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关白发人

　　龙息醒来的时候一眼便瞧见了床榻边端坐的袁朗，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为什么在这里？还不快去校场？”“老大，晨练早已经结束了，我才过来。”袁朗似乎有些无奈，端起旁边桌子上的汤递给龙息，“喝了。”“不喝。”龙息看了袁朗一眼，果不其然在他脸上看到一贯的欲要发怒的征兆，不由轻笑一声，“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这东西实在是太难喝，不信你试试。”袁朗盯着龙息看了很长时间，竟然真的低头喝了一口，未等龙息说什么，“噗”一声全吐了出来，眉头都皱在了一起，“这……这也太难喝了！”
　　龙息坐起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对了，墨羽和辛轩这几天怎样？没有惹什么乱子吧？”“怎样？还不是老样子，白天从来不好好训练，晚上仗着风云铁骑和银翼军团帮忙，总是偷偷跑出去，要么去天心楼喝酒，要么满皇翎内城的乱窜，说顽劣不堪太过，你不知道那些街霸恶徒的可都是怕了他们，身为我们龙禁军的一员，却着实什么规矩都没有。禁军们也都是知道的。”“你跟踪他们？”龙息抬头看袁朗，叹口气，“虽然顽劣却是可塑之才，墨羽跟随他父亲上阵杀敌毫不畏缩，行军打仗一往直前，这些日子也足以看出辛轩多智多谋，一身箭术天下无双，这两人若并肩沙场，定是不世出的良将。有将如此，皇上也该舒心了。”
　　袁朗正奇怪龙息为何说起这些，突然听他又道：“带辛轩去东宫明华殿，从今天起，他就是东宫禁军的人了。”“东宫？明华殿？”袁朗陡然失笑，“老大你不是开玩笑吧？你酒醒了么！”
　　龙息抚着已然包扎好的脖颈，目光渐渐变得深沉，“怎么？这是皇上的旨意，谁又能反对呢……”“可是太子他……”袁朗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命令，怔怔的说不出话。
　　“太子承扬，不学无术，是不是？”龙息笑了笑，“连带着底下一大批禁军都跟着飞扬跋扈、目无军纪？”袁朗没有接龙息的话，只是说，“东宫那些禁军少年，我每次见到总有好好教训他们一顿的想法。”“怪不得他们每次见到你老远就躲着，说龙禁军副将是尊煞神。”龙息还是笑，“辛轩虽然文气多些，但身为银翼军团辛将军的公子，总不会受人欺负。”
　　“你亲自带他过去吧，找时间去辛将军那里说一声。”龙息沉默片刻，又道，“替我跟太子说，有辛轩在，可以不必那么辛苦的伪装了。”
　　“老大，你是说——”袁朗豁然一惊，却只见龙息端过方才的汤，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喝了个干净，然后躺回去闭上眼睛，叹口气，“安廷控制太子那么久，是时候了。”
　　他突然睁开眼睛，目光雪亮的吓人：“我就收了太子当学生，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敢怎么样！”“老大……”袁朗没有办法劝龙息，正要离开，龙息突然弯腰剧烈的咳了起来，一丝殷红的血顺着他的嘴角溢了出来，“良药真是苦口。”“这是怎么了！”袁朗回身扶住龙息，龙息竟然还是在笑，“酒喝多了而已。”
　　“我在想……”龙息抬手揩去血迹，笑的很是低沉，“袁朗，你一直是我哥哥的副将，跟随着我哥哥那么久，皇上，我哥哥还有我，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你说，如果我最后选择和我哥哥一样的路，跟我哥哥一样的结局，皇上……他会如何？”
　　“你敢！！”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怒喝，楚牧风怒火冲天的大步走了进来，袁朗立即上前，“退下！”楚牧风一把推开他，也不顾龙息在吐血，死死将他箍在自己怀里，“朕不答应的事，你敢做！！”“你知道，我没有不敢做的。”龙息低低笑了起来，楚牧风怒极，伸手卡住他的脖颈将他摁倒，“你敢惹怒朕，须得承受惹怒朕的后果！”“皇上——”袁朗刚要上前，楚牧风目光突然变得幽深，嗓音低沉，“滚！”
　　袁朗退出去，一时间屋里气氛诡异的吓人，龙息动了动发觉楚牧风的力量竟然大的出乎意料，楚牧风卡着他的脖子，“别动。”“你到底想怎样？像对待我哥哥那样逼我么？”龙息一句话就足以惹怒楚牧风，这一句话出口，果见楚牧风的指节就发白了，他笑，“可惜，皇上你错了，我毕竟不是我哥哥！难道你不知道，一直以来，你错看了他，也错看了我！”
　　“你闭嘴！朕没错，朕没有错！你和他有什么两样？一样的相貌，一样的脾气！不，你就是他，就是他……”楚牧风的目光已然变得痴迷，似乎沉溺在一个梦中无法醒过来，似是痛苦又似是欢喜的轻轻触到龙息的双眼，“你看，就连恨着朕的眼神，都是一模一样的……一模一样的……”
　　看楚牧风神态不对，龙息脸上也变色了，虽然因为宿醉的缘故无法使出全力，还是一掌推开了他，然后便要翻身下床，只听到“刺啦——”一声，他的衣襟被楚牧风攥着，因为向后倒的趋势被撕裂开来，楚牧风翻身死死压住他，低低笑道，“要去哪里？”他笑着低头狠狠吻在龙息嘴上，“不愧是亲兄弟，你和你哥哥的血，都是甜的……”
　　任凭楚牧风拉开衣襟，龙息反而平静下来，声音恢复到一贯的慵懒却带着不容质疑的绝然：“若是令龙息战死沙场，龙息绝无二话，但若是以身侍君，恕臣难以从命。”
　　楚牧风的动作突然僵硬，他怔在那里，曾几何时，那个跟眼前龙息一模一样的人说着此刻一模一样的话，那个时候他没有听，遂了自己的心意，结果失去了他，然而现在，却是再也不能如此。
　　他缓缓揽住龙息的腰，将龙息拥在怀里，闻着熟悉却又陌生的气息，闭上双眼：“别动……别动……我不逼你，你只让我抱着，龙息……”楚牧风闭着眼，看不到他此刻眼里的表情，但是龙息却分明看到他眼角溢出了泪水，似是强忍着无法言及的苦痛，淡淡开口，“龙息，我再也失不起了，再也失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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