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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商珠期期艾艾地跟英翠（以及渴望被她立刻吃掉的“食物们”）解释，其实每条虫／鱼／草她都很欣赏也很喜欢，但是她还是比较偏爱果子多一点。
红果白果一片欢腾，韭菜草和蚯蚓虫怏怏地回土里去了，小鱼却不肯走，“要怎样你才肯吃我们呢？”他们细声细气地问。
“嗯，用火烤过吧。”考虑到现实状况，商珠跳过了调味料那部分。
小鱼惊骇地张大鱼嘴，“生生被火烤？那得有多痛……唉，我们还是走吧。”
――难不成生生被人咬成两截吞下肚就不痛?
被钦点的红果和白果欢欣鼓舞，商珠一口咬下去，香甜的果汁四溅，被她咬下的果肉在她口中兴高彩烈地大叫：
“咬得好！”
“再来一口！”
一个进食者边吃边听到“食物”发出这样的叫喊，对她的心灵健康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处。
她默默地决定，以后请英翠为她准备不会说话的果子。
“……我们长留山在上古时候，是白帝少昊的住所，每天傍晚白帝都要观察西落的太阳反射到东边的光辉是否正常，这是一项很重要的工作，他还亲自制作琴瑟，在月朗风清碧海无波的夜晚，弹奏出悠扬悦耳的琴声……”英翠带领着商珠一边游览长留山一边自豪地介绍历史。
肚子连半饱都算不上的商珠心不在焉地听着，心想：这山上应该还有可以吃的野果吧？
她们走过了一处山坡，大片大片浓艳的花在黑色的枝条上开得肆无忌惮，掉落在地面上的红色花瓣，陷进了潮湿的地面，被炎烈的日光暴晒，发出一种熟透了并开始腐烂的甜香。每一个枝头都因累累的花朵而沉沉下坠，那种在腐烂中释放的甜香浓郁得可怕，好像是一种毒素，令人眩晕沉溺。
商珠的地理学得不算太好，眼前这种景象似乎是热带雨林的特征。
“……本来各座大山都有自己的位置，山上的生灵们也安分守己，可是在一千年前，不知怎地发生了一次动乱，动乱过后，每座山就再也回不去原本的位置，许多生灵们也都被迫淹留在他们的暂居地，再也回不了家乡……”英翠继续说着。
往前走了几步，她们转了一个弯，面前是一片白桦林，叶子几近全落，一大片的银白和浅灰深灰笔直排列着，有如粉彩画，突然下起小雨来，雨中的白桦林像烟云又像雾气，似真似幻。
这，这不是寒带秋季的地貌吗？
商珠踩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吓得连忙跳开。
“哟，现在就开始冬眠吗？去年没有睡够啊。”英翠温柔地笑着，捡起那条冬眠的蛇将它移到草丛深处。
这，这是怎么回事？长留山上怎么会同时存在不同的季节？
“长留山的所有生灵都很自由，季节也很自由，他们爱在哪里停留都可以。”英翠似乎看透了商珠的想法，淡淡一笑。
相应的，商珠也发现了好些能吃的东西。
她刚才吃的象枣子的红果是文茎树上长出来的，如鸡蛋大小的白果则是鸡谷草的根，山上有很多。
有一片山坡上长着茂密的丹木林，叶子圆圆，黄花大朵，结的丹果又红又甜。商珠觉得有点像人界的苹果，但是她没有吃过这么红这么甜的苹果。
还有一种沙棠树，果实是桔红色的，味道有点像李子，但比李子更清甜。
又有一种树会分泌出浓稠的红色树浆，如红色琥珀般晶莹剔透地结在树干上，但吃起来就像麦芽糖一样，又甜又软又粘牙。英翠说那叫“白咎”。
又有一种“动物”，没有四肢，没有头面，也没有身躯，样子像一块牛肝，上面长着两只小眼睛，那东西一看到商珠就哭了。
“呜呜……又来了又来了，你们都欺负我，找不到东西吃就来吃我，是，我的肉可以自动再长出来，可是每次被生生咬下一块有多疼你知道么？呜呜……都欺负我……”
大颗大颗的眼泪争先恐后地从它那对小眼睛内喷出，不一会儿，整块“牛肝”就泡在眼泪海里了。
商珠目瞪口呆。
英翠很不高兴，她拿出长留山管家的架势，板着脸教训它，“能被客人咬上一口那是多么大的荣耀，再说你平日里不是己被山猪山狗咬惯了么？怎么客人想咬你你就嫌疼？”
说着又带笑转向商珠，“它叫‘视肉’，味道有点酸，但还是不错的，你随便咬，随便咬。”
商珠连忙表示，她对生牛肝，不，对这块肉不感兴趣，她还是比较喜欢吃果子。
“只吃素吗？”英翠亲切地挽起她的手，“其实我知道有几种虫子都很好吃呢，白白胖胖的，包你一见到就流口水……不喜欢？真可惜啊……”
“吃”过来就是“喝”。这不成问题，山上到处都有清泉、小溪或是水潭，泉水涌出的地方，似乎是永恒的春季，有着一种始终更新的清凉和绿意，草木郁郁葱葱，地面温润。
山泉水并不象人间矿泉水广告所说的“滴滴甘甜”，它无色无味，但商珠一喝下去，立刻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水！”那种带着大自然清新活力的气息沁入心脾，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吃喝都满足以后，接下来应该关心的是……
不不，不是睡。
新到一个地方，应当最先熟悉的两个处所是什么？
答案：食堂和厕所。
这是商珠妈妈的教诲。
吃喝拉撒睡，是人类的本能性需要，“吃喝”和“拉撒”虽然有四个字，其实说的只是两件事，这两件事就在食堂和厕所内得到解决。
长留山没有食堂，或者说，整个长留山就是一个大大的食堂。第一个问题解决。
第二个问题嘛，长留山没有厕所。
这也难怪，山上的原住民不是飞禽走兽就是树木花朵，而且除了英翠和惘象外，其余的生灵并不具有变成人的法力，他们不需要穿衣服，更不需要“厕所”这种东西。
问题是，商珠是人，当她出恭／解手／方便的时候，她需要上“厕所”。
长留山当然没有抽水马桶（话说商珠也不敢奢望这个），没有蹲坑，这也就算了，可是，至少得有一间半封闭的、能适当保护个人隐私的隔间让她能安心地方便，不然，很可能会发生以下这一幕场景：
浓翠无比的茂密树丛间，一位少女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一番后迅速地蹲了下来，很快，周围的小草和矮树们就大叫：
“好臭啊好臭啊！”
“快来看女人光溜溜的屁股啊！”
鸟儿们与山羊山猪们争相跑来看奇观，少女提着裤子，狼狈逃窜……
这太恐怖了！
商珠的想象力继承自她妈妈，也是好得不得了。
于是商珠羞答答地问英翠，能不能帮她弄一个厕所。
“什么是厕所？”英翠不明白。
商珠进一步解释，就是一个小隔间，供她方便的时候用的。
英翠一片茫然，“你是说拉屎的时候？屁股一撅不就行了吗？干嘛要什么‘隔间’？”
拜托你不要用这么柔美清雅的造型说这样的话……
商珠干笑，“呵呵，这是我家乡的习惯，在我们那边，人人都用‘隔间’的。”
英翠似乎了解了，“有了‘隔间’，拉屎就会拉得特别痛快吗？”
商珠：“……”
最终英翠还是没明白商珠要那“隔间”用来做什么，但她答应会想办法照商珠的描述弄一个“隔间”给她。
“翠姐姐，翠姐姐，纺织娘做好衣衫了，叫你过去看呢。”两只喜鹊飞过来，叽叽喳喳地抢着说。
英翠应了一声，笑着对商珠说：“神君吩咐为姑娘做件新衣，我就叫纺织娘做了，她在南坡，走着远，飞过去倒是挺近的，我们去看看吧。”
商珠又是惊喜，又有一点不好意思，看来别人都注意到了妈妈这套灰旧西装穿在她身上确实不合适。
不过，呼都神惘象整天就只知道玩，哪有这么细心？分明是英翠自己做的主，却又把功劳留给惘象。
商珠忙向英翠道谢。她倒是挺想立刻见到自己的新衣服，可是，来长留山的时候被小红猪拽着飞了一路，此刻头还有点晕，再飞的话只怕会吐出来。
英翠很善解人意，“那你就不要去了，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飞过去把衣衫带过来给你。”说完摇身变作一只翠鸟，扑喇喇地和那几只喜雀飞远了。
多好的姐姐啊，长得美，性格又温柔体贴，要是在人界，一定通杀一众少男熟男。
前面有一块赭色的大岩石，商珠慢慢爬了上去，坐在上面看风景。
长留山的落日无比华美绚丽，周边的云块都变成了鲜活炽烈的红色，整个天空仿佛都在燃烧。云彩慢慢地飘过，一丝一丝地拖得很长，以一种舞蹈的姿态缓缓经过长留山。
一位少女抱膝坐在岩石上，望着天边的云霞，痴痴地想着自己的心事，落日为她全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清风眷恋地轻抚过她的容颜。
这一幕相当唯美。
但必须忽略少女身上宽大而死气沉沉的旧西服……
再忽略少女那一头乱如鸡窝的头发……
最后，一定要忽略少女此刻正在想的“心事”－－夕阳无限好，不如蛋黄好。
这样想着好像又有点饿了，等一下再去找几颗果子来吃吧。英翠去了也有一会儿了，应该快要回来了，还是下去等她好了。
商珠慢吞吞地站起身，正想从岩石上下来，突然脚一滑（那对过大的皮鞋当真累事），身形一摇晃，一脚踏空，她竟然滚下了岩石！
在身体腾空的那一瞬间，商珠脑海里转的念头并不是“我摔下去了谁来接住我啊啊啊……”，而是“下次看落日一定要在平地上看”。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商珠是一个善于总结经验教训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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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下了岩石后还会发生什么事呢？会有人奇迹般地出现接住商珠吗？下章预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勾引飞黄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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