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无花

　　商肖凡拂开她的手，只是一个劲儿地往上卷，却不言语。一直卷到大腿，露出了绑着绷带的膝盖。康敏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又痛心又气愤地样子让康敏一愣，他又低下头去，轻抚着绷带上渗出血来的地方，问道：“是这里么？”

　　难得见他温情的一面，康敏不由也放软了口气，轻轻嗯了一声。

　　“还疼不疼？”

　　康敏摇摇头，见他又抬起头来，才想起他看不见自己摇头，答道：“不怎么疼了。”

　　“听说骨头都碎了？”

　　“一点儿。”

　　商肖凡听后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道：“这里也碎过，我知道那种疼。”

　　康敏不甚自在地抽回手，低头翻白眼，心想管我什么事儿。

　　“听说昨天有个年轻郎中帮你治得腿？”

　　康敏敏感地觉得商肖凡必定要拿她和段衍泽一夜共处说事儿，她很反感这个人自以为是地吃她的醋，便冷峭地说：“是又怎样？”

　　“我在厚城待过几年，没听过好生堂有姓段的郎中。”商肖凡察觉到了她语气又冷起来，却不明白哪句话触了她的霉头，不由有些纳闷地看她。

　　她却毫不在乎地翻了翻眼皮：“你管那么多干嘛，管他是好生堂还是坏生堂，只要能治病医人不就行了。”

　　商肖凡沉默了一下，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只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在家好好休养，不许随便出去。”说完便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康敏听得门响，以为他走了，长吁一口气，心说有惊无险，老天保佑。看了看地上的菜刀，不由有点后怕，心想自己要是一冲动自杀了，指不定再次穿越，成了猪，成了狗，或者命运更苦的人，都是可能的。到时候哭都没地儿哭去！

　　她下床走到院子里，唤白狐。白狐不好哄，半天也不肯出来。她在院子里叉着腰大声道歉，忽然大门又开，商肖凡挑着一担水进来，看着她如同看猴，笑得肆无忌惮。

　　康敏很有些不好意思，商肖凡担着水进来，一桶一桶地倒进院子里的大水缸，倒完了又挑着空桶出去，康敏一瘸一拐地跟到门口，见他又在井台边打水，一时间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这个混蛋今天又使得那一出损招？主动做好事这件不寻常的事件中到底暗藏着什么玄机？

　　商肖凡挑着水进来，路过的时候斜了斜眼角，吊儿郎当地说：“小娘子回家歇着，大爷挑满缸就来满足你！”

　　刚巧村里几个男人从西山上回来，经过此处，听到了商肖凡这话纷纷大笑。康敏又恨又难堪，肺都要气爆了，商肖凡回头看了她一眼，转回来冲着外面那些人笑骂道：“笑什么笑，再笑老子挖了你们眼珠子！”

　　“凡哥真是风流，大白天就做新郎啊！”其中一个男人嬉笑道。

　　商肖凡流里流气地笑道：“这种事儿用得着挑时候吗？”话一说完，没留意屁股上挨了一脚，猛地往前冲去。康敏趁机骂了声流氓，火速地关上了门，听得门外那帮人笑得更恣意，捡起地上的扁担使劲扔出墙外去，也不知砸中了谁，听得一声惨叫。惨叫之后却是更响亮的笑，康敏知道越闹越吃亏，便忍下这口气，回屋子喝凉茶去了。

　　一帮人想把陶无花再闹出来，商肖凡把扁担放到陶家门口，一招手，却道：“行了，一个浑身骚气的老姑娘有什么意思，咱们哥儿几个上山神庙喝酒去！”

　　这帮正值壮年的男人从小就听商肖凡的号令，更别提现在商肖凡走南闯北学了一身本事，所以即使刚从山上劳作下来，正准备回家吃午饭，听他这么一说，立刻跟着往那边走。只有一个凑过去扒着商肖凡地胳膊说：“凡哥，咱不去山神庙行吗？”

　　商肖凡笑道：“怎么，多走两步山路能累死你啊？”

　　那人把他拉到一边，小声道：“不是啊，凡哥！二叔家的小子昨个儿掉进山神庙后面那个寒潭里去了，你知道不？”

　　商肖凡挑挑眉，随意嗯了一声。

　　那人接着问道：“你知道他怎么上来的么？”

　　商肖凡皱眉道：“有话你就说呗，娘娘们们地磨叽什么？！”

　　那人连连点头，说道：“是被一条大怪鱼驮上来的！”商肖凡瞟了他一眼，满眼地不置信，他急道：“真的，真的，凡哥我可从没骗过你，昨天有好几个人看着呢。不过村长交代了，这事儿谁都不能说，要是说出去家法伺候！”

　　商肖凡道：“家法？咱们村好些年没抬出家法压人了。看来这事儿有蹊跷啊。当时都有谁在场？”

　　那人想了想，道：“我算一个，村长，青苗他娘，六子，六子他娘，还有就是一个外乡人，穿着长袍，长得挺斯文的。”

　　商肖凡冷笑一声：“是好生堂的郎中啊……那怪鱼长什么样儿啊？”

　　那人摆手道：“没看清，没看清！青苗掉进寒潭里的时候，只有六子在那儿。六子说他们看到寒潭里怪鱼游动，想凑近点看看，结果青苗就掉下去了。我们这些人赶到的时候，他都掉下去小半个时辰了，我们都以为他不活了，也没人敢下去打捞尸身。青苗娘和六子娘从山神庙里拿了点香火正在寒潭边上烧呢，寒潭里突然掀起一波大浪，水溅得好几丈高，打在脸上根本睁不开眼，模模糊糊就看见一个黑鱼身子，得有半个山神庙那么大，吓死人哦！”

　　“那东西驮着青苗？”

　　“说是这么说，其实也没怎么看清，反正这玩意一下去，水流就把青苗涌到边上来了，当时他浑身冰凉，一点人气儿都没了，多亏了那个斯文郎中，又掐又捶地竟然给救回来了。我们问他是怎么上来的，他也什么都不知道。青苗娘就说肯定是鱼怪给驮上来的，又是烧香又是磕头的。”那人说着还心有余悸，脸色惨白惨白的。

　　商肖凡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有什么好怕的，再大不就是条鱼么，哥给你捞上来下酒！”

　　那人点点头，道：“那倒不必，凡哥可别为了兄弟犯险！有凡哥这句话，我再往后退就忒孬种了！走，咱上山神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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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几天，商肖凡都上门给康敏挑水，还送了好几次野山鸡，康敏不给他开门，他竟从墙头跳进来，先把人绑起来一顿痛快地轻薄，然后亲自打开大门，大摇大摆地进来。

　　康敏对这种无赖的行为反感至极，连生气也提不起来力气，索性由着他去，他要亲就亲，他要抱就抱，不配合也不反抗，像个木头人。这种新型的抗议对商肖凡却仍然不奏效，他天天嘻嘻笑笑，该占的便宜一点都不少占，过得很圆满。

　　康敏怀疑过这个人对自己是有几分喜欢的，可她越琢磨越觉得不像。

　　首先他刚回来那天就调戏她，就算喜欢，喜欢的也应该是以前那个陶无花，或者纯粹是陶无花这张脸。其次，对于真心喜欢的人，谁舍得在大街上公然非礼，让她陷入非议之中？最后，一个正常人如果有了喜欢的人，肯定想得到对方的感情回报，可商肖凡没有，他从来没提过与喜欢和爱有关的字眼，他也从没要求她为他做些什么。

　　综合以上几条，康敏认为商肖凡纯粹是一个为了占便宜而占便宜、不占便宜就浑身难受、恰巧又没人管得了的超级大无赖而已！

　　可惜的是，这个结论没能带给她安慰，反而让她更伤感，因为根据她前世的经验，无赖就像嚼过的泡泡糖，一旦黏上了，轻而易举除不掉。

　　她现在开始认真考虑村长的建议——搬家。她想通了，就因为她是孤身一个人，在商家村孤独，到别处也孤独，所以在哪里都没有区别。而搬家，不仅可以远离商肖凡，还可以远离夜夜来嚎叫的狼群！

　　但是她首先得想好要搬到哪里，其次要找好房子，第三要雇车马和工人，这些都需要钱，至于需要多少，她心里却没数。家里倒有些存银，却只有二十几两，康敏见惯了电视剧里的人大手大脚的花钱，觉得这点钱根本拿不出手。而想赚钱就得卖狐狸皮，楼上倒是有几只长成的狐狸，可康敏不舍的杀，也不敢杀，更别提剥皮了，所以赚钱也是个问题。最后，搬去别的地方，当地人让不让她养狐狸是个未知数，可不养狐狸，她又不知道怎样谋生。

　　这么多问题堆在眼前，把康敏愁得直叹气。

　　“陶姑娘在家吗？”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康敏忙起来去开门，心里纳闷地想，从前人人都绕着这边走，这几天怎么总有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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