争继而憎恨圣王的话，应该也不会希望加入军队了吧。正如他所说，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他，就连现在的这种判断，也未必就是他真实的想法吧。加隆到底想要让自己做什么？还有，他究竟是什么人……直到现在，撒加依然认为他应该掌握着什么，将此归为直觉也好，妄想也罢，总之他不能放着这个男孩不管。加隆对自己说的话并不是来自单纯的恶意，他如此认为。自己本来是想从他那里寻求答案，不料却陷入了他所抛出的难题。关于父亲的去世，还有突兀地闯进自己的世界中的加隆，无数的困惑在他幼小的心中乱线一般地扭成一团。这些事他尚不打算告知他人，现在他只是准备在腾出时间后，要亲自找加隆谈谈。

　　“陛下。”

　　沉稳的声音传来。

　　库兰的出现打断了撒加的思绪，他调整好坐姿：

　　“库兰……什么事？”

　　已经不能再称呼他为“库兰叔叔”了，而两天之前，这对撒加来说还是理所当然的事。

　　“是，在下是依照先前之约来带领陛下前往进行‘仪式’的。”

　　对了，还有这件事……撒加察觉到自己竟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抛到九霄云外了。

　　“可是……”库兰对撒加投以关切的眼神：“这并不是什么急迫之事，倘若陛下贵体欠安的话……”

　　自己看起来那么疲惫不堪么……撒加缓缓合上眼，轻吁一声：

　　“不，我没关系的，现在就出发吧。”

　　“……请您不要勉强自己。”

　　库兰深深地低着头。撒加注意到他的头上似乎一夜之间生出许多华发，鬓角已经几乎被完全染白。要说勉强的话，他应该也是一样吧。而且……撒加十分清楚他对父亲的深厚感情，可以想见父亲的去世对他带来了多么沉重的打击。然而即便名为悲伤的巨浪要将这位年迈的将军吞噬，他依然在不遗余力地支持着自己，那么自己现在可以为他做的就是……

　　“真的没事。”撒加脸上浮现出纯真的微笑：“我刚才已经稍作休息，而且也没有疲倦到会影响仪式的程度。”

　　看到他的笑容，库兰的眼神逐渐柔和：

　　“那么谨遵御意……”

　　……

　　简单的准备之后，撒加与库兰踏上了前往无名域道路。

　　“话说回来，幻还是那个样子吗？”

　　撒加问，幻是库兰的独生子。

　　“是，承蒙陛下关心，犬子……至今仍是那样……”

　　库兰一脸愁容。

　　幻虽然年仅14岁，却拥有整个圣域首屈一指的“预言师”的身份。他也是这个世上极少数的刚一出生便觉醒了灵能的人之一，在这之后，他的灵能一直以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增长着。而他似乎与生俱来就拥有神奇的预知能力，这本来是比一般魔法还要难上数倍的高端技巧，但幻却像游戏一般地将它融会贯通了。因为他的预言从未出现过误差，所以神谕和预言如今已经成为了指导圣域各项决策的重要参照。随着年龄的增长，幻逐渐成长为一名拥有淡金色头发和琥珀色双眸的清秀少年。圣域之人将他称为“鎏金之神子”，“神子”的意思便是被神选中并赐予祝福之人。但这位被神眷顾的少年其实在年幼之时曾因为自己的异能而遭受过不堪回首的凄惨待遇，这些事情撒加也是心知肚明的。

　　大约在一个月前，幻默不作声地把自己关进了房间，数日之后也全然不见动静。因为往常他在进行比较重要的预言时都会这么做，库兰起初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然而一周之后，库兰开始感到不安。因为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幻的灵能一直处于强烈的爆发状态，要长时间维持这种状态必定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负担，甚至可能丧命。但无论他怎么呼唤，门内始终没有任何回应，即便想要破门而入，也因为门已经被幻用强力的魔法封住而无可奈何。

　　如今已近过去了一个月之久，状况一如当初，身为父亲的库兰也不知道幻究竟作何用意。

　　“是这样啊……或许是要做出什么事关重大的预言吧。”撒加说。

　　“果真如此便好……”库兰担心的是在这之前，幻的生命会先走到尽头，要是在挚友之后，连唯一的孩子都要被命运女神夺去的话，他也没有自信能够再坚持下去了。

　　“那么，关于这次父王的事，幻真的什么都没说过吗？”

　　库兰叹了口气：“很遗憾，确实如您所说。”

　　“我知道了，一旦他出现什么异样要立刻向我报告。”

　　“遵命。”

　　幻没有对先王的去世做出预告只可能是由于……他认为比起现在他在进行的预言，这件事很微不足道吧。库兰和撒加心里都想到了这一点，但此时此刻，他们没有办法将其转化成语言表达出来的。

　　绕过一座塔楼，已经可以看到黑色的墙壁了。那里是撒加在这座王城中从未涉及的领域。

　　“陛下。”库兰说：“不介意的话，由在下向您简略地介绍一下‘四大护卫’其人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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