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安归

　　这样的夜晚，四人各有各的思量。怀峯，怀沐想的是些什么不言而喻，只是这苏兰和长安又想的是什么呢？
　　我们先来说说长安，这孩子正在榻上辗转反侧，只是为了白日里听到爹娘讲的一番话。
　　话说那时候，长安正想去书房里找他爹去汇报一下今日的账目，走到门口却发现爹和娘正在说着什么。
　　“唉，这几日怡芳（冯氏，也就是怀沐她娘的名讳，前面有提过）跟我说着，那京城的郑家老太太想把他们家弄回京城去，说不定她们一家子年内就会搬走呢！”这是朱氏的声音。
　　长安听到郑家可能会搬走就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在屋外静静地站着，忍不住继续偷听了下去。
　　秦老爷自然接腔道：“怎么这么突然啊？郑老弟在通城也干了十几年了，怎么突然要走，是已经打点了，要去京城上任吗？”
　　“还不晓得呢，八成他家老太太就是这么打算的。哼，这么多年也没管过怡芳他们，这次肯定有什么事用得着他们了，才忙不颠儿要把人弄回去呢！”朱氏一副鄙夷的腔调，怕是也知道京城郑府里的弯弯绕绕。
　　“咳咳咳，夫人啊，我们还是不要妄议别人的家事吧。再说了，这去京城也不是十万八千里，我们还不是时常去京城看你姐姐吗……”秦老爷咳了两声，有些无奈地想止住自家夫人的话题。
　　“唉，你懂什么！怡芳和我这么好，我是舍不得她去京城啊！再说了，她这一走，怀沐那小丫头可也就走了……”
　　“他们一家既然搬走，沐丫头自是一起走的，你这话说的……”秦老爷不明白朱氏的意思。
　　“老爷，你不晓得，我本来是想让沐丫头做我们家媳妇儿的呢！如果他们搬走了，我这儿媳妇儿可就飞了！”朱氏的声音里明显带着遗憾。
　　而这话教门外的长安更是心里绕了好几个弯儿。媳妇儿……
　　“哦，沐丫头吗？恩恩，是个不错的孩子呢。唉，可惜啊……”秦老爷眯眼一想，也有些感慨了。
　　“可不是吗？打小儿我就喜欢沐丫头，会读书又会家事，模样、性子都好，我本还打算过些日子就和怡芳提提，把沐丫头许给睿小子呢，这下可好，我都不知道怎么提了。老爷，你说我还要不要提提看，说不准怡芳愿意把沐丫头嫁到咱们家……”
　　后面的话长安并没有再听下去，而是转身没头没脑地冲进了自己的屋子，心里只盘旋着那句话：“把沐丫头许给睿小子……”
　　长安说不准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是一想到娘的这句话心里就老大不对劲儿。他一个劲儿地琢磨着，娘是想让怀沐嫁给长睿吗？难道怀沐会变成自己的嫂子吗？一想到可能以后自己会和怀沐变成叔嫂的关系，长安就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种抵触来，他拼命地摇着脑袋，想把这种奇怪的想法驱逐出自己的思绪，却无济于事，越想越不对头。
　　唉，这一夜对于长安注定是不眠之夜了。
　　再说这苏兰，一样的辗转未眠。她想的却是白日里怀沐的来意。
　　那时候谈天没发觉，事后苏兰越想越觉得奇怪，怀沐今天怎么问出那样的话呢，并不像是姐妹间交换秘密的感觉啊！
　　当然，苏兰并没什么别的想法 ，也没有怪怀沐的意思，只是单纯的不理解怀沐到底想这些什么。
　　今天怀沐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以及她说出没有时怀沐的暗暗欣喜，似乎就是一副想帮她说媒的样子嘛！
　　苏兰被自己的猜想给都笑了，怀沐在想些什么呢？难不成她是真的想介绍什么人给自己吗？
　　这样一想，苏兰的脑子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个温润谦和的男子的脸。
　　是他吗？苏兰迟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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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日决心要与苏兰重新好好相处，怀峯就总是向怀沐讨教着怎样和苏兰谈话才会显得自然不刻意，怎么讨女孩子欢心之类的问题，要不就是想她打听苏兰的喜好：喜欢吃什么，喜欢看什么书，喜欢聊什么样的话题……事无巨细。
　　知道苏兰最爱吃九味楼的梅花汤饼，他还花了好大功夫通过长安去找厨子问了菜谱，躲在怀沐院里的小厨房捣鼓了好几天，完全不理会君子远庖丁之类的圣人语。知道苏兰一直想要的一本古书，他跑遍了通城大大小小的书铺书摊，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家摊主却是当做收藏不愿意卖。怀峯也不情人所难，反而天天去那摊子上帮忙，这才得了借阅一晚的的机会，于是一宿没睡觉连夜手抄了一本。
　　这些直教怀沐感叹自家哥哥真是好好夫君的人选，本来还觉得苏兰配哥哥有点点吃亏地，此时却是完全改变了想法：哥哥这样儿的才是好呢，若苏兰真能喜欢上哥哥怀峯，未必不是一种福缘。
　　怀峯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和苏兰说上了话，找了什么借口又是送汤饼又是送手抄书的。怀沐只晓得哥哥一天比一天笑得欢畅，她要问起来了，哥哥又遮遮掩掩不肯讲，直说她还小不要管这些事儿。这可叫怀沐急坏了，敢情哥哥过河拆桥，他就不怕自己和苏兰告上一状，他就彻底没戏了？
　　不过想归想，怀沐也理解哥哥的心情，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但怀沐几乎可以确定了，看来不出意外的话，苏兰是真的要成为自己嫂子了。
　　另外怀沐想着，哥哥以为他自己不说就行了吗，不是还有苏兰吗？怀沐笑得有点贼兮兮的，就是，去问未来嫂子去！
　　时隔一个月，怀沐又坐在了苏府里苏兰的屋子，这次还不等苏兰开口，那丫鬟半夏沏完茶就掩了门出去了。
　　“苏姐姐，你和我哥哥……”怀沐一上来依旧是开门见山。
　　苏兰这次依旧也是红了脸，但更显而易见的是比上次多了几丝娇羞。根本就不需要开口，怀沐就懂得了苏兰会说些什么。
　　“恩，我和你哥哥……是互相都有好感。”苏兰可比怀峯大方多了，尽管仍有着身为女儿家的矜持，但对着怀沐还是径直坦白了。
　　“哇，是不是以后就可以喊你嫂子了？”怀沐眼睛亮亮的，嘴角带着些戏谑，故意逗着未来大嫂。
　　“这八字还没一撇呢，怀沐你还是先别说啦！”苏兰再大方也是不好意思被怀沐嫂子长嫂子短地叫的。
　　“嘿嘿，嫂子你怕什么，我哥肯定都和我娘提了，过个几天，说不定你娘也会来和你提，等下个月你过了孝期，指不定就要定亲了呢！”怀沐看着苏兰害羞的模样反而说得更多了，直把苏兰臊得要躲到桌子底下了。
　　“你这丫头，再说我可真生气了！”苏兰故意脸一板，也掩去了几分害羞。
　　怀沐知道苏兰不过是吓唬吓唬她，却也真的不再打趣了：“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苏姐姐你可别生气。不过……你给我讲讲我哥是怎么虏获我们苏大才女的芳心的吧！”
　　苏兰听了俏脸又是红了，她没有办法，知道今天还是得满足怀沐的好奇心才行了，也就三言并作两语，省略了一些情节地慢慢说了。
　　“……你哥哥真是特别实诚的人，打一上来就告诉我他喜欢我，我……我这不是被他弄得措手不及吗？……后来你哥哥就一直在官学里找机会和我谈天，又把那些个吃食、手抄书都送给我大哥。那些个东西本都是我平日里喜欢的，大哥他都不在意的，自是一拿到就转送了我……这一来二去，就……”
　　怀沐虽嫌苏兰说的简略，却也明白了个大概。原来自家哥哥还是蛮有一套的嘛，一上来就表明心迹，让苏姐姐芳心大乱，还找着苏大哥当挡箭牌，送了一件又一件东西，教苏姐姐不收都没法子，真是挺高明的啊！
　　“……不过，其实最让我感动的是你大哥的用心：能为我去下厨，能为我跑遍通城所有书铺、熬夜抄书的人，我说不出不字……”苏兰的脸庞满满的都是甜蜜，她说着说着就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浅浅的笑了。
　　怀沐也跟着微笑。毕竟，没有什么比这样的的温馨沉溺给人更美好的感觉了，哥哥和苏姐姐应该会是很幸福的吧。怀沐悄悄地想。
　　但怀沐不晓得的是，这一处的情思了了，另一处却有人为着她的事儿，依旧苦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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